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上将军的范蠡一眼看穿越王的心思,他上前进行了补充。因为此役事关重大,只能赢不能输,所以战术上一定要精巧细致,为此,他已备好几条计策供越王参考。
越王竖起耳朵,听范蠡如此如此说了几句,顿时龙颜大悦,立马拍板定案。由越王率越国主力全力杀至吴国,范蠡、文种则分领左右两军,随时策应。
越国的军士乘船出发,吴国的探子很快收到消息。两国军士在各自国王的带领下,列阵于笠泽两岸,虎视眈眈。
黄昏时分,勾践命左右两军摆好阵势,将士击鼓,佯装渡江,迷惑吴军。吴王猜测,天色已经暗下来,越军应该入夜才会过江。同时,吴王判断,越军会分两路前渡。
吴王决定先发制人,抢占先机。他命上下两军立马上前,堵截越军。此时,越军侦察到吴军的动向,他们偃旗息鼓,派中军悄无声息的直奔吴军大营。原先预备渡江的左右两军则按兵不动,稍后再出发。
吴国的上下两军正在努力寻找越军,谁知水里没有,越军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吴军营地门前。事发突然,留守的吴军仓促应战,很快被打散,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吴军慌成一团,都赶去营地支援。越国的左右两军趁机渡江,很快上岸,与赶到大本营的吴军正面相遇。一番激战,越军大胜。
吴军无奈,只得撤退,吴王在笠泽附近一条岔道重新收集散兵,双方再次激战。穷兵勇猛,眼看越军就要败下阵来。万分危急之时,范蠡带领舟师从侧翼包围吴军,这支奇兵来得突然,且又骁勇强悍,吴军再次败下阵来。
第二次战败,吴军胥门巢战死,吴王无奈,只得带领残兵往吴国撤退。
撤退的过程中,文种带领的一支敢死队一马当先,拦住吴军的去路。为了逃命,吴军只得奋力死战。一方是连赢两次,士气高涨,越战越勇,另一方是吓破了胆,急着撤离。为了保护吴王全身而退,吴国下军首领王子姑曹战死,他的牺牲换取了吴王率领的中军仓惶撤回姑苏城。
“笠泽之役”,吴军三战三北,一败涂地,元气大伤。越国则凭借此役取得了对吴的主动权,吴越争霸以此为转折,形势逆转。
“越国如东升旭日,吴国已是日薄西山。”赵毋恤发出重重的感叹。
蔡墨曾对他说起诸侯各国的过往今生,吴国从一个偏安小国发展到今日能与齐晋分庭抗礼,可说是相当不容易。他是打心底里佩服吴国历任国王的励精图治,只是想不到,自己仍是冉冉上升的青年,吴国却已夕阳西下,顿觉非常遗憾。
“吴王夫差刚愎自大,最大的过错是赐死伍子胥,重用伯嚭。末世用邪佞,衰败之像。”赵鞅说完,轻叹一声。
“父亲曾与吴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印象若何?”
“残暴异常,自大冷酷,今日之败,早有预兆。”
“越国地小国弱,竟能把吴国打得重伤倒地,越王勾践当是日后数一数二的霸王。”赵毋恤听说过这位意志坚忍的国王的故事,卧薪尝胆激励了他整个青年时期。
“吴国已危,至于越国命运如何,取决于日后中原局势的演化。”赵鞅不置可否。“楚国一度被吴国逼得被动挨打,甚至连都城都被侵占,结果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如今国势恢复,年轻的国王估计又要施展拳脚。”
“吴国已被越国牵制,楚国可以放开手北上,会不会又威胁到我国?”赵毋恤有些担忧,毕竟事关自己的国家。
“陈国依附于吴国,却是楚国北上的门户,楚国一定会趁吴国受困之际把陈国据为己有,否则就辜负了楚越联盟一番苦心赢得的大好时机。”赵鞅说道:“至于我国,短时期内与楚国不会有战事。”
“却是为何?”
“而今的情势同百年前已大不同。我国是公室微弱,卿族专注各家势力扩张,楚国则专注在淮水一带灭国吞地,增强自身实力。两个大国若是打起来,把中原拖入战事不算,自己也被拖累,得不偿失。”年界古稀的赵鞅,所见所闻的丰厚帮助他参破了许多年轻时候看不透的迷惘。
“这么说,大国争霸不会再上演?”赵毋恤跟随蔡墨学历史的过程中对晋楚百年争霸格外留意,那是他心目中最强盛的晋国,是他向往的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时代。
“会愈演愈烈,而且更为残酷血腥,攻城掠地,灭国屠城。”说到这,赵鞅的神情有些迷惘,似乎颇为困惑。“而今的吴越之争既是在延续中原霸权之争,也是未来情势的预演。”
“这么说,越国很可能是下一位霸主?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蛇吞象,越王一定会名震中原,彪炳史册。”
“若是越国把吴国吞并,楚国岂会听之任之?”
“难不成楚国又把越国灭了?”赵毋恤的语气充满惋惜。无论是越王还是吴王,皆是他接触史籍后敬佩仰慕的对象,他不希望他们有哪一方被楚国所伤。好比我们听故事,总是对弱者表示巨大的同情。对赵毋恤而言,楚国始终是晋国的对头敌国,他由衷的希望吴越无论哪一国最终能把楚国扳倒。
“当今楚王是越王的外孙,两家联姻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吴国,所以格外热络。若是吴国倒下,越国兼并它的土地,则比从前的吴国更强大。越国和楚国马上成为竞争对手,二者怎能彼此相容?”
赵鞅对晋国称霸没有他的先辈狂热,只是对齐国对中行氏、士氏叛乱给予的支持给他平乱造成的困扰阻碍深恨于心。再者,身为执政,在他手上晋卫失和,面子上也挂不住。
吴国、越国不过是霸权末路的两个小角色,虽有“黄池会盟”,并不代表吴国已经凌驾于晋国之上。吴国组织的会盟跟晋国当年号令诸侯或是齐桓九合诸侯相比,不只是数量的差异,在量能上更是相去甚远。
吴国地处东南,除非能把楚国的领土兼并大半,否则受地形所限,只能在淮水一带逞威炫武。北上把齐打败也不足以彻底令齐归顺,对晋更不可能。越国对吴国,若是不能突破楚国的防线,影响力也有限。
对楚国而言,一个吴国已经势成水火,一个更强大的越国的存在是更大的威胁。除非楚国国力衰退,王室羸弱,国中无人,否则,一定会有所行动。
“这么说,楚国仍是南方霸主,无国可与匹敌?”
“楚国的历任国王一直致力于开疆拓土,向东向北扩张,它们是南方霸主很久了,将来也会延续下去。只是——”赵鞅话锋一转,“越国既然能以弹丸之地把吴国打成如今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表明它国运已起,楚国也绝无可能旦夕之间将它拿下。”
“一旦起势,国力顺势扶摇而起,除非内讧自残,否则一定能维持强大好长一段时间。”赵毋恤语气坚定的说道。
赵毋恤的结论,用在吴国身上最适合不过。在荒蛮之地立国,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前期发展缓慢,几无明显起色。直到第十九代开始,吴国跟随楚国一道称王。
由于晋国的扶持加上吴王本身锐意进取,宏图大志,吴国国势快速提升。先是造成楚国的困扰,接着是与楚角逐中赢多输少,直入郢都,然后是大败齐国,与晋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