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昶收回手,目光对上秦误,似乎要讲他审视其中。
秦误撩起眼皮,目光轻佻,然而手一瞬松开,箭矢犹如利刃,刮着风直接朝向萧昶射过去,破空凌厉,划过萧昶的门面,在他耳边擦出血伤,箭矢堪堪擦过,继续后射而去,直直地插在树干上,没入半寸才停,树摇风动。
萧昶却纹丝不动目光凝重,他问:“九千岁你这是何意?”
秦误又拉开了弓弦,只是这次弦上却没有箭矢,他若有似无地散漫回答:“当然是……要你命啊。”
他笑意不达眼底,恶意毫不遮掩,却五官过于明媚,笑意盈盈似的迷惑人,他松开手里的弦,一瞬时弓弦崩动,声响如古琴断音,数人从枝头飞下,赫然禁军打扮,提着刀剑包围住萧昶,刀光剑影,日光反射一起照向萧昶,竟是杀气直冲萧昶门面而去。
秦误站在他们当中,笑意越发愉悦。
下一刻,杀手蜂拥而上,萧昶被迫出招抵御,这些人出手狠辣果断,狡诈诡谲,不是禁军身手,反而像是世家暗自训练出的死士,只是数量多且身手更好,出手更致命,显然是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
秦误风轻云淡地站在杀手之外,冷血又愉悦地站在一棵旺盛的枫木下,绿叶掩映,白肤红袍,乌发黑眸,他漂亮至极,眼前却是一场绞杀,他是唯一的始作俑者,他恶毒至极。
他是斗兽场上唯一的赢家。
萧昶身形体魄都是上乘,起初还能抵御数人刺杀,然而却手无佩剑,招式也不凌厉老练,挡住几招袭击门面的刀剑后节节败退,身上出了好几道血痕,飞溅的鲜血溅出数丈,秦误的衣袍一角都被染红了,秦误略微皱眉,厌恶自己衣袍被玷污。
杀手迎面刺剑刺向萧昶腹部,萧昶合手去抵御,然而浑身筋脉忽然一软,他手骨无力,长剑竟是直接从他双掌处穿过去,刺中他的腹部。
顿时,鲜血大冒,他的衣衫被血染红大片,杀手趁机一齐出剑,趁机挑断萧昶的手筋脚筋,萧昶大溃,直接被冲上来的杀手制服手脚,强行压在地上双膝下跪,脊背弯曲,他似乎被活活折断了一半的骨头。
其余杀手见人已制服,收了刀剑,恭恭敬敬地请秦误上前:“九千岁。”
秦误点头示意,缓步上前,看向被桎梏得一丝动弹也无可能的萧昶。
萧昶皮囊极好,纵使颓败被擒,也是脊背宽阔,肌理雄浑,看得叫人晃眼,惹人艳羡,仿佛萧昶金钢作骨,尊严铮铮。
“呵。”他站在萧昶面前,一群杀手的前方,身形格格不入的瘦削,却又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他伸出脚尖点着萧昶的下巴,逼他抬眼看自己。
秦误略为低眉,居高临下又倨傲地看萧昶受人桎梏,狼狈得无从动弹模样,同他对视。
萧昶身上伤口大大小小足有数十道,尤其刚刚那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血涌如注,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排了一层细密的汗,被强压着脊背抬头,他看眼前绝顶貌美的男人,脸色没丝毫羞恼气急,他眼光沉着,凝视眼前人,似笑非笑,问:“你为何想杀我?”
秦误眼光散漫,轻蔑又厌恶的看着萧昶,然而他面相难显恶意,笑得犹如山魅,惑人心目,似乎一边用爱意诱惑书生,一边又极为残忍的剖心的妖物,他万般迷人心智。
他眼帘垂下,一道浅浅的褶皱痕迹走笔犹如刀刻过一般,他笑了一声:“为什么啊?”
他压低声音:“因为,你极尊贵。”
秦误极嫉恨厌恶这世上极尊贵的人。
眼前这极尊贵的嫡皇子在他眼前跪伏着身,像是被架住四肢的野狗一般,卑贱如泥,狼狈难堪,他愉悦不已。
他挥了挥手,杀手将人押到悬崖,秦误衣袍灌木划出好几道褶皱,萧昶的鲜血流了一路,木叶上皆是血迹,临到悬崖,杀手才将萧昶松开。
秦误站在立如刀刃的悬崖口,风刃簌簌,他的发丝被略微吹乱,却也难折损半分他的面容。
萧昶看着他,眼目没有丝毫挫败,他目光轻漫,混不在意,问:“故技重施?”
又要教他从万丈山崖跌下,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不是。”秦误笑了一声,摇头,在他的耳边说:“我还给你下了软骨膏。”
“就在给你的玉扳指里。”那颗,他渡过去的玉扳指。
萧昶戴了玉扳指这么久,软骨膏早就渗入了肌理里,秦误再用去疮药物催化,萧昶就算还有体力,也不过是三岁幼儿的力气。
萧昶连儿时从悬崖爬去山洞的力气都没有,犹如一块砧板上任人拿捏的肉,他这一次不会那么好运,还有贵人搭救。
“哥哥,你去死吧。”秦误眼里笑意渐浓,他丝毫没有愧疚,一如他当初把萧昶诓骗上山崖,直接将人推下悬崖那样。
去死吧。
都去死。
死了才好。
死了就不会碍他眼了。
他毫无愧疚地伸手将人推下悬崖,瘦弱的手竭力一推,他目光冷淡地看萧昶在眼前跌落万丈深渊,衣袍颜色化为一个小点,云雾缭绕,直至在眼前消失,秦误眼里终于得意至极。
终于死了。
他笑意终于到达眼底,站在山风中,衣袍翻飞,脚下衣袍血点犹如红梅点缀,他眼里兴奋犹如光幻,仿佛杀人嗜血后的山魅妖物,妖冶无比。
秦误回身,正要离开时,忽然从山林里飞出一个杀手,跪在他面前禀告:“主子,有人来了。”
秦误抬眼,看向茂密繁绿的丛林,略微诧异,他险些忘了这个大和尚,他又略微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衣袍,冷眼说:
“你们退下。”
“是。”
净法顺着脚印踏入深林,山木茂密,瘦弱女子许是走得异常艰难,低矮灌木上有剐蹭过后撕裂开的衣料垂挂,脚步落下,松散的草植上还有压痕,他缓步慢走,一路到了御山侧峰的山腰,一处山林处,他看见一抹红在绿意里醒目,他走到面前,却不是微竹。
秦误发髻散乱,面容苍白,靠在树干边,乏力无奈地抱着腿,腿脚处鲜血蔓延,赫然被一只捕兽夹卡住了右脚,纤细的小腿直而修长,似乎一折就会断掉,他可怜地坐在地上,呼唤旁的宫人前来,却忽然察觉耳边脚步声,诧异抬眼,长鸦羽略微卷曲着贴上双眼褶皱,竟是看见一身华丽僧袍,净法站在他面前,眼神淡然地拨弄佛珠。
“殿下?”秦误差异一瞬,随即问:“殿下怎么也入了猎场?”
净法低眼看他,语气平淡,回答:“我看见微竹入了猎场,会出事。”
除去在宴场刺杀的刺客外,还潜入了一批,四处杀人,微竹惊慌逃窜,一时间钻进了猎场里。
“现下刺客已经悉数捉拿,并无大碍。”
“奴才前来搜寻逃散的宫人,微竹已经被安然带下山了。”秦误抱着腿,敛下眼目,似乎羞愧说道:“只是不巧,奴才被捕兽夹伤了腿。”
净法看他抱着受伤的腿,衣袍都沾染了血迹,他蹲下身,伸手捏住那截纤细的小腿。
隔着衣料,秦误的小腿却是堪堪填满净法的虎口,寻常男子没有如此孱弱的骨骼肌理,净法固定住秦误的脚踝,低头看捕兽夹。
他看捕兽夹看得仔细,佛珠挂到腕上,手骨略微用力,顿时起了青筋,秦误被他掐着腿,觉得净法的手劲颇大,和捕兽夹一样掐得他疼。
秦看着自己的腿,又抬眼看向净法,笑说:“都是奴才眼力不好,竟是不知道御山上还有这种物什。”
猎场寻常不会放置捕兽夹,御山上野兽都是御兽,向来只许刀剑箭矢围猎,不许用巧计暗害,这捕兽夹不知道是哪年的物件,锈迹斑斑,笨拙得很,合上的力道也不大,但是还是刺破了皮肤,但是想要打开却并不容易。
净法伸手,拨开暗扣,锈迹遍布的捕兽夹瞬时失了力道,秦误看向净法冷淡的眼目,捕兽夹被拿了下来,秦误的脚踝被放下,净法才抬眼对上秦误,眼目平淡沉稳。
秦误笑,眼波流转,望着净法眼眸温和欣喜:“多谢殿下搭救了。”
“走吧,回去。”净法起身。
“是,殿下,只是奴才腿脚残缺,怕是走不动路了。”秦误分明在笑,然而手上沾着血迹,却显得楚楚可怜。
“无事。”净法回应。
秦误本以为净法会出手背他,然而却没料到净法直接伸手穿过他的膝弯,把他抱了起来。
秦误惊讶一瞬,下意识挣了一下,净法发了力,将他抱紧了,秦误手环住净法肩背稳定身形,冷静回神后,连忙松了手,问:“殿下怎么不是扶我?怎么这样抱……”
“?”净法不解。
他看向净法,低了眉,无奈地笑,眼角勾着,鸦羽睁开又落下,他压低声音,声线如长钩,说:“殿下,这……这是抱新妇的抱法。”
新妇入轿前由媒婆抱上花轿,落轿后,新妇脚不能沾地,家底厚实的会在地上铺满红锦缎,教新娘可以落地踩红,寓意步步红火,家底不厚实的,则是新郎官将人抱到庭前,一路越过门槛门帘,到堂前才可放下。
秦误儿时在水乡,那里常年洪水泛滥,并不富庶,他观望过许多场婚事,一律是新郎官将新妇抱到堂前,后来他去了京城,才知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
不过,如此抱法,花楼里姑娘小倌儿也被这么抱着出台的,若是到了房间里也是这么被恩客抱着上床榻的,他在花楼藏身的那几年见的不少,后来虚与委蛇,游走各方,逢场作戏也抱过不少人,或者被不少人抱过,一时间竟是没想起来。
净法回头,目光看路,沉稳面目依旧冷淡,他说:“不曾见过娶新妇,也不曾娶过新妇。”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