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凭什么?
殷霜气炸了,她觉得那两个记者肯定是被叶青给骗了。
当日在火车上,明明是她喊破了人贩子的意图,把当时在场的乘客还有乘务警都给引了过来,这才拦住了那两个人贩子的去路。
这个抓住人贩子的平民英雄应该是她才对!
她叶青干了什么?一直躲在火车座位上当缩头乌龟!
殷霜觉得肯定是大队长跟叶青沆瀣一气,把那两个下乡来采访的记者给蒙蔽了,那个大队长看中了叶青的医术,想要把叶青推上神坛,然后给他们靠山屯牟利,于是就搞了一出偷梁换柱,把她殷霜的功劳给顶替了!
越想殷霜就越是按捺不住愤怒,恨得浑身都控制不住地直颤抖!
这个靠山屯,实在是欺人太甚!
但经过昨天野猪崽子的事儿,殷霜根本不敢在村里闹。
她知道靠山屯的这些人,都被叶青灌了迷魂汤,都已经成了叶青的狗腿子,她在村里闹开,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说不定反而会被满屯子的人群嘲。
所以她瞅准机会跑出了地里,往大马路上蹿,试图去拦截回蓟城的记者。
可她没想到的是,杭廷芳跟黄匡寅着急回去赶稿子,根本没想在路上耽搁。
所以哪怕看到有人在路边挥手拦截,开车的黄匡寅也没给一个多余的眼神。
小汽车一路疾驰而去,在马路上掀起一地的灰尘和尾气,除了让殷霜搞得灰头土脸之外,啥也没捞着。
殷霜没达到目的,如何肯善罢甘休?
她不能容许本来应该是属于她自己的荣誉,被叶青给冒领了!
所以她重新回了地里后,就一直愤愤地盯着叶青,一边思考着自己应该怎么办。
那天在火车上的事儿,靠山屯这边就只有她、叶青跟李娟知情。
但她觉得李娟不会冒着得罪叶青的风险来给她作证。
一方面,当日在火车上,是她把李娟推出去,才让李娟成为了歹徒手里的人质,差点让李娟死在人贩子的手里;
另一方面,从昨天野猪崽子的事儿就能看得出来,李娟那个蠢货如今巴结上了大队长家闺女,已经打算跟她彻底撕破脸皮,不像原来那么好拿捏的了。
没人给她作证,所以她哪怕说出真相都没人会信。
要捅破大队长跟叶青两人的阴谋算计,她只能借助于外力。
想到叶立军实名举报把李如兰给送进去的事儿,殷霜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下午上工的时候,殷霜沉默寡言隐忍不发,在村里大肆讨论叶青被记者采访的事儿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一直埋头干活,跟谁也没谈论过这事儿。
在她心里已经认定叶青就是劫匪强盗,本来靠山屯村民们口中的巾帼英雄是她,现在这件事却被冠在了叶青的头上,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心平气和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去跟人说笑议论?
也正是因为殷霜对这
件事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又一次错过了了解记者采访叶青的具体缘由和细节的机会。
晚上,在赵国胜家所有人都睡下后,她打着手电筒,躲在被子底下偷偷写了一封举报信。
有叶立军的例子摆在眼前,她倒是也总结了不少经验教训,举报信可以写,但是不能以她的口吻,更不能搞什么实名举报。
她不确定她能不能斗得过叶青,不能把自己暴露在人前,而且她本来在屯子里就不受欢迎了,如果让大家伙儿知道举报信是她写的,只怕屯子里的这些村民会更加厌恶她,那她以后在靠山屯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所以殷霜思来想去,决定以列车车厢里另外一名不知名下乡知青的口吻来写。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当日人贩子如何骗取老太太的信任,然后趁着老太太到平县后下车看猴戏的空档,偷偷把老太太的孩子带走的事儿做了详细说明。
最后,再质问和控诉叶青和靠山屯生产队大队长相互勾结,抢占功劳,欺骗村民,蒙蔽记者,诘问这二人这么做是何居心,并恳请青山镇革委会介入调查,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担心被人比对字迹,殷霜甚至用了左手写信,歪歪扭扭的字迹,勉强能辨认里面的内容。
仔细检查过,确认举报信没有问题后,殷霜甚至根本顾不上睡觉,连夜就往镇上跑。
把举报信丢进革委会门口挂着的信箱里,她才再次折返回屯子里。
她是凌晨摸黑去的镇上,回来的路上,只要一想到叶青被革委会带走调查的场面,她就肾上腺素激增,整个人都沉浸在兴奋之中。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叶青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场面了。
正是因为太过专注于看到叶青倒大霉,所以殷霜压根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危险,直到她脑子里那股强烈的直觉再次提醒她,危险降临!
殷霜表情骤变,几乎是出于本能,她向旁边一闪,快速往前蹿出去好几步。
锦鲤附体的她,又一次成功躲开了暗处的埋伏。
“小姑娘,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睡觉,怎么往外头跑啊?该不会是去会情郎的吧?”
躲在暗处的人见没能一击得手,当下有些遗憾地丢掉了手里的棍子,嬉皮笑脸地朝着殷霜看了过来。
殷霜心下大骇。
她光顾着对付叶青了,根本没想过这个穷山沟大晚上的还潜藏着别的危险。
面前站着的,不知道是哪个生产大队的二流子,大半夜喝得醉醺醺的,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烁着幽光,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抱着什么意图几乎不言而喻。
殷霜吓得面无血色,一边惊恐地看着这个二流子,一边警惕地连连往后退。
那二流子似乎是觉得面前这小姑娘胆小怕事好拿捏,看到殷霜捂着自己的挎包害怕得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白兔一样,他反而愈发兴奋,立马化身成为大灰狼就扑了上去。
谁知道就是在这个时候,殷霜从
她那挎包里猛地抽出手来,一把细碎的辣椒面直接就朝着那二流子的脸上砸了过去。
那二流子一个不防备,眼睛鼻子嘴巴里都被糊了一脸的辣椒粉。
“啊——”
一声惨叫,这二流子捂着眼睛就开始哀嚎不止,再也没了刚刚那饿狼扑食的强硬姿态。
殷霜冷笑一声,脸上哪还有半点小白兔的胆小怕事模样?
锦鲤附体这么多年,她避开了那么多次危机,能是个单纯好欺负的小白兔?
从下乡开始,殷霜对陌生环境的警惕意识早就有多提防,大晚上出门前她就担心自己会遇到这类情况,所以提前在挎包里面准备了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被辣椒粉辣得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二流子,殷霜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她蹲下身捡起刚刚那个男人偷袭她用的木棍子,照着这个男人的后脑勺就狠狠砸了过去。
这一下,她面目狰狞,几乎是把她浑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一声闷哼后,那二流子后脑勺被开了瓢,当场就被砸得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殷霜犹觉得不解恨,想到这段时间她在靠山屯所受到的屈辱,她心下恨意不断上涌,正愁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呢,这个二流子算是直接撞到她木仓口上了!
殷霜从挎包里找出了绳索和小刀,先把人脱光了绑在树上,又用对方的裤衩子狠狠堵住二流子的嘴,然后就握着小刀这个男人身上疯狂发泄。
那男人本来都已经被打晕了,竟是又被折磨得从剧痛中疼醒了过来,原本醉醺醺的酒意早已经散尽,他呜呜呜地想要惨叫,可根本没法发出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发了癫的女人。
不知道在这个二流子身上划了多少刀,殷霜心中那股强烈的恨意褪去,她回过神来,恍惚间才发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夜色下,这个被绑在树上的男人,已经被她折磨得奄奄一息,下半身更是被划得乱七八糟血肉模糊。
殷霜震惊又恐慌,吓得手里的小刀都给扔在了地上。
受这么重的伤,这个男人算是废了,如果他已经娶妻生子了还好说,如果没有,废掉命根子的这个仇,绝对会让这个男人对她疯狂展开报复,不死不休!
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殷霜脸色煞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慌张害怕是没有用的,她必须得想出一个周全的办法来解决,最好是把自己从这个事里面摘出去!
对,摘出去!
电光火石间,殷霜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的眼中瞬间闪烁着诡谲与疯狂。
是的,她想起了叶青,想起了这段时间接连让她遭受屈辱的叶青!
既然叶青敢冒名顶替,联合大队长一块儿抢走她的功劳,那这个杀人罪,也让这个女人来背好了!
殷霜从她的挎包里翻出了一个细小的白色塑料瓶。
那
个塑料瓶里面,装着她下乡前去卫生所开的救命药,头孢拉定。
因为担心下乡后到了屯子里不方便看病,所以她才专门找人花大价钱在申城的卫生站开了一瓶这样的消炎药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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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卫生站的医生说,像生病发烧发炎感染什么的,只要不是太严重,这个消炎药吃上几片就能。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个药不能跟酒一块儿服用,一块儿吃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殷霜并不懂这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但她怕死,所以她把医生的话谨记在了心里,本来以为她不喝酒,这个药物禁忌其实于她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让她给用上这个冷知识了!
这会儿,殷霜看着面前的这个满身都散发着酒气的男人,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阴狠冷笑。
你自己送上门来寻死,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不把那你给除了,我在这个靠山屯以后都别想安生了!
扯掉这个男人嘴上堵着的破布,殷霜倒了一把白色药丸子就往对方嘴里塞,怕对方咽不下去,她还在附近找了个破瓦罐子,在路边渠道舀了半罐子脏水尽数灌进了这男人的嘴里!
确定那些头孢拉定全部都被这个男人吞咽下去后,她才放下心来。
然后,殷霜用棍子沾上血在对方肚皮上划下了几个字,快速打扫完整个现场,确定这附近没留下任何能直接指向她的证据后,又回头看了这个很快就将去见阎王的男人一眼,这才脚步匆匆地离开。
隔天一大早,放下了心中的忐忑不安,终于睡了个安稳觉的叶青,一起床就照旧跟着大部队去地里上工。
结果等到了地里还没干多久的活呢,就听到不远处一阵骚乱,有上工的村民喊“矮林子那边出事了,死人了”,边喊边急匆匆地跑回来找大队长报信。
一群人听到这话都给吓了一跳,纷纷往出事地点跑。
在距离屯子大概也就一公里的矮林子边,一个男人被绑在树上,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真死了,但光是伤势看着就格外凄惨可怖,被划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几块好肉了。
最重要的是,在那个男人肚皮上,写了好几个醒目的血红大字。
流氓死有余辜——靠山屯叶青留
这几个字,瞬间让众人头皮发麻惊悚骇然,一个个都齐刷刷地朝着叶青这边看了过来,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与叶青这个“杀人凶手”保持安全距离。
原本叶青是屯子里的香饽饽,人人都想跟她攀交情套关系。
可就这么一会儿,她的身边却已经直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包围圈,两三米之内都愣是没人敢靠近了。
叶青差点被气笑了。
真是凭空泼来好大一盆脏水,这凶手栽赃陷害这一招玩得真是溜啊!
她也没往前凑,免得现场留下她的痕迹,到时候反而更解释不清了。
她赶紧朝着那边急匆匆赶来的大队长道:
“大队长,人有没有死还不清楚,本来我应
该去查看一下人还有没有救的,但现在我变成了最大嫌疑人,救人这个事儿我就不适合出面了。”
“您还是尽快派人去镇上报案吧,这个事儿咱们屯子里处理不了!得让公家的人来调查!”
“另外,还组织人赶紧把现场给保护起来,不要让人再往前凑了,不然证据破坏了可就不好找凶手了!”
这话一出,老知青群里面有个女声忽然就尖锐地喊叫了起来:
“你少在那儿装了,杀人凶手不就是你吗?直接把你扭送去派出所不就行了?”
这个女人声音一起,知青堆里马上就响起了附和声,都嚷嚷着要把叶青给抓起来,还说一命偿一命,必须要让叶青付出代价!
叶青眼睛眯了眯,看向最开始带节奏那人。
那个女知青,赫然正是之前被孟嘉摁在地里暴揍的刘梅。
叶青心下了然,这个刘梅当初把孟嘉给推下河,目的是想要赵麻子毁掉孟嘉的清白,没想到计划实施到一半,忽然杀出了叶青这个程咬金,抢在赵麻子之前把孟嘉给救了,导致他们的计划被迫落空。
所以这个刘梅对她怀恨在心,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咬她。
叶青只觉得无语。
这个刘梅可真是脑子有坑,她不会以为,孟嘉的事儿,她被打一顿就算是过去了吧?她自己都杀人未遂呢,现在到底是哪里来的脸,敢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来扬言要抓捕“杀人凶手”的?
“你们不用在这儿煽风点火,我是不是凶手,公安机关自有判断,不是你们空口白牙嚷嚷上几句,就能给人定罪的。”
“我杀猪是什么手段,相信在场的婶子们当初都有目共睹,所以我说实话,如果我非要杀人,我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毫无痕迹,根本不需要把人绑在树上这么麻烦。”
“所以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如果我是凶手,我会把人绑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还专门往对方身上留下我的名字吗?我有这么蠢吗?”
叶青冷笑道,
“凶手的目的,就是转移你们的视线,祸水东引让你们把火力都集中到我的身上,这样她就可以成功隐身,但你们愿意让无辜的人遭受冤屈,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如果你们还觉得我是凶手,那我无话可说,把我抓起来就是了!”
这番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这个时候大部分人的文化程度可能都不高,但是叶青那番话说得浅显易懂,只要有正常人的智商,就会知道刚刚他们差点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时候伍大队长站了出来,他非常笃定地说道:
“小叶知青不可能是凶手,她的银针一扎一个准,如果真想要杀谁,几根针扎到死穴,就能让人当场毙命,她根本不用搞这么复杂的杀人手段。”
说着,他急忙凑到了那个被绑在树上的男人跟前,将手探向对方的鼻息和脖颈。
一两分钟后,伍永兵脸色铁青地收回了手,
冲着周围的人摇了摇头:
“人已经没气了,但我摸着还有点余温,估计死了没多久,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人弄死还不算,还要把人折磨成这样,这也太歹毒了!”
屯子里的人马上就问道:“不是,死的这人是谁啊,有认识的吗?”
“不知道,好像不是咱们屯子里的。”
这人脸上被划得都是刀痕,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伍大队长看了几眼没认出来,干脆也不纠结了,赶紧叫上他大儿子伍聪去镇上报警。
伍聪已经回屯子里取来了二八大杠,骑着车就往镇上夺路狂奔。
这个事儿太吓人了,看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警惕地看向各自周围,生怕这个杀人凶手就隐藏在自己的身旁。
经过刚刚叶青的解释,还有伍大队长的提醒后,众人这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蹊跷,确实如叶青所说,除非不想活了,否则谁犯了杀人案,会在案发现场这么大喇喇地留下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擎等着让公安来抓吗?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所以凶手这么干,分明就是想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叶青。
可叶青来靠山屯才几天啊,她一个城里小姑娘,在蛟潭县人生地不熟的,按理来说根本没和谁结下这么大的梁子啊。
谁这么恨她,把杀人的罪都栽赃在她身上,这是不把叶知青给弄死不罢休的架势啊。
叶青的目光,在屯子里那些老知青,还有伍月英的身上扫来扫去。
她比这些围观的村民想得更多,反应也更快,她觉得,这个杀人凶手,肯定就在老知青和伍月英之间没得跑。
毕竟,她来屯子里时间不长,跟其他人都不熟,也没有利益冲突,村民们不至于搞出这种陷害的把戏。
至于别的生产大队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叶青下乡拢共才几天啊,还不至于出名到让周边那些生产大队的社员都记住她的名字。
但靠山屯里的知青就不一样了。
叶青这段时间在屯子里做的事儿可不算少,没准就有哪一件触到了知青里面谁的雷点,影响了谁的利益,或者是让谁看不顺眼了。
这些人里面,她最先怀疑的,就是那个简铭。
因为叶青一直在盯着人群里那些老知青的反应,在发现被绑在树上的那个男人死了后,她很明显感觉到简铭的表情不太对,他眼神里闪过震惊慌乱,甚至有些躲闪不敢看那个男人的模样。
这反应很奇怪,如果是陌生人,看到这个可怖的死亡现场,可能会害怕,但是慌张和心虚就大可不必了吧?至少叶青没从这些围观村民里的任何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微表情,大部分人虽然也惊恐,但惊恐中带得更多的,还是好奇和戒备。
叶青觉得这个简铭很可疑,要么他认识死者,要么他就是害死这个死者的凶手。
叶青把这个异常默默记下,然后提醒大队长尽快安排人保护好这片现场,最好是找绳子来拉起警戒线。
大队长不懂刑侦查案的流程,不太明
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青只好解释道:
“这个人虽然死了,但是尸体还有死亡现场是存在着很多有效的线索的,比如说凶器,比如说死者身上有没有留下凶手的物件,还有指纹和脱氧核糖核酸,这些都是需要公安机关在现场调查取证的,如果现场被破坏了,就没办法通过这些线索快速找到凶手,从而加大调查案件的难度。”
伍大队长挠着脑袋:
“你的意思我大概懂了,但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脱氧核糖核酸是啥?”
特殊时代,叶青不敢说DNA这个英文简称,她故意提到脱氧核糖核酸,就是想要引大队长追问,没想到大队长这么上道,立马就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了。
她立马就扬声解释道:
“就是基因序列,简单来说,人身体里都是携带了特殊的基因序列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而且这个东西,存在于人的血液、毛发、任何皮屑、肌肉组织里面,跟人的指纹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就是说,你到过某个地方,进行过什么活动,都会留下痕迹,哪怕只是掉一块头皮屑,一根头发,只要被公安机关的人找到并提取出来,就能得到一条脱氧核糖核酸序列,到时候只要拿去跟人比对,谁的脱氧核糖核酸能匹配得上,就能够证明谁就是凶手!”
叶青心里很清楚,这个时期国内的公安机关,肯定是没有DNA提取这项刑侦技术的,她之所以会当着伍大队长的面提出来,其实是说给凶手听的。
知道现在警方查案的方式有这么高明后,那个凶手可能就要自乱阵脚,说不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果然,叶青这话一出,整个屯子里一片哗然,大家都对这个什么脱氧核糖核酸比对技术表示惊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查案办法,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真的假的,现在公安都这么厉害了吗?那这么说的话,凶手很快就能被抓住了?”
村民们立马就来了精神,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等着去镇上报案的伍聪回来。
叶青一直在盯着那个简铭呢,可让她感到失望的是,简铭只在刚开始看到死者的时候表现异常,但在她提到DNA比对后,他却毫无反应,完全不像叶青所想的那样心神不安慌了手脚。
这怎么可能?正常的凶手,在知道自己可能计划败露的话,怎么可能还这么淡定?这心理素质是不是太强了点?
试探失败,叶青顿觉迷茫,难道她猜错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群村民都对叶青信口胡诌的脱氧核糖核酸比对技术产生了好奇,谁都不愿意回地里去上工了,就想看看派出所的民警来了之后,到底是怎么进行这个什么基因比对的。
这下叶青就有点尴尬了,难道要她解释,这玩意儿确实是有,但是还没流传到国内来呢。
就在叶青纠结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尿遁的时候,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了严肃沉稳的男声:
“叶知青说得没错,理论上来说,这个技术确实是
可能实现的!”
叶青一愣,回过头去一看,就见到乔教授正站在人群中,目光正紧紧盯着不远处树林子里被捆绑的死者。
伍大队长顿觉惊讶:“乔教授?您怎么来了?”
乔友清又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解放装,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脚上的黄胶鞋都是泥,就这么走进了人群中,从他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递给叶青:
“呐,你要的种子。”
叶青赶紧接过布袋子并对着乔友清道谢。
“我来给叶知青送东西,去地里没找到人,正好听说这边出了命案,就过来看看。”
乔友清这才向伍永兵解释道,
“我是专门研究植物的基因序列的,如今就带着一个科研团队在隔壁部队农场搞基因工程项目,所以对于生物基因研究这一块儿,我算是比较有发言权了。”
“叶青同志刚刚说的那个基因比对,从理论上确实是存在实现的可能性。”
“但这个办法暂时只是理论上可行,实际上目前可能还没能在公安机关查案上进行运用,这孩子可能是看过几本侦查相关的书籍,所以以为这个技术已经成熟了,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伍永兵也有些懵,但下一秒他就乐了:
“原来还没这个技术啊,我就说呢,要真有这么厉害,那这世上哪儿还有人敢犯罪啊,那不是一抓一个准吗?”
说着,伍永兵就无奈地看向叶青,
“你这孩子尽在这儿胡说八道,查案这种事儿你都要显摆显摆,去去去,亏我还信以为真,当你真的什么都会呢!”
叶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可不能怪她逞能啊,主要是那个凶手栽赃嫁祸给谁不行,非要惹到她的头上来,她为了自证清白,可不就得使用一点非常手段嘛。
谁晓得啥都没能试探出来,这个凶手仍然潜藏在人群中,这让叶青心情很不爽,恨不得分分钟把这个敢陷害她的贱人给揪出来!
伍大队长那边开始赶人,把这些瞧热闹的村民都往地里赶:
“马上就要到交公粮的最后期限了,不赶紧把地里的收成给整回家,都搁这儿闲唠嗑,你们是打算到寒冬腊月在家里头喝西北风呢?都给老子上工去!”
不准看热闹了,村里人这才悻悻然地往回走。
伍大队长叫上了几个大队干部,找了几根绳子先把这一片给围起来,不让人靠近,同时还叮嘱村里人不要让家里的孩子上这边来,实在是这个死者模样太吓人了,万一有孩子见了被吓出个好歹来就麻烦了。
叶青没回去上工,主要是她现在没被爬出所那边排除嫌疑之前,仍然是最大的嫌疑对象,必须得在这边等待警察的到来,然后接受民警审讯调查。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乔友清也没离开,就站在叶青身后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
趁着周围没人注意,这位教授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DNA序列可以进行基因比对的?”
叶青一愣,下意识地就回过身去,却见到那位教授正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她。
叶青心下蓦地一动,第一次她见到乔友清时就产生的那个奇怪荒谬的念头又再一次冒了出来。
我老师的丈夫,就是研究基因工程的,他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不但懂得很多这个领域相关方面的知识,并且还掌握了不少与DNA相关的新学科新技术。?_[(”
叶青没有正面回答乔友清的问题,而是故意试探道。
乔友清根本不打算跟叶青绕弯子,而是直接急切追问道: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姓韩?”
叶青心中一震,暗道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这个乔教授,真的跟她那个师公认识!
叶青没再藏着掖着,点了点头后,压低了声音道:
“您认识韩亚博教授?”
乔友清心里面也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一时间只觉得这个世界真小。
没想到相隔两千多公里,他竟然能在青山镇遇到跟韩亚博相关的人,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缘分啊!
“我算是韩亚博的老师吧,他大学刚开始是学数学的,但是后来被我拐到了生物学科,研读了生物工程专业,他去留学,还是我帮他引荐的学校。”
叶青:!!!
她立马就激动地问道:“那您如今能联系上我师公吗?我师母收到过好几封信,只知道人在山河农场,但是没有具体地址,信跟包裹都寄不过去,人也联系不上,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话一出,乔友清瞬间沉默了下来。
一看乔友清这个表情,叶青顷刻间感觉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从头凉到脚。
“我也打听不到具体在哪儿,可能山河农场只是一个代号,但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吉人自有天相,总会有团聚的那一天的。”
“倒是你,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操心大人的事儿了,既然来了屯子里,就好好在这儿插队生活,不该你管的事儿不要管,别引火烧身,明白吗?”
说到这儿,乔友清又看了看那边被绑在树上的尸体,略皱了皱眉,冲着叶青安抚道,
“案子的事儿别紧张也别害怕,一会儿派出所的警察来了,你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不要撒谎也不要有所隐瞒,你放宽心,有我在,不是你做的事儿,谁也不敢冤枉你!”
这话倒是让叶青怔忪了一瞬。
她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她是韩亚博爱人的学生,这位乔教授,竟然就一副要替她撑腰,并将她护在羽翼下的意思。
那这位教授,对他的学生韩亚博,感情得多深厚啊,在知道了韩亚博的遭遇后,又该是多痛心难过。
叶青心下十分感动,正想谢绝乔友清的好意呢,但乔教授却根本顾不上跟她再寒暄了,一个转身就往部队农场那边跑。
他得尽快去找人给县里的公安局打个招呼才行,别让人真把这孩子给拿捏住了,万一碰上个急着破案的二百五,搞成冤假错案就麻烦了!
叶青话都到嘴边了,没想到这位老教授竟然就这么跑了!而且那速度就跟被狗撵的兔子似的,蹿得贼快,追都追不上。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伍聪那边不光通知了镇上派出所,公社那边也跑了一趟,也就半个来小时的功夫,他就带着一串人赶回靠山屯了。
镇派出所那边就调动了七八个警察,连所长都出动了;
公社这边赖国昌领着好几个干事也是心急火燎下来了。
在他们管辖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儿,赖国昌和镇派出所都表示震惊又愤怒,等亲眼看到死者的受害现场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太嚣张了,这个凶手简直无法无天,真当咱们这青山镇没人管了!”
经过初步的现场排查后,一个有经验的老民警很快就皱起了眉,向所长表示:
“这人的死因不是他身上的这些外伤。”
“具体是什么不清楚,但他身上的这些伤虽然狰狞恐怖,但其实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遭到严重损毁,但是这些伤都不足以致死。”
说到这儿,那位民警向所长表示,这样复杂的案子,可能不是镇派出所能解决得了的,可能得向上级部门申请,由县里的刑侦警察来接手。
镇派出所的所长虽然很想要立功,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赶紧就点头同意,让手底下的人在现场继续走访侦查,同时他则叫上两个民警,带着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叶青回镇派出所做笔录,并通知县里面的刑侦部门来进行支援。
叶青心态倒是还算稳得住,主要是她确实行得正坐得端,对此事问心无愧,所以去了派出所,完全是一派淡定自若,哪怕被警察接连问了不少尖锐的问题,她也都能从容地应对。
但让叶青没想到的是,她这边倒是轻松自在呢,但是另一边,蓟城和申城那边几个单位部门的高层在得到消息后,却是当场炸开了锅,电话跟不要钱似地朝着蛟潭县公安局涌了过来。
赖国昌昨天全程陪同蓟城日报那位副主编来靠山屯采访,将杭廷芳的整个采访过程都看在眼里,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叶青的能量。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大报社的记者对其态度如此客气,都说明这个叶青绝对非同一般。
所以赖国昌回去后细细一琢磨,就决定调整自己对这个新来的小知青的应对策略,准备将叶青的事儿视为重中之重,以后只要事关这位小同志,他都要在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结果才把他的心态调整好呢,隔天叶青就出事了。
赖国昌一听说叶青牵涉到了一场人命案里面,顿时就急了,毕竟这位叶知青才接受完那位杭记者的采访,说不定就要在这几天登报了,现在闹出这样的事儿,蓟城日报那边再把巾帼英雄的报道刊登出来,说不定就有可能要被有心人士利用。
所以叶青刚被镇派出所一带走,赖国昌就迫不及待地回公社去打电话。
他得联系蓟城日报那边,看看这个事儿要怎么处理,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新闻报道往后延迟一段时间,等这个案子调查清楚,把叶青的杀人嫌疑给洗清了再说。
赖国昌这个电话一打,杭廷芳就懵了,蓟城日报也傻眼了,再然后,那几个委托蓟城日报采访的单位,甚至连来蓟城开会的杨老都知道消息了!
再然后,就是蛟潭县公安局的电话开始遭到连番轰炸,一个又一个的国字打头单位的问候给砸了过来,把那个根本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接线员都给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