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本书并不贵重,但金莲儿识字不多,刘执也不是个爱念书的,谁能教这孩子呢。
金莲儿暗暗拽了拽刘执的衣裳,眼神微微福宁的方向看。
刘执了然。
“苑姑娘,年后你可有空?”
苑福宁正翻着书往外走,闻言脚步一顿。
“你想让我给佟儿启蒙?”
刘执点点头,“你有大学问,这十里八乡的谁都夸声好,要是你来启蒙,佟儿必定能进扶州书院。”
他观察着苑福宁,生怕她转头就是一个不同意。
金莲儿小步跟在刘执身旁,微微错后半个身形,并不插嘴。
苑福宁微微思量着,合上了手里的书,接着往门外走。
眼下晌午,书院里备考的学子们三三两两的出来觅食,那家山东馆子又挤满了人,好生热闹。
刘执:“我不会白让你启蒙的,必定给佟儿备上厚厚的拜师礼带着。”
苑福宁打断他:“佟儿七岁,从前可识字念书了?”
金莲儿摇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只会写名字和些简单的字,能看得懂账本,再多些旁的我也不会了。”
苑福宁手里卷着书。
她教过不少学生,但启蒙的也只有多多一个,往后若是想开女学,还是都接触了好。
她侧目:“眼下马上年关了,叫佟儿好生歇歇,过了年带到府上看看。”
金莲儿大喜,连连道了谢,甚至还想请苑福宁吃一顿午饭。
福宁拒绝了。
她又点了两本书,叫刘执现在去给备齐了。
那两人渐渐
从人群中挤出去,金莲儿格外瘦小,堪堪到刘执的肩膀,被他虚虚揽着护在怀里,直至走远。
苑福宁:“这么多年,她与刘执可算是结果了。”
陈真不同意,“姑娘太天真喽。”
“刘家虽不是十分富裕,可到底有几百两的生意,少爷也算一表人才。”
“再看这金莲儿,二十几岁落了难,寡妇失业又身怀六甲的,只有刘大少爷一意孤行,非要收留她。”
“刘家夫人那么要强拔尖,怎么可能留她做儿媳妇。”
苑福宁纳闷,“金莲儿现在是那铺面的掌柜。”
刘真抱着肩膀,“那是刘大少爷硬给要出来的,我可是听说刘家老爷现在都不是很待见她。”
苑福宁无奈的摇摇头,这种男男女女的感情事啊,剪不断理还乱。
木冬:“苑姑娘?”
苑福宁被吓了一跳。
再看木冬,他也纳着闷。
他往刘执走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见过姑娘。”
苑福宁:“你怎么在这?”
木冬:“四爷在这附近看上了一处铺子,卖笔墨纸砚的,今儿刚取了房契,就叫我去请姑娘来看看,可巧了,在这碰上您。”
苑福宁来了兴致。
“带路。”
他们在在众学子间穿行,放眼可见都是穿儒生长袍的男子,几乎没什么女孩儿。
有个小子见了她,大吃一惊的躬身行礼,“苑先生。”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苑福宁回礼。
路边坐了
个丹凤眼纨绔,手里抓了半把大枣,噗的一声吐了个枣核出来,差点打到苑福宁脚上。
纨绔:“韩子应,朝谁行礼呢,你先生是她吗?”
韩子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苑先生从前的诗文讲的极好,你也是受益的,犯不着在这奚落人。”
纨绔:“我看是终身为母吧。”
他身边围着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纨绔:“她每年就来教三两个月,想想也知道是脑子里东西不够,奉承她有什么用。”
“不如来给爷说两句好话,爷要是心情一好,说不准能赏你二两银子。”
他往后一靠,“哎呦,女人教书,真是世道乱了。”
韩子应气急了,刚要争辩就被苑福宁拦住。
木冬也要说话,陈真拽了拽他袖子,示意闭嘴。
福宁往纨绔身边走了两步,
“吃的什么?”
纨绔胳膊往前一伸,挑眉,“枣子,要吗?”
手里躺着颗枣子,透红圆润。
苑福宁摇摇头,“这不够。”
她转眼看了眼桌面,半碗滚汤,几碗米饭,四份肉菜。
苑福宁:“你爱吃哪个?”
纨绔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还是指了指最近的清炒肉丝。
苑福宁了然,躬身端起那碟菜,闻了闻,是加了醋的,酸辣口,很下饭。
她忽然捏住纨绔的下巴,两根手指在双腮间一掐,生倒了大半儿的清炒肉丝进嘴。
那一瞬间,全场哗然。
再回过神,苑福宁已经松手了。
纨绔很狼狈。
嘴里、手里、乃至前
襟上都是肉丝和菜汤。
“你疯了苑福宁!”
福宁:“就算我每年只在夏天教两三个月的课,我也是书院的先生,你出言不逊毫无尊重,我教育你怎么了?”
纨绔身边的跟班连忙取了帕子帮她擦手,那纨绔一站起来,肉丝噼里啪啦往下掉,沾得满身都是。
“你找死!”
他一声令下,身边几个跟班都朝苑福宁冲了过来,木冬立马迎了上去。
这几个人都是纨绔身边的小厮,不算正经学子,有点拳脚但不多。
打不过木冬。
纨绔气急败坏,跺着脚,“苑福宁!你等着,我这就叫我爹买了你们家的铺子!”
容毓:“那你们家的铺子也别开了。”
人群闪开了一条缝,他背着手走来,穿着最简单的靛蓝斜襟长袍,头顶一只苏绣白玉抹额。
竟是不同以往的温润矜贵。
容毓看着纨绔:“徐家三处布匹铺子,一处早点铺子,要是你想,今晚就可以不属于你。”
纨绔似乎很怕他,见他越走越近,竟微微的发起抖了。
容毓站在福宁身旁,微微错后了些。
“道歉。”
纨绔立马低头,“容四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他弓着身子,咽了口口水,紧张的手都在抖。
容毓蹙起眉头,眼神极其冷漠,“我让你给苑先生道歉。”
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福宁。
纨绔:“这”
他微微挪了两步,似乎有几分不服,话还没说出来,被木冬一脚踹中膝盖弯。
噗通就
跪了。
容毓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冷得像看死人。
“你似乎不服。”
“徐家的铺子还想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