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里刚酿起的怅然又细腻的氛围顷刻间消散了,崔京圣没说完的话自然也被横冲直撞的气场堵住。
他眼中一瞬激起厉色,是对被打断倾诉的愤怒,但一看来人是盛绪,那道厉色又被硬压了下去,不过数秒,便换上一副温和模样,反而还冲着盛绪笑了笑。
他想,他果然还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什么都不及对冠军的渴望,所以看到盛绪眼里遮掩不住的嫉妒时,一个念头顺理成章生出。
“盛绪。”
虞文知平静地念了一遍盛绪的名字,想要制止谁已经显而易见。
其实虞文知没想那么多,无外乎盛绪现在是自己人,而崔京圣毕竟算前辈。
盛绪脸色立刻又沉了几分,并没像以前一样听话跟上来。
崔京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反而还对虞文知熟稔揶揄道:“没关系,当年你也不是很听话。”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将人拉扯到没有盛绪的数年前。
虞文知也没办法抗住下意识,一个当年,眼前就恍惚闪过一些片段。
而人在陷入回忆时眼睛会停止眨动,目光也变得凝滞,这一切都被盛绪尽收眼底。
三个人的场景,却只有两个人的记忆流动了。
那是盛绪不在的三年,也是他最嫉妒最无力改变的。
曾经他因为一句‘你的辅助’就激动的不能自已,现在,他只想去掉辅助二字。
虞文知只在回忆里停留一瞬就跳了出来,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念旧的人,时间在往前走,回忆的镜头就会变淡,他相信崔京圣也不是念旧的人,正因如此,当年崔京圣走他也没留。
今天崔京圣话好像有点多了。
虞文知疏懒勾唇,小心挣开被崔京圣拽着的手,顺势扯住了盛绪的前襟,一用力,就把盛绪从台阶下拽到自己身边。
“不一样,盛绪很乖。”
突然被夸乖的暴躁小狗僵了一下,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脸色,这架势与乖这个形容词格格不入,以至于他仿佛被卡在一个明显不符自己身高的框子里,只能笨拙的弓着腰,勉强适应这个评价的高度。
崔京圣笑出了声,因为这个形容词,还因为虞文知用它来形容盛绪,那种心里闷涩脸上愉悦的反差更让他觉得滑稽。
但有得必有失,他沿着台阶后退两步:“也是,谁在你面前都乖,谁也不能让你变乖。”
说完,崔京圣从盛绪踢开的那扇门离开了。
崔京圣走后,虞文知松开盛绪的前襟,手指上移,掐着盛绪的下巴,笑问:“刚才想打人啊少爷。”
“没!”
打人要被开除比赛资格的,他才不至于这么傻。
盛绪站在虞文知下面那个台阶,此时要稍微抬眼看虞文知,他还在为崔京圣留下那个‘变乖’牙酸,这是不是说明崔京圣至少尝试过?
虞文知定睛看了他一会儿L,手刚要松开,却被盛绪反
手抓住,那双眼睛灼热地看着自己,像是有一腔火压在心底。
“你出来就是为了见他?虞文知,你是谁的辅助?”
咄咄逼人的质问,没什么礼貌。
虞文知眼睛一垂,落在自己被盛绪抓紧的手上,手背被攥的边缘稍微有点红,不疼,只是被挤压的狠了。
盛绪也看到那点红了,立刻把手松开,却还在等着虞文知的回答。
刚刚在电话里,他听到崔京圣的声音,还是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所以他头脑一热就找下来了,一到就听见崔京圣拐外抹角暧昧不明的话。
简直像特意相约来表白的。
虞文知气笑了,抖开方便袋,直接从里面掏出块乳酪面包,塞到盛绪唇间。
“没大没小......你的,虞文知是盛绪的辅助,满意了?”
浓郁的奶香和松软的甜味一起漫上味蕾,盛绪下意识咬住,唇上都被糊了一层奶粉。
“别以为我不懂,你总用高情商那套......”声音隐去,盛绪眼皮耷拉着,抬手接过那块面包,颈上的骨链颤抖着荡。
电梯已经修好了,大堂里有人拿着喇叭通知,不用再爬楼梯了。
从安全通道出去,乘电梯回到房间,虞文知房卡在门上一碰,推门刚走两步,发现办公桌上放着杯已经放凉的牛奶,还有一小碟煎蛋吐司。
虞文知微怔,再低头看自己袋子里的乳酪面包,他隐约想起,盛绪洗澡之前,拿酒店座机打了个电话。
盛绪伸手扯掉被未擦干的头发打湿的卫衣,随意卷在脏衣篓里,回自己屋了。
虞文知掐着眉心按了按,逻辑在脑中形成闭环。
所以盛绪给他点了夜宵甜点和牛奶,如果他在房间,就能亲自接到了,是因为他没在,盛绪才急匆匆打电话询问他在哪里,还锲而不舍的追问一句,甚至着急的连头发都没擦干就套衣服出来找他。
现在想想他回的那两句“管的还挺多”和“你猜”,就生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了。
因为没提前告诉他,恐怕盛绪还当这是给他准备的小惊喜。
他该让这惊喜落地的。
现在再说自己特意拿了两个乳酪面包想和盛绪一起吃,似乎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所幸这场插曲并没有影响盛绪的状态。
次日中午,茶队一行人聚在餐厅吃饭,大家点的东西都挺多,但吃下去的都很少。
“我靠我好紧张,不知道高考有没有这么紧张啊?”茂义觉得面前的港式茶点味同嚼蜡,明明几天前他还评价很好吃的。
“还有三个小时就要比赛了,我昨天特意朝老家的方向拜了拜,大佛保佑所有在外的乐山学子。”Ware郑重其事,双手合十,在大洋彼岸的曼哈顿向大佛发去紧急祈祷。
“队长,今年总决赛是11月8号,那年也是,生日好运。”泽川突然开口。
虞文知笑:“嗯,说得好。”
他一向觉得有信
仰是好事,信仰是一部分力量的来源,尤其在此刻。
“我记得了。”一直闷头吃饭的盛绪突然停下筷子,低声吐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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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虞文知侧头看他,眼神里有疑惑,这句话没头没尾的。
“反正我记得了。”盛绪执拗的补充了一句,又把头埋在碗里。
记得你的生日是11月8号。
Ever与他们同在一张桌上,思绪却不知游离去了哪里。
他也同样紧张,喉咙似乎肿了起来,吞口唾沫都磨的疼,一周前的夜晚,他在曼哈顿的夜风里站了良久,站的下半身都僵住了,终于还是闭着眼睛发出了那个信息。
发出去,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更沉重了。
生日真的会好运吗?难不成也会像跟GLC那场一样,还是赢了?
Ever不敢想,他已经赌上了尊严,但最后结局还是要交给命运。
但QZ的实力本就比茶队强一些,再加上一层保险,有多大的好运能冲破层层枷锁呢。
“Ever,你也说句吉祥话啊。”茂义用胳膊肘怼了Ever一下,见他一直心不在焉,好心让他参与到群聊里来。
没想到Ever条件反射似的扭了下身,脸色苍白的要命。
茂义呆住:“你干嘛?”
Ever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紧绷的神经勉强松弛下来,他抹了把脸,指了指喉咙,无奈笑笑。
“哎呀茂义你别问了,Ever他感冒了,嗓子都说不出话。”Ware在一旁帮忙解释。
多完美的理由,立刻就没人再关注Ever的反常了。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茶队赶到了比赛现场。
半决赛,还是两个夺冠热门战队,现场快要比总决赛还热闹了。
国内玩家将夺冠希望都寄托在TEA身上,几大转播间的人气都已经破亿。
上场前,专业按摩师给每位选手全身按摩,为了给手腕减轻压力,肌内效贴也贴好。
邹凯也在一旁进行心理按摩:“别紧张,咱们做了充分准备,QZ也不是牢不可破的,相信茶队上下团结一致的力量,这几天练的战术,都记在脑子里,肯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说得对,加油!”
“茶队夺冠!”
“队长生日好运!”
......
数只手叠在一起,紧紧相握,又用力甩开,像是定下了一个珍重的约定。
要赢,要夺冠。
然而上了场,打GLC时那种处处掣肘,处处别扭的感觉又来了。
Ware想去偷蓝,结果被人堵了个正着,交了闪不算,还被拿下人头分。
“哎我操!”
他一句骂声出口,身后的督导员就走了过来,定定站在他身后。
“sorry,sorry.”Ware一边道歉,一边切队友视角观察局势。
他发现原定计划
里,茂义和泽川的中上联动始终没成型,茂义彻底被孤立,泽川则被QZ中野拦的死死的,根本发育不起来。
战术也要抓时机的,错过就是错过了,至少这局,玩不了上中联动了。
他又转头看向下路,即便有盛绪这种手速刚猛,走位利索的悍将在,他们也并没占到什么便宜,毕竟对面可是崔京圣和lika。
第一局没什么悬念的输了。
第二局,邹凯诱导QZ选英雄,QZ好像真的上当了,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走。
结果打起来,却根本没踩他们预定的坑,甚至因为这些坑的设计,反而限制了茶队的发挥,完全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连输两局,茶队气势彻底低迷下去。
第三局,邹凯还欲按原计划走,虞文知却出声制止。
经过两局的实验,已经证实他们的大数据,他们的总结根本行不通。
然而及时止损也需要魄力,只有虞文知敢说这个话。
“打下路,给盛绪拿泽丽。”
拿到版本英雄的盛绪果然火力全开,在虞文知的保驾护航下,终于第一次强势打穿了QZ的下路,这把下路辐射全局,茶队扳回一城。
第四局,茶队的英雄阵容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想将这招一直用下去。
而且虞文知发现,经过了三局,崔京圣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盛绪却依旧刚猛,这就是年轻的优势了。
崔京圣今年二十五岁,有比盛绪多六年的大赛经验,但盛绪也有比他年轻六岁的旺盛精力。
盛绪牙咬的发酸,目光紧盯屏幕,几乎打出了自己能达到的极限,在惊险的一挑二存活后,奠定了本局的胜利。
二比二追平。
“嘿嘿炸药包,下局还这么打,我感觉崔京圣体力跟不上你了。”茂义摘掉耳机,长出一口气,下局胜利,他们就离总冠军更近了。
与此同时,崔京圣按摩着手腕往后台走,lika关切地问了一句,崔京圣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离得近就可以看到,他额头已经充血红了起来,发边还挂着细汗。
四场高强度比赛,到底还是疲惫。
回到后台,邹凯笑脸相迎,徐锐也亲自给他们递水擦汗。
“不错不错,状态回来了,咱们一鼓作气,拿下QZ!”邹凯说着豪言壮语。
“我看对付QZ还得是猛打,搞什么战术陷阱都是白给。”徐锐随口吐槽了一句,费尽心思练的体系输得一塌糊涂,放飞自我穷追猛打反而管用,谁不说一句科技也不是万能的。
这也让他越发满意自己签下盛绪的决定。
Ever跟着徐锐递水,脸上带笑,牙齿却将口腔内壁咬的血肉模糊。
虞文知居然不按套路来了,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
QZ不是实力强吗?崔京圣不是经验丰富战术过硬吗,怎么能被盛绪冲锋的势头逼退?
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Ever心神震荡,直到催促选手上场的声音响起,他才突然耳鸣,声波是持续稳定的,仿佛医院监护仪上突然被压平的曲线。
第五局比赛开始,双方队员上场,崔京圣在落座时别有深意地扫了盛绪一眼,见盛绪正扬着下巴,摩挲颈前的骨链,嚣张至极的模样。
lika问:“哥怎么了?”
崔京圣摆手:“没事,这局你跟紧我。”
茶队还是坚持类似的阵容,显然想效仿之前,靠绝对精力耗死崔京圣。
比赛到了中期,虞文知去野区排眼,被崔京圣抓到行踪追上,正面solo辅助注定打不过AD,虞文知只好走位逃。
崔京圣一边甩技能磨他的血量,一边观察了下盛绪的位置。
盛绪拿了高昂经济,正欲回城出装备,而lika刚刚从泉水复活,往下路赶。
崔京圣心思一动:“lika,藏一下位置,离盛绪近点,我马上过去。”
lika:“哦!”
盛绪按下B键,等待回城时看了眼虞文知单薄的血量,皱眉:“队长?”
虞文知:“不用管,我没事。”
他还掐着闪,肯定能逃掉,磨到现在,也是为了拖延崔京圣的时间,以及消耗他的技能。
然而就在崔京圣可以一个技能打到虞文知,虞文知也即将按下闪现时,崔京圣突然不追了,他胡乱空了个技能,绕弯直奔盛绪而去。
但看在所有观众眼里,那个技能空的太假,以至于像是故意放虞文知一条生路。
解说A:“啊这......崔神也会犯这种错误吗?”
解说B:“哎呀可惜了,他是想去打断盛绪回城?赶得上吗?”
【搞什么?】
【我都懵了,世界赛上还有这种事?是故意放水?】
【咋啊,看到老情人不舍得下手了?冠军拱手相让?】
【好好好,让让让,祈祷崔哥恋爱脑一回。】
【还得是我双子星,连失误都搞得这么浪漫。】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崔京圣太了解虞文知了,他知道虞文知有闪,而且一定会掐到最后。
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虞文知,而是手握大把经济的盛绪。
哪怕明知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拿世界赛开玩笑,但看到这一幕,盛绪心里的火还是瞬间暴起。
这跟当众调情有什么区别?
杀掉崔京圣的欲望从没像此刻这么强烈,崔京圣一个技能向他打来,其实盛绪转身就走完全来得及,而他几乎想也没想打断了回城。
前两局的胜利给了他膨胀的自信,他确定以自己的手速,solo不会输崔京圣。
盛绪反手就打了回去。
“盛绪,回城!”
虞文知根本不会像观众那样发散思维,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崔京圣的目标是盛绪。
“我能杀!”盛绪声音又沉又冷,脖子上血管绷了起来,顶在细细的骨链上,亢奋的情绪吞噬了一切,也彻底淹没了虞文知的指挥。
他手速飞快,将崔京圣打的节节败退。
欲望将他彻底禁锢在囚笼里,眼前除了颓势已现的情敌,再无旁的。
不知不觉间,盛绪踩过了河道中线,踏入了QZ的地盘。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虞文知再想说什么,或是亲自赶过去都来不及。
lika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个大招正中盛绪后背,盛绪被禁锢在当场,再快的手速也什么技能都使不出来了。
崔京圣一笑,反守为攻,与lika一起收割掉盛绪背着的所有经济,直接回城出了神装。
形势陡然倒转,崔京圣肥了,发育AD打下路的路子好像行不通了。
盛绪在下唇咬出一道口子,舌头尝出腥甜,脸上却失了血色。
他不知道有埋伏,崔京圣是故意诱他过线的。
虞文知沉默了半晌,在茶队气氛降至冰点时,他又状若无事的开口:“Ware,先锋放下路。”
不管如何,都要救一救。
后台备战室里,邹凯的心跳都要停了,他颓然坐下,用力搓着脸,心沉到谷底。
而Ever却露出无声的微笑。
是了,这就是六年大赛经验的累积,这就是六边形战士崔京圣的战术。
盛绪,还是太嫩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