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叫嚣,“你有本事杀了我!”
福宁不急。
“你当年把杜雪儿卖了就是为了给儿子娶妻留后。”
“从她签卖身契到现在二十年,你死了几个孙子,娶了几任媳妇?”
“这个孙子要是再死了,你还有多余的银钱再娶吗?”
她端坐老磨之上,身板带着几分慵懒,微微往下探,“要是儿子也死了”
杜老太太恐怖的抬起头,“你”
“杜子山在哪儿?”
老太太衣裳很薄,被冬风雕琢过的脸饱经风霜,她僵持了许久最终才败下阵。
“我还是昨天那句话,你保证我孙子活着,我就把他给你。”
她不是傻子,孙子手脚不干净她也知道,但那孩子可怜,生下来娘就跑了,爹又是个傻的,她心疼啊。
往常小偷小摸的撒个泼就过去了,可这次
就只能寄希望在这姑娘身上。
只要能救她孙儿,把老头子和儿子的命豁出去,她也愿意。
良久,福宁点点头。
活着,不等于全须全尾,他犯了罪就一定要受到惩罚。
在她采回灵芝之前可以活着,之后她可就管不了咯。
杜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拄着地面站起来,木冬那一脚踹的有点狠了,她的右腿转不过来弯,一瘸一拐的。
“贵人,你下来。”
她搬了两回石磨,那物件纹丝不动。
还是木冬给抬下来的。
石磨下面是个一人见方大的小黑屋,这老太太精明啊,把人藏这了。
杜子山顶着个脏兮兮的脑袋,手里捧着个半个同样脏兮兮的萝卜,两只眼睛却清澈极了,三十多岁的脸,几岁孩童的纯真。
怯生生的看着石磨上露出来的几张脸。
人很多,他很害怕。
被木冬拎出来之后,还是背靠石磨缩成了一团,福宁一伸手吓得他瑟瑟发抖。
杜老太太嫌恶他没出息,捡起手腕子粗的木棍就揍在他背上。
杜子山嗷一嗓子,半点不还手,就是嚎啕大哭。
再往前一步,他拔腿就往院儿外面跑,木冬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去追。
转眼功夫,俩人就跑没影了。
容毓低声,“放心,木冬能把他带回梅家。”
福宁点了点头。
木冬这小子不念声不念语的,倒是靠谱。
老太太嫌恶:“早都说他不行了,疯病越来越严重,除了杜雪儿没人能摆布的了。”
两人对视一眼,县衙那边,梅松的亲信应该已经在给杜雪儿走流程了。
苑福宁:“杜子山我带走,过段日子给你送回来的。”
老太太拦住她,“贵人,要不这样。”
“他走一趟得给点嚼用吧,我老太太也不贪多,你看着给个百十两的,那杜雪儿也就给你了怎么样?”
福宁诧异,这是个亲娘吗,这是亲娘能说出的话吗?
天娘嘞。
“不瞒你说,这丫头手脚麻溜可吃香呢,昨儿下乡一老夫和我说准了要她做媳妇,要给五两嫁妆呢!”
老太太搓着手,避开她的质问。
“但是她吧她反正入了奴籍是个奴才了,给谁使唤不是使唤,嫁个老东西也是伺候人,还不如给人当丫鬟呢,贵人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我觉得
福宁琢磨着,杜雪儿若是下毒的帮凶,以后必定要押回扶州受审,若不是,那也是指认容玉晓的最佳人选。
福宁:“五十两,从此她和你无关。”
杜老太太还想讨价还价,容毓已经把一锭银子拍在那抬破旧的石磨上了。
容毓:“不过你要是再敢去梅家”
杜老太太两眼都放光,“不敢不敢,给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
容毓冷哼一声。
老太太一缩脖子,这小少爷凶神恶煞的。
不敢惹嘞。
五十两就五十两吧,等孙子出来了,正好够给娶个媳妇儿,再生个重孙儿,她这辈子就圆满了。
看着两人走远了,杜老太太端着银元宝绕着院子转了几圈,东翻翻西翻翻,想找个好地方。
要被老头子发现又要拿去赌。
兜了三圈,最后又回了石磨,还是藏在这底下最可靠。
梅家的祖坟离县城不远,落葬自然不会耗费太长时间,等福宁他们回去,梅松已经在正堂了。
梅夫人正好从后院过来。
“姑娘回来了,那杜子山我已经叫木冬带他洗澡去了,他满身的跳蚤,不敢直接和你们上山去。”
梅松问:“几时上山?”
福宁:“杜雪儿明日一早提出狱,接上她就走。”
容毓补了一句,“杨舒交代的那十株灵芝也交给我们,容家铺子找了七株出来,剩下的三个我们去找。”
福宁转头,还没问出口容毓就立马解释。
“昨儿隋大来见我,做药引子的灵芝实在是寻不着,但杨舒要的那种有个八九根,我叫他留下两个应急,剩下七个到时候一并送到梅府。”
“那个时辰你屋里已经关灯了,就没告诉你。”
他和福宁解释的时候声音不是邦邦硬的,语气也不是冷漠疏离的,就连身子都微微朝她探着。
梅夫人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流转。
似乎是,郎有情妾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