叔叔是个很矛盾的人。
小仁王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比如似乎对他有着很大的期待,希望他往某个既定的方向走去,又希望他能打破这个期待,做出出格的事。分明在私下里非常关注他的动向,又要假装给他自由。
叔叔似乎也很明白自己的问题,也表现出希望他反抗的模样。但越是透露出这样的希望,小仁王反而能咬牙忍耐了。他不想事事都按照叔叔的设想往下走。只是,叔叔给他规划的路线非常合适,那么反抗似乎也只能在保证自己最大利益的情况下在微小的地方反抗了。
有这样矛盾的心态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两个人的外表太相似了,名字也一样,哪怕从前没见过面,面对面时也会忍不住心里亲近起来,再加上性格和喜好也非常相似,从年长者的角度看来很自然会将年幼者当做继承人或者个人的延续吧?小仁王偶尔自己都会这么想,想自己和叔叔真的不是更亲近的关系吗?
虽然不是真的是直系亲长……但叔叔肯定也推波助澜了那种流言!继承人,小孩什么的。
也就是我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喊爸爸。小仁王想,等他跨越了心理障碍……或者觉得足够有趣能给叔叔带来“惊喜”的时候,喊“父亲”也不是不行,家里的爸爸一定也会理解的。
他盘腿坐在了铺着地毯的地上,抬头看仁王:“没有生气,却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是不希望我的态度被别人误会吗?但也不是误会,我确实就是那样想的。”
“和你无关哦,雅君。”仁王嗤道,“不是怕你被人误会,是我在建立我的教练形象啊。”
“作为教练,当然不能赞同你这样的想法。教练得要求球员全力以赴。”仁王说着捏了捏自己的小辫子,“但教练也管不到球员怎么想,对吧?”
“然后长辈面对叛逆的后辈还可以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小仁王鼓了鼓腮帮子,“真是坏心眼啊,叔叔。”
“那你要怎么做呢?”仁王莞尔,“假装被骂了一顿失落地走出去,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小仁王沉默了一会儿后,瞪了仁王一眼。
其实到了球场上,小仁王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他骨子里的骄傲也不会允许自己在球场上敷衍。但他不会为了赢球而勉强自己也没错。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哪个仁王都是一样的。
“没关系,明天如果你打输了,那么我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仁王笑着道,“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更想赢吗?”
小仁王:“……”
小仁王:“你真的,好没底线啊,叔叔。”
“没礼貌。”仁王戳了小仁王额头一下,“雅君,你要知道,你想和白石君比赛这件事,能够这么快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是其他正选们认为我会希望你有和更强对手对决的机会……哪怕不想因为我得到特殊待遇,但事实上已经得到了。那么,为了这份超出的‘代价’,得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行。”
“就当
作是我在强迫你好了。”仁王说,和我强迫你吃健康套餐一样。
强大到能够反抗我以后?_[(,你就想做什么都可以了。现在无法反抗我,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吧。”
其实现在也可以反抗的,但是叔叔会伤心吧?
虽然小仁王总是说,仁王说出那种浮夸话和肉麻话的时候很恶心,但他其实会将那些话记在心里的。对别人的好意和直球没办法,不只是小仁王的弱点。每个仁王君都一样。
最后还是有了心理负担。
小仁王不想表现得沉重的,但他走出房间时确实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叔叔道德绑架了。
有些走神,拐弯的时候被狄堂用手肘勾住了肩膀:“被骂了吗?”
小仁王眨了眨眼,抬起头:“前辈在等我吗?”
“唔,只是巧合。”狄堂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教练应该不会在你面前大发脾气吧?”
“你们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吗?没有吧。”小仁王歪了歪头,“结果全都在这儿啊。”
是的,拐角的位置是幸村的房间,结果大家全都在这里,也没有去其他地方。
小仁王也被拉了进去,大家先上下看了看他,弄得小仁王有些不自在:“没必要这样?教练他也不是会在外人面前温柔,在家人面前严厉的人。”
已经在队友面前公开了亲属关系,但小仁王还是称呼仁王为“教练”。
“那他平时会骂你吗?”狄堂好奇道,“虽然不算是骂人……但教练有时候说话很犀利。他也会那么对你说话吗?”
“会更犀利呢。”小仁王吐槽。
“那也是爱的体现嘛。”幸村笑着说。
小仁王就看了幸村一会儿,感叹道:“部长,你真的是教练会很喜欢的那种学生。”
“突然说这种话吗?”幸村想了想,很真诚地说,“教练如果对你有更高要求,那确实也是爱的表现。”
但是,如果是仁王君的话,会不想要这种“特殊待遇”也是正常的。幸村想,虽然表现得很自然,但这层亲属关系应该给了仁王君很大的压力吧?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样的,会因为仁王君和教练的关系,对仁王君有着更高的要求和期待。这未必是仁王君所希望的,但教练已经是教练了,大家不会希望教练离开的。
那么仁王君,会因为这份特殊而最终无法承受住压力,选择逃避吗?
幸村看着小仁王,最后得出答案:不会的。
随性,自由,桀骜,这种性格有时候当然会显得刺头,但在这种境况里,就也意味着不会逃避,不会退缩。
休息日没有安排额外的训练,也为了避免赛前训练受伤反而影响到最后的决赛。
立海大的正选们在幸村的房间又简单讨论了他们的对手,之后各自回到房间休息,或者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决赛的场地定在九州的中心体育场内专门的网球场馆,是室内场地,
提前进行过检查和清理。所有留下来参加闭幕式的学校都来到了场地内,各自选了位置。没有对外售票所以观众席都是可以使用的。也来了不少网协的工作人员,U17的教练组也到了。他们是为了提前确定明年进入U17选拔范围的选手中有没有值得重点培养对象的。
前两年三船教练都没有来,但今年三船教练也来了。网协工作人员有些惊讶地过去打招呼,三船就说:“那毕竟是MASA,我也想来看看他。”
他和黑部他们坐在一起,讨论之前回到了U17训练营的平等院这一个月来的精彩表现。
虽然国中生的阻拦对败者组回归没有任何影响,但去了一次训练营再回来的平等院,确实被打磨掉了表面的一些浮躁,有点沉淀下来的意思了。仅仅是一场比赛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吗?三船当天没有去看,因此他也有些好奇那位到底对平等院做了什么。
“立海大一年生的比例太高了。”黑部拿着网协提供的两边队伍的基础资料,“就算看中了好苗子,离进入U17也还有两年。”
“不是说有传言要更改规则吗?”拓植问。
他们都去看三船教练。
名义上的总教练,三船教练啧了一声:“要真正改变规则,还需要时间。不是说有了提案就能确定的。至少今年绝对没有改规则的可能,明年如果做了决定,那么正式更改规则也要到后年的比赛期了。”
“总要给训练营一个征集选手,训练选手的时间。”
斋藤则看着场内四天宝寺的资料,大致有了印象后又翻到了教练的那一页。
“MASA的资料页完全是他当选手时的‘丰功伟绩’。”他笑着说,“对比起来,渡边的资料里最显眼的就是这一行了。”
“是渡边健一的堂兄”。
“渡边出国也两年了吧。这两年没听到他什么消息。”黑部想了想,“国外的职业世界果然竞争激烈啊。”
“所以MASA才是传奇。”斋藤说。
网协为什么那么重视仁王?当然是因为这十几年来日本网球选手的世界成绩平平。越前南次郎都退役那么多年了还在被怀念呢。
只是他们也有些摸不准,这么年轻的选手,这么突然退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很难办的问题。
场内,两边选手开始入场。
站在一起时确实是能看出来的,国一的学生脸上也都还带着稚气。但就算如此,立海大身上也有着独特的气势。
“到了决赛,出场顺序还会有变动吗?”渡边问。
仁王则歪了歪头:“和什么时候对比,算是变动呢?我们之前每一场的出场顺序,都不太一样吧。”
“那么,现在比赛名单已经上报,提前告诉我吧。”渡边笑着说,“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可以啊。”仁王爽快地答应了,“决赛的出场顺序,遵循的法则是‘个人意愿’。”
“个人意愿?”渡边有些困惑。
仁王则点头道:“个人意愿,我让学生们自己选想要打的位置,和想要面对的对手呢。毕竟,你们的出场顺序比较固定,不是吗?”
微妙地觉得被嘲讽了呢?渡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而在教练互相聊天的时候,立海大和四天宝寺的选手们也在相互问候,握手。
就比如,原哲也直接盯上了毛利,而毛利也一反常态直接出言反击。
又比如,虽然在和平善之握手,但幸村隔着人群还是和白石对视了。
再比如,对吉川和风戽眨眼的狄堂。
“我有种不好预感。”风戽说。
吉川这次没有反驳他,而是点头道:“真巧,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