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敏学叉着腰,“姑姑说话算数?”
“可别像赵子训一样,说话不算数,还漫天的吹大牛皮,不是个男子汉!”
苑福宁要有兴致,“赵子训是?”
陈真:“赵节的小儿子,八岁了还在启蒙呢,和敏学是一个先生教。”
福宁眉头一皱,“赵衡的弟弟?”
陈真点头。
苑敏学反驳:“哪里八岁,他是永初元年生人,分明都九岁多了。”
“他和我们吹呢,说什么他不必用功读书,等以后年纪混大了,他爹自然能给他安排,他大哥就是这样进的照磨房。”
他气鼓鼓的,两只小手一叉腰,红缨枪比他还高。
苑敏学:“视我朝礼法于不顾,呸!”
福宁隐隐约约品出一些不对劲儿,问道,“他还说过什么?”
敏学摇头,“没再说什么,就是显摆他穿的多好,吃的多好,字写得像狗爬,功夫更不行。”
他翻了个白眼。
“他日在比武场上见着,我要打烂他的屁股!”
陈真弯腰把他揽了过来,“好了小少爷,你姑姑还有事情要做呢,去接着练枪吧。”
苑敏学不情不愿的,再三和苑福宁确认了她肯定不瞒着,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欧阳身边。
他不专心,还没动就让欧阳绊了个跟头。
小子的倔劲儿上来了。
端起长枪就是挑。
福宁站在原地看了许久,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欧阳的长枪下来回流窜,以守为主,但偶尔得了势还能偷袭一下。
一招一式莫名的像她砸祭坛。
长墨又来了,贴在她耳边轻轻道:“姑娘,大奶奶要在前厅款待容四爷,请姑娘尽快过去。”
福宁一惊。
“嫂子怎么知道的?”
长墨面露难色,
“奶奶刚才在前院散步,正巧和容四爷撞上了,一来二去的就非要留他吃饭,天南已经去酒楼买菜了,您快过去吧。”
福宁回头看了一眼衣角翻飞的苑敏学。
陈真:“他这一招起来了,小半晌不能停,你们先去,不必等。”
梅玥很早就听说过容毓的大名,只是一直不得见,这次叫她抓着机会了,可得好好的瞧上一瞧。
这小少爷不远千里的帮忙取灵芝,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苑福宁刚到门口,就听嫂子在里面问东问西,上到家族长辈,下到姓氏喜好,事无巨细全要问一遍。
她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这顿,不好应付。
她笑着推开门,“嫂子。”
容毓瞧见她,眼里似乎有些势在必得,笑得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没想到啊,还能有这额外收获。
容毓:“苑姑娘来了,快请上座。”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想换个梅玥稍远一点的位置。
梅玥不肯。
往下挥挥手,“你安心坐着,这段日子你帮了我们不少,正经是恩人呢。”
苑福宁想笑,但是还不能太放肆,她以手握拳掩唇咳嗽两声,在最末端的位置坐了。
福宁:“我们家没那么严格的礼数划分,大家差不了几岁,安生坐着吧。”
梅玥笑着,“福宁,容四爷从容家搬了出来,新家的位置就在咱们附近,以后是可以经常走动的。”
“你可要请他多多到府里才是。”
容毓欠身,“夫人叫我容毓就好。”
苑福宁诧异的一挑眉,看着他。
什么时候搬家的,她都不知道。
容毓咳嗽一声,朝她解释道,
“家里生意忙,我不好老回府里叨扰女眷。”
“这条巷子地理位置很好,去我们各处店铺都近,就买在这了。”
梅玥很满意他,笑得一脸慈爱。
“容公子,我听福宁说了,那颗灵芝之所以能拿到手是你出面帮忙,这么大的恩情叫我怎么报答呢。”
容毓端起一杯茶,“夫人赞誉了,容某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陪着苑姑娘上了一次山而已。”
“不过夫人家的茶真是好喝,以后要是能常常喝到就好了。”
梅玥哈哈大笑,连连点头。
“这哪是茶,我们家福宁不爱喝茶,但光喝白水又没什么意思,她哥哥费尽心思就想了个办法,拿冰糖和桂圆煮了水端出来,时不时的来上一杯。”
她也抿了一口,“呦,今天还多放了红枣。”
苑福宁低着头,咳嗽两声,“说这个干什么。”
容毓的舌尖细细品着,余光还在看着福宁,原来她不是只喝白水的。
他好奇的问:“苑姑娘为什么不爱喝茶?”
梅玥:“她打小就不爱喝茶,后来季家从南边给她带了些洞庭碧螺春,那年听说还挺爱喝的,后来就不再动了。”
苑福宁推开了桂圆水,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倒了杯白水,今天的冰糖放的太多,甜的头疼。
她不喜欢。
容毓背后绷直。
洞庭碧螺春曾在他梦里出现过。
他试探性问,“我的铺子里还有些碧螺春,是今年上好的积存,苑姑娘想要的话我可以拿过来。”
福宁:“不必了,喝了也不是过去的味道,怎么喝都是苦的。”
“我不喜欢。”
她有些沉静,容毓不敢再问些什么,唯恐惹怒了她,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天南正好赶了回来。
他买得不多,荤素加一起六菜一汤,都是滚热的。
梅玥左右看了看,这两人的气氛不太对。
咳嗽了两声,她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也不能停滞不前不是?”
福宁:“是,今天这汤啊,做的鲜亮好看,让我先来一碗。”
是勾了芡的瓜片蛋汤,上面只飘了几片香菜,偏偏就被她盛碗里去了。
容毓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把香菜夹走了。
一句话没说。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梅玥始终留了个心眼,海北把乞儿衣服带回来时,故意挑最破的一件递给了福宁。
容毓打眼一扫,“那件不保暖,给我吧。”
苑福宁没仔细看,头都没抬就和他交换了衣裳。
这个默契程度一般人可难有。
梅玥:“你们俩千万小心,别为了打探消息把自己搭进去。”
苑福宁:“放心吧嫂子。”
这两人脸上脏的像小猴,她看了都觉得心酸,虽说衣裳里面都缝了二十两银票,可还是觉得心里不安生。
马车都走出去很远了,她还没回屋。
做戏做到底,马车刚出城,找了个僻静地方,福宁和容毓就下了马车,纯靠步行往徐庄走。
脚下的鞋底很薄,身上的两件破衣裳也不挡寒气,太阳一落山,温度急速下降,就连容毓都有些抵挡不住了。
远处点滴的灯火闪烁。
福宁:“徐庄吗?”
容毓没回话,突然有两盏灯笼从路边出来,领头的是个壮汉。
“谁?”
容毓连忙上前,拱拱手祈求他:
“大哥,我们是从保定府来寻亲的,可进城的路引丢了,身上钱也用完了,能不能请大哥收留我们一下?”
“我们夫妻俩好活命,什么都能干,大哥给口饭就行。”
壮汉冷漠的一扫,灯笼往外一挑,照了照福宁的脸。
福宁小脸煞白手脚无力,极其害怕,直往容毓身后躲。
壮汉:“我们这没有客栈,内村不通外人,去别的地方吧。”
容毓苦苦求着他,连连弯腰哀求着,突然一声噗通,回头一看,福宁倒在地上没知觉了。
他尖锐又绝望的一声响彻夜空。
“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