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晃悠到傍晚,在前门大街的大栅栏,林北军和刘海柱二人停下了脚步。
从前北平城胡同为了防盗,就树立了很多栅栏,白天开晚上关,而这的商户多,栅栏又多又高,因此得名大栅栏。
‘看玩意上天桥,买东西到大珊栏。’
‘头顶马聚元,脚踩内联升,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
‘大栅栏里买卖全,绸缎烟铺和戏院,药铺针线鞋帽店,车马行人如水淹。’
这些个老话儿、民谣,都是说这大珊栏的,可想而知大珊栏在老四九城的商业地位是有多高。
偷偷告诉你,闻名中外的“八大胡同”就在大栅栏街区的西南角!
老四九城称之为“花街柳巷”,由西往东依次为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胡同、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
嘘!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大前门小酒馆,
站在酒馆门口,林北军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
“走,法师,哥请你喝酒。”
“哎呀你个瘪犊子玩应,终于能吃喝上了,可饿死我了。”
刘海柱埋怨道,一骑骑了好几个小时,他是真饿了,掀开门帘,大步流星的就走了进去。
这酒馆儿不大,就八张桌子,却桌桌都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不少站着或是蹲那喝的,可见这生意是有多好。
劳累了一天,晚上招呼上两三好友来这喝上一壶热酒,再来点花生米小拌菜,聊聊天吹吹牛,这日子岂不快哉?
“老板,还有地儿吗?”
林北军嚎了一嗓子问道。
“呦,这位同志真是不赶巧了,坐儿全满了。”
一个穿着深蓝色袄子的敦实汉子走上前笑呵呵的说道。
看着来人林北军怔了怔,嚯,这伙计有点像苏大强啊?得,那八成就是蔡全无了。
“我草,这小酒馆子生意这么火?”
刘海柱既有些惊讶又郁闷的说道,说完就准备转身出去,总不能让他哥俩也蹲那吃酒吧?
林北军拉住了他,笑了笑没说话,目光看向柜台后面正在打酒的酒馆女掌柜。
“嚯?这酒馆掌柜的竟然是女的?这可稀罕啊。”顺着兄弟的目光,刘海柱惊讶的说道。
那女掌柜二十四五的模样,容貌俏丽,身材丰满,最美的是那笑容,温柔、大方,善意、真诚,谁见了都喜欢。
这时女掌柜徐慧珍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脸上有些迟疑,因为,来人怎么那么面熟呢?
“哐当~”
“林北军,你是林北军?”
徐慧珍无比惊喜的喊道,就连吃饭的家伙掉在地上都没管,快步的急着走了过来。
林北军笑的更灿烂了,“慧珍姐,好久不见,我复员回来了。”
“哈哈,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姐都想死你了,快让姐看看,唉呀妈呀,你现在怎么长这么高?这么壮啊?”
徐慧珍拉着林北的胳膊这看看那看看的,是怎么看怎么高兴。
“嘿,这人谁啊?能让老板娘这么高兴?”
“哎呀,这都拉手了,不会老板娘的姘头吧?”
“老蔡啊,你这看着不吃醋啊?哈哈。”
“老李别乱说,没听见俩人姐弟相称吗?”
一旁的蔡全无笑呵呵的看着,他知道徐慧珍是什么样人,她既然这样大大方方的,就肯定会解释。
“一个个的在那瞎逼逼啥呢?信不信我肋巴扇给你打骨折?”
刘海柱虎着脸对那几个出言不逊的人骂道。
骂完,无奈的看了眼自己把兄弟,心道‘这小白脸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成天不是拍婆子就是拍婆子的,这辈子早晚死女人肚皮上。’
什么姐姐?他才不信呢,这小白脸子撅撅屁股他都知道拉的什么屎。
“你别说话。”
林北军瞪了法师一眼,刘海柱撇了撇嘴,没吱声。
徐慧珍听到酒馆里人们说的闲话,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依旧大方的牵着林北军的手,走到酒馆中间,笑着道“大伙可不行乱说哦,这要是让某人听到了,能撕了你们的嘴你信不信?”
“嚯,撕了我们的嘴?谁这么大口气?”
酒客们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哈哈,你们要是不信,那就等着看,一会儿撕你们嘴的人就得来。”
“嘿,那我还真得多坐一会等着看了。”
“没错,我倒要看看谁那么豪横?”
“哈哈,好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林北军,我们虽然不是亲姐弟,但比亲的还亲,曾救过我命呢,老蔡,你去后院把家里的桌椅搬来,我弟弟回来怎么能没地方坐呢?”
徐慧珍大大方方的说道。
“哎,我这就去。”
蔡全无笑着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向后院去了。
“北军,你走的头年还写过两封信,这怎么后来一点信儿都没有了?”
徐慧珍既开心又有些生气的埋怨道。
林北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咳咳,那个,慧珍姐,我那部队经常转移地方,有时候我还在国外,你们寄的信我基本都收不到,而且每次都是任务急时间紧的”
“这啥部队啊?连给家里写信都那么费劲?”
徐慧珍不爽的嘟囔着
“慧珍姐,有纪律,不能透露部队的事儿。”
“桌子来咯,劳驾大伙让让,给腾个地方出来~”
几句话的功夫,蔡全无就抱着桌子来了。
林北军眼睛一亮,老物件啊,至少也得是清朝的吧?那贺老头可是给徐慧珍留下了不少古董呢。
这边蔡全无放好桌椅,徐慧珍也端着打好酒好菜放下,“北军,你和这位兄弟先喝着,姐再去给你弄两个菜去。”
“嗐,姐不用麻烦了,这四个小菜够了。”
“够什么够?我弟弟回来,我不得弄几个硬菜?老蔡前面你帮招呼着哦。”
“好嘞。”
说着,徐慧珍就往后厨走去,那步伐可欢快了,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林北军的心里是既高兴又感慨。
高兴见到了徐慧珍这个对她特别好的温柔大姐姐,感慨徐慧珍最终还是成为了大前门小酒馆的掌柜。
看到‘大前门小酒馆’,他就突发奇想的想进来看看,看自己有没有改变这个女人前半生的悲惨命运。
可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没能改变。
十有八九还是跟剧里一样,徐慧珍还是跟贺永强那个王八蛋结了婚,贺老头把小酒馆传给了徐慧珍,就是不知道那王八蛋是不是还是不管父亲死活,抛弃妻子的,跟徐慧珍妹妹在一起了?
这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奇女子。
“汩汩~”
“正宗牛栏山,爷们,您先喝着,我去给客人打酒去,有事儿您招呼。”
蔡全无给两人倒了杯酒,笑着说道。
林北军也不客气,拿起酒杯一口干了,味道还真不错,“嗯~不错,正宗牛栏山地道北平味儿,成,姐夫您先忙着,忙完了咱再唠。”
一声姐夫,叫的蔡全无心花怒放的,只可惜,他现在还不是。
“您误会了,我就一拉脚的窝脖儿,哪配得上徐掌柜,可千万不行瞎说。”
窝脖儿,老北京七十二行之一,是旧时对搬运工的称呼,也叫“扛肩”的。在四九城的马路上,常见有人窝着脖子,背着东西健步疾走,为人搬家搬东西,因为经常窝着脖子,所以才叫这名儿。
林北军愣了一下,还没在一起啊。
“哈哈,徐掌柜那么一美人儿,他哪配得上?”
“哈哈,他倒是想。”
听到酒客的闲言碎语,本就对自己身份有些自卑的蔡全无,身子佝偻的更低了。
林北军笑着摇了摇头,“嗐,什么窝脖儿,这都是旧社会的词儿,搬运工怎么了?不偷不抢的,凭自己力气干活,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现在是新中国,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人人平等,互相尊重,都是无产阶级同志,谁也不比谁低,谁也不比谁高贵!”
“劳动人民都是光荣的!”
“这位同志说的好。”
“啪啪~”
林北军的一番话,听得众人是掌声四起。
尤其是那些站着、蹲着喝酒的人,他们大多不是因为没地坐才这样的,而是因为从事的职业较低,身上埋汰,坐着容易惹人嫌。
在一个就是,这间酒馆的徐掌柜仁义,他们不坐着,徐掌柜总会给他们免几个子儿,或是多打点酒。
“林同志您局气,忙完了我就来陪您唠。”
蔡全无抱了抱拳,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微躬的身子都不由的挺直了三分脊梁骨。
对于这蔡全无这人,林北军是真挺喜欢的,老实,善良,厚道,规矩,看似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底层劳动者,整天不声不响的,却受过教育、有文化,有智慧,对妻子徐慧珍和女儿们更是好的不行。
这是个特别踏实,值得托付的人。
徐慧珍的成功,虽然离不开她自己的优秀和努力,但蔡全无也是功不可没。
恰巧,她的命运,也是从遇到第二任丈夫蔡全无之后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