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的司厉行发了好大的怒火,才步入正堂便疾言厉色道:“今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妙妙不愿说,你来说!
子姜跟在身后,劈头被呵斥尚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不免红了眼圈:“将军是何意?是在怀疑少小姐的话,还是在怀疑子姜?”
司厉行身姿颀长,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让子姜整个人都处在了阴影了,在他的戾色之下,几乎窒息。
“她虽任性,却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你同她说了什么?”司厉行眼底浮上一层冰霜,寒意刺骨冷冷看着她。
子姜一阵哽咽,哭腔道:“将军以为我会对少小姐说什么?事实就如少小姐所言,她讨厌我,其实她从第一眼见我,就讨厌我,所以三番两次伤害我,这些将军都是看在眼里的,只因为将军带我回京,我就十恶不赦吗?只因我不得少小姐喜欢,就所有错都在我吗?将军,您不能这么不公平……”
她噙着眼泪,声泪俱下,字字委屈,低头哭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少小姐争什么,只想安安稳稳的重新开始……将军,求您信我一次,子姜从来不敢奢望,只希望能和在边境一般……”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司厉行,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司厉行蹙着眉,看着她梨花带雨,似是已有不耐地揉了揉眉心:你下去吧。
子姜被他的不待见在心上划过一道口子,渗着鲜血,咬着唇扭身逃离。
她一路小跑,跑得累了,停下来气喘吁吁,等缓过神来时,无尽的恨意涌上了心头。
忽然她感觉肩膀一沉,猛地回头,眼泪还挂在眼角,对上秦远关心的目光。
秦远道:怎么回事?我听说国公府出事了,所以过来看看。
他刚进将军府就看到子姜失态地捂着脸跑了出来,他便追了过来。
子姜抽出手绢擦了眼泪,摇了摇头。
秦远皱着眉道:“你没事吧?”
轻轻一句问候,让子姜又悲从心来,滚下眼泪:将军为何如此偏袒温颜,只因为他们有婚约吗?吗?
秦远晃了下神,欲言又止,为何偏袒温颜?他明白,其实子姜也明白,只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明明在边境时,将军那样关心我,怕我喝药苦,给我送蜜饯,怕我想念亲人伤心,会给我的营帐铺满鲜花,为何回了京,就什么都变了……”子姜凄哽说着,却没见秦远的脸色煞白。
“……你说将军给你送蜜饯,送花?”秦远微惊中怔怔道,“你以为……”
子姜喃喃低语:“就是因为温颜吗?我哪里不如她?”
秦远茫然一瞬,忽然笑了,像是放弃刚刚的话题一般,有些苦涩:“你很好,不必和她比。”
子姜含着泪仰天一笑,叹道:“是啊,我何必妄自菲薄,将军心里一定是有我的,只是温颜暂时多分薄了他的心一点,如今我也是郡主了,我有资格和温颜争了,假以时日,我一定能让将军偏向我的。”
秦远看着她,眉头紧拧,她那样盈弱如水的姑娘,他实在不忍心去刺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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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时,司厉衡回到了将军府,却惊觉司厉行还坐在正堂,震惊过后,了然道:“哥在等我?还是在等妙妙的消息?”
司厉行掀眼凉声问道:她有没有哭?有没有闹?
司厉衡在一旁客座坐下:“没有。”
一丝讶异闪过司厉行眼底,他皱了眉,轻喃自语:“没有哭……”她那样娇气受不得委屈的人……
司厉衡见他失了身,叹气道:“哥,这次妙妙不太对劲。”
司厉行心头一紧,很快就释然了,他轻轻一笑:“她一向随性,情绪低落也是一时的。”
司厉衡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的感觉,只能沉默,然后他听到司厉行沉声道:“是该磨磨她的性子了,程太傅有一句话说对了,妙妙娇纵,若是不约束一番,日后只怕惹出更大的祸乱来。”
“可是她有你。”
司厉行心念一动,想起当年妙妙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他在国子监时常招妒,妙妙总是会冲出来暴打欺负他的人,他会在人前护着她不被伤着,事后没人时,他会握着她打人打疼的手轻言责备:“总是这样任性,下回伤着自己如何是好?”
妙妙总是一脸骄傲地昂着头:“不怕,我有你!”
他会宠溺而无奈地笑:我也不能时时在你身边。
那时候他想着的是,和妙妙朝朝暮暮在一起。
谁承想……
司厉衡见他心不在焉,知道他在想妙妙,他问道:“哥,我不明白,你和妙妙明明很好,为何忽然就冷淡地了,我看的出来,她今日很伤心,哥,你真的伤了她的心,或许从你这次回京,她就一直在伤心。”
司厉行蓦地想起今晚妙妙看着他的眼神,又心烦意乱起来,隐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被他忽略了。
“没事,她那样的人,睡一觉,气就会忘了。”司厉行起身轻声说着,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心里那份莫名的恐慌。
“哦,对了,今日送妙妙去清凉寺时,景岚也一直跟在后面。”司厉衡声音微扬,像是故意说道。
司厉行向外的步子一顿,沉默片刻冷冽道:“你多派些人手守在清凉寺附近,妙妙是去思过,别让任何人打扰了她,被程家抓住话柄。
司厉衡低头一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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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寺建在长安城外十里的清凉山上,从前犯了错的妃子或是被圣上厌恶的妃子都会被送到清凉去土了府政生寸去丁皮残土。
后来机缘巧合,先帝在某一天心血来潮到清凉山一日游,在清凉寺小坐片刻,仁爱之心无限泛滥,觉得那些曾经也是花容月貌的妃子过着挑水劈柴、诵经念佛,一个个生不如死的日子实在困苦,回宫就遣散了那些妃子,一直到现在。
妙妙成了当朝第一个人进清凉寺思过的贵女……
来之前程可意特意踩着星星月光到城门送她一送,好心告诉她清凉寺如何如何凄惨。
她强撑着不露怯,心里七上八下地进了清凉寺。
这也三四天过去了,妙妙睡到了日上三竿,被良辰美景喊起来,勉强吃了一点点心,开始受苦
“咚,咚,咚……”有节奏缓慢间歇的木鱼声传来,敲得良辰美景都快打瞌睡了。
妙妙的小脑袋也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大概是她这贵女的身份太贵了,她才刚来,这清凉寺上到住持师太,下到烧水小尼姑,都小心翼翼生怕她有哪儿不如意,早客不用上,睡到自然醒,经书不用抄,挑水砍柴这种苦力活更是不用沾手。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美景耳力灵敏,惊觉一阵脚步声,立刻警醒了摇了摇妙妙:“小姐,有人来了!”
妙妙吓了一跳,赶紧坐直了身子,阖上眼装模作样地诵经敲木鱼。
她好歹是来思过受罚的,还是得给点面子,不能太放肆了!
“敢问这位娘子诵的是哪本经书?”
调笑清朗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妙妙讶然回头,一道惊喜划过眼底,很快被压了下去,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继续敲:施主不可打扰贫尼修行。
忽然一声“噗嗤”的笑声,唉声叹气道:“小尼姑功德无量啊,如此虔诚,看来我这烤鸡是与小尼姑无缘了……”
木鱼声乍停,妙妙的背脊一僵,过了一会才转过头来,丢了犍稚(敲木鱼的棍子),噔噔瞪了过去,两眼放光:“烤鸡在哪?”
景岚笑得温柔和煦。
清凉山也算得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山脉,只是山腰建了座清凉寺,总是将这风景煞了一半,有些萧索。
好在这时值入夏,后山又有阵阵烤鸡香味飘飘渺渺,将这萧索瞬间驱散了。
她托着腮盯着烤得冒油的烤鸡,咽着口水感叹:“幸亏当年我救了你,做了功德,今日才有这烤鸡吃啊…
景岚噎了一下,无奈地笑着:“是,救命恩人,请用烤鸡!”
他撕下一只妙妙最爱的鸡翅递过去,妙妙没有接,有些苦巴巴地皱眉:没有酱汁吗?
这样淡而无味的,她吃不下的。
景岚嘴角微扬,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瓷瓶:“知道你嘴挑,天香楼新出的蜂蜜梅子酱,特意买来给你尝尝,等等,再给你撒一点辣椒粉。”
妙妙的口水快忍不住了,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混着酸甜的酱汁,带一点点辣味,好吃的激动地跺脚,差点咬了舌头。
即便再忍不住,再好吃,她吃起来的姿态也依旧秀雅,只是“呜呜”道:“景岚你真好,我天天清粥小菜,都把我吃的面黄肌瘦了。”
景岚凑过去,仔细盯着她的脸看:“没有啊,还是那么艳若桃李。”
妙妙愣了一下,景岚也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解释。
“景岚……”妙妙唤了一声,景岚的心砰的一声跳得快了一步。
“你民然还会说好汗吐十孩子
妙妙直诚威07
你居然还会说好话哄女孩子……妙妙真诚感叹。
景岚提起来的心又落了下去,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一眼,倒让妙妙熟悉了,他经常白她,她笑嘻嘻道:看在你烤了这么好吃的烤鸡份上,又这么嘴甜哄我开心,那份救命之恩我就当你报了吧!
景岚挑眉:“其实我倒是不介意以身相许!”
妙妙惊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景岚,想不到你还有这志向……以身相许是姑娘家做的!”
“男人就不行了?”
妙妙皱了皱眉,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可是我看的话本里没有男人以身相许的!
景岚道:“说不定以后就有了。”
妙妙不跟他扯以后的事,专心致志吃烤鸡:“你再撕个腿给我。”
景岚见她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心下落了一瞬,递了只腿过去。
“你这么久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没良心呢。”妙妙朝他皱了皱鼻子。
说起这个,景岚眼底就蓄了怒意:可不是我不想来!实在是这里看管森严,不准我进!
妙妙立刻反驳:“胡说!我爹爹阿娘姐姐昨日才来看得我!她们大前天也来了,特别自由,只是我不能下山而已。”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在为你的没良心找借口?”
景岚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些守在寺外的大理寺衙役,防的只有他一个人,是谁的命令,他都不用动脑子想,不禁冷笑一声。
“你笑得好冷……”妙妙撇了撇嘴,咕哝道。
景岚又换上清朗的神色,只是正色问道:“那晚究竟怎么回事?我不信你无缘无故推子姜下水。”
妙妙的松快凝聚了,过了一会强颜欢笑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啊!”
景岚凝重地看着她:“妙妙,你不对劲。”
“你没发现,这半个时辰,你一句行哥哥都没有提吗?以前你三句不离行哥哥。”
虽然他很欢喜这个发现,可相较于这个发现,她的反常更让他担心。
妙妙再也勉强不起来,笑容挂了下来,嘴角渐渐苦涩,啃得还剩一半的烤鸡腿也没了兴致,她看着鸡腿悄悄然:“你知道我爱吃烤鸡,所以特意烤给我吃,那你知道我为何爱吃烤鸡吗?”
不用想,肯定跟司厉行有关!景岚别过脸去,捣弄着火堆,一言不发。
然后他听到妙妙轻轻说着:我第一次吃烤鸡是他烤给我吃的,我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他烤得更好吃的烤鸡了,可是,可是……以后我再也吃不到了……
妙妙低低的饮泣声传来,让景岚倍感打击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他慌了,还是咬牙安慰道:“你想吃,他肯定连夜烤给你吃!”
妙妙低着头,喃喃哭道:“不会了,不会了……”
其实这几天司厉行都没有来看她,她就明白了。
豆大的泪珠掉在她雪白的手背上,滚了下来,景岚眉头紧皱,慌忙去找手帕,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妙妙扯过手帕,擦了眼泪。
景岚满眼心疼紧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天晚上……”
妙妙刚擦掉的眼泪,又添了一重新泪,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凄哽道:“我记得小时候,国子监的那些郎君们总是嫉妒行哥哥,欺负他,排挤他,我总是抢着替他出头,但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出头,他总有办法让那些纨绔子弟无地自容。”
“他从来不需要我的庇护,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她语音刚落夹杂了一声哭泣,带了一重眼泪。
“还耽误了他真正的姻缘……”
景岚讶然,她说的难道是子姜?看不出来呀……
不管了,景岚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是瞧明白了?准备放手了?”
妙妙抽噎道“既然他只有心上人
妙妙抽痘道:“既然他另有心上人,我也把不上上赶着了。
她话说的明日,可哭声却越来越重。
景岚努力压下扬起来的嘴角,郑重道:“说的对,天涯何处无芳草。”
妙妙抬起泪眼看向他,不知为何,更想哭了。
景岚问她:“你恨他吗?”
由爱生恨也是常有的事。
妙妙丢了湿了的手帕,随手扯起景岚的衣袖擦了擦,不顾景岚愣怔的表情,她止住了哭泣,看着火光呆呆道:“我不恨他,这桩婚事本来就是我强求来的,他不喜欢我,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捆绑了他这么多年,他一定也厌烦极了,可他当初对我还是很好的……”
“大概是,我们无缘吧……”她老成地叹了口气。
景岚点点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妙妙偏头看向他:“不是你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吗?”
景岚终于没忍住,喜上眉梢:“对对!”
他的欢喜让妙妙觉得更加悲哀了,她这么伤心了,他居然还幸灾乐祸,妙妙将脸伏在膝盖上,抽抽噎噎哭出声来,景岚僵了一下,连忙道:“咱们以后都不吃烤鸡了,我下次烤别的给你吃!”
妙妙侧过脸,满脸泪痕,嘟哝哽咽道:“为什么不吃?烤鸡这么好吃!”
“我犯不着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样美食,那样太矫情了……”她的话强硬,语气却细弱呜咽。
景岚揉着额角:“那你也别为他哭了。”
妙妙扯过他另一只袖子捂着脸,哭道:“我就为他哭最后一次了!”
最后景岚悄悄离开时,他的内外衣的袖子没一只是干的。
这几天一直强忍着的妙妙,终于发泄了出来,等到十日一过,温菀来接她回家时,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开朗的妙妙。
陪同而来的司厉衡看着她,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大概正如大哥所说,妙妙活泼,情绪都不过夜。
妙妙看了眼司厉衡,微微一笑,没有看到司厉行。
看来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不失望就不会伤心。
“爹爹和阿娘怎么没来?”妙妙奇怪道。
温菀握着她的手道:“他们进宫去了,待会你也要进宫去给皇上请安,皇上大概会训斥两句,你也认真听着,这件事皇上虽然不悦,倒也没动大气。”
妙妙听着嗤声道:“那看来皇上也没多在意子姜嘛。”
温菀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假意嗔道:“不管皇上在不在意,下次不可莽撞任性了。”
妙妙伏在温苑肩上,点头:“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无视他们的。”
温菀疑惑:“他们?”
妙妙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似乎累极了。
直到进了长安城的城门,妙妙才被长街热闹喧嚣的声音吵醒,她掀开了窗帘,向外探去,恍然有一种深山一日世间一年的恍惚感。
她鼻子一皱,闻到了新鲜出炉的荷花酥的味道,她叫停了马车,厉衡骑着高马知道她想吃荷花酥,便下马去穿过人群而去。
温菀拿她没办法:你这任性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妙妙嘻嘻一笑,装可怜道: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在清凉寺有多想念热腾腾的荷花酥!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妙妙好奇又探头望去,只见一群人追赶着高喊:“先生,别走!”
老爷爷乐呵呵笑着
审讲来一个白却师老爷爷
妙妙正要看清他们追的是谁猛地马车一阵雷动
炒正安春消化门店的走诳,猛地与羊阵震动,串边不
一下白明须名节节,老爷爷乐呵呵笑着喘着气:“借姑娘的马车躲一躲!”
温菀吓了一跳见他和蔼慈爱的模样,放下了戒备心:“请问老先生为何要躲?可要我们帮忙?”
妙妙反应道:“那些人是在追你吗?我瞧着他们对你挺恭敬的,不像是你的敌人,你为何要跑?
白袍子白胡须的老爷皱着眉笑道:“许久没有回京了,那些人太热情了,有些消瘦不起,消瘦不起。”
妙妙两姐妹莫名对视一眼,只见老爷爷侧耳听了听,仿佛那些人已经走远了,他才抬了抬手:“多谢两位女娃娃了,下次看病来我找,保证没有苦药吃。”
说着呵呵一笑,跳下了马车。
妙妙惊大了眼睛:“这老先生瞧着上了年纪,腿脚却还利索!”
司厉衡拿着油纸袋上了马车,将荷花酥的油纸袋交给了妙妙,然后又拿了一个油纸袋给温荒,柔声道:“你爱吃的蝴蝶酥。”
妙妙喜滋滋咬了一口荷花酥,惊奇道:“你怎知我姐姐爱吃蝴蝶酥?”
温菀不经意红了脸,司厉衡问道:“刚刚在说什么老先生?”
妙妙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马车缓缓而行,下了车的老先生左顾右盼,确定没人盯着他,正放心地往回走,忽然乌泱泱围上来十几个青年妇人,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吵得他头晕。
“云周先生,您千万要移步府上,我家娘子已经腹痛几日了。”
“云周先生,我家小儿近日不思饮食,不知是何故?”
“云周先生……”
“云周先生……”
云周笑着劝道:“一个一个来,别急,诶刚刚那辆马车是哪个府上?”
他指了指已经走远的马车,刚刚上车忘了问那两个漂亮的女娃娃。
其中一个壮年眼尖,立刻道:“哦,那是宁安国公府的马车。”
云周惊道:“那马车上坐着两位女娃娃和宁安国公府是何关系?”
壮年道:“那一定是国公府的两位小姐了!”
“两位小姐!”云周大惊,立即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不可能!”
壮年也不与他争辩,只问:“那两位小姐是不是一个温柔,一个明媚,那明媚的那个尤其美貌?
“嗯?确然十分美貌!”云周点头。
众人齐声道:那就是了!那是温家的大小姐和少小姐。
“这少小姐不喜别人唤她二小姐,所以满京城的人都唤她少小姐。”
云周晃了下身形,手指一直敲着头,似乎在回想什么,眉头紧皱,嘴里只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诶!先生,您别走啊!去我家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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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了热闹的集市,缓缓驶向大明宫,温庭栩和杨氏已经在宫门等候,妙妙下了马车,扑进杨氏的怀里,杨氏心疼极了:瞧我家妙妙瘦的……
妙妙拼拼命点头:“每天只有清粥小菜吃,好可怜的。”
温庭栩朗声笑道:“好,家里的厨娘已经备好了你最爱吃的菜,你赶紧先去见见皇上,别任性。
居然只有妙妙一人面圣,大概是碍于温国公的面子,皇上不好斥责吧,妙妙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皇上不痛不痒地反青两句时,妙妙还有些惊讶,更加坐实了,皇上其实并不在意子姜的想法
之,至上只关工作过思了安的忠心。
周帝肃然道:“好了,事情过去了,你也受了罚,该谨记,这回厉行特意来向朕求情,朕就不再追责,日后不可再胡闹,闹得人不得安生!
妙妙正庆幸,猛然听到司厉行的名字,怔了一下,谢了恩走出紫宸殿。
她站在台阶上,光晕晃了她白眼,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才发觉,自己没看错,那站在台阶下,风华绝代的男子不是司厉行又是谁?
他深邃的凤目凝视着她,妙妙抿了下唇,想起刚周帝说他替她求情来着,她该谢谢他。
可是对上他的凤目时,妙妙又觉得:他伤了我这么多次,为我求一次情也是应该的,我用不着谢他。
就算两清了吧。
她说服着自己,缓缓步下台阶。
司厉行的眉眼微拧,他望着她向自己走来,目色微沉,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是在妙妙走下最后一层阶梯,也不曾抬头正眼瞧他一下,若是往常,别说是正眼只瞧着他,该是扑进他的怀里,撤娇着说近日怎样怎样委屈吃苦,气恼地问他为何没有去看她。
可是她只是很安静地走了下来,虽然在他跟前停住了,却没有抬头与他说话的意思。
一时间静极了,司厉行也故意没说话,低头审视着她,似乎要看她能坚持到何时一般。
他比妙妙高了许多,妙妙只到他肩膀,所以妙妙低着头时,他瞧不见妙妙的神色,以为她在同他赌气,却不知妙妙已经站得烦了,为他的沉默惹上一丝烦躁,自己又不想同他说话。
她不该停下,应该径直走过去的,可是他少不得要上来问她。
“大将军恭喜恭喜啊!”
沉默中两人朝声音来源望去,是慕容大司马,妙妙从前只觉得这人严肃,现在看真是觉得她无比可爱。
这人来找司厉行说话,她就能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她的脚步已经先行于她的想法,手腕却立时被扣住,司厉行偏首凑过来低语:在这等我一会。
妙妙抬眼,已经见司厉行走了过去。
慕容大司马是来恭喜他授职内阁,成为四大辅臣之一的,司厉行应酬了几句,将他打发走,转身时,已然不见了妙妙。
司厉行眼眸骤然紧缩,心沉了沉。
她从来不会不辞而别……司厉行攥紧了手,下意识快不追出宫去,得到的却是国公一家已经打道回府。
他站在空旷的宫门前,有一种抓不住的情绪让他烦乱,她大概还在生气,这一回,她气得着实有些久了。
入夜时,司厉行的寝室灯依旧明亮,子姜端着甜汤走进他的房间,却见他认真细致地在摆弄制作-盏花灯,瞧着那转轴,像是一盏走马灯,子姜也只在皮影戏里见过,并没有见过实物。
尤其是这样琉璃为屏的走马灯,子姜欣喜道:“这是走马灯吗?真漂亮。”
她放下甜汤,坐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司厉行眼也未抬,也未打理她,执笔描绘着六面镶嵌的图案。
图案上皆是一个小姑娘,灿若蔷薇的笑意比这灯盏还要明亮,或放纸鸢,或打马球,或走在屋檐摘月亮…
子姜看着看着,那笑意就僵在了嘴角,她压下喉间的酸涩,勉强笑道:“好有趣的灯,我来帮你吧。
她伸向琉璃片的手忽然被扣住了手腕,她惊怔地看过去,司厉行缓缓挑眼睨过来低沉道:“别碰。
他推开了她的手,子姜面色一白,咬着唇,盯着那已经完工的五幅画像,恨不得撕碎了。
子姜稳了稳心神,柔声道:“将军歇会吧,喝点甜汤。”
一阵安静,司厉行无视了她的存在。
司厉行彻夜未眠,做好了那盏走马灯,天灰蒙蒙时,他熄灭了房间所有的灯,点燃了走马灯。
子姜在门外看着门窗上移动地人像,从九岁的模样到如今的模样,都是他心目中的温颜。
灯息了,门开了,子姜端起笑容迎上去,只见司厉行的眼眶微红,面色浮上疲累,熬了一夜,做灯都是细致的活,他是用眼过度了,为了温颜。
这一刻,子姜说不出贴心的话来,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暴露自己的内心。
这时管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颤颤巍巍送上一封信。
子姜走过去接过那封信,怔在了原地,她想起了在边城时第一次看到烟花时的雀跃。
转身时,她还是犹豫着:“将军…”
司厉行拧眉:“拿来。”
子姜双手递上那封信。
赫然三个字灼烧了司厉行的双眸,烫了他的心。
他捏着纸皮信封,难以置信到痛彻心扉。
子姜娥眉微蹙:
“少小姐太过分了,你为她彻夜做花灯,可她呢?可曾有半点在意?”
“她这样私作主张,可曾将你放在心里?”子姜愤然说着,只希望司厉行一气之下,将那盏花灯摔得稀碎。
突然她只觉得一阵阴风而过,她眸光一闪,司厉行已经消失在了院里。
她晃了下神,嘴角渐渐勾起,那“退婚书”三个字,是她进京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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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厉行一路策马飞驰到了国公府门前,尚未下马,却见景岚风光满面进了国公府,门房抬下他准备的一车礼物。
司厉行绞紧了手里的缰绳,猩红的双眸冷厉一片。
过了一会,他看到景岚走出了国公府,妙妙笑意吟吟地小跑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长街而去。
司厉行的心仿佛被扎了个窟窿,人也僵住了,怔坐在马背上。
京城没有正儿八经的秘密,尤其温家退婚这件事,没有打算隐蔽着来,所以退婚书送到将军府的那一刻,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温庭栩一早就进宫向周帝禀明,作为御前门下侍郎的景岚,自然也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他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立刻换了值出宫来,风风火火拉上了早就想送给妙妙的礼物,赶去了国公府。
原来那日在清凉山,她说的话是这个意思,或许那个时候,妙妙已经决定要退婚了。
他怕妙妙呆着伤心,便带她到集大成书肆准备买两套最新话本集,他见妙妙抄选着书架上的书,看得津津有味,趁空去隔壁街的青云楼买她最爱的姜丝梅儿。
集大成书肆是京城最大的书肆,铺面出了一进门的大堂书架,二楼还隔出了几间房,也都放了书加朱。
妙妙在二楼东头那间,正选了三本有意思的书抱在怀里,忽然听到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她吓得转过身去,只见玄影一闪,她恍惚间退了一步,背脊贴上身了后的书架,怀里的书册散落在地。
惊惶抬眸间,撞进司厉行震怒的眼眸。
“这是什么意思?”司厉行举着手里的退婚书沉声质问道。
妙妙稳住心神,看向司厉行时眼波清澈,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眷恋,她轻声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司厉行瞳孔紧缩:“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
妙妙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很快清冷:将军不像是会胡搅蛮缠的人。
司厉行望着她,冷然道:“我是。”
空气一度凝滞,半晌妙妙道:“就是字面意思,我要和你解除婚约,一别两宽。”
司厉行猛地震了一下,他的眼眶红的吓人,脸色却白了一瞬,妙妙瞥过了眼,趁着他失神之际,侧身离开了他的空间。
忽然一道拉力将她又给拉了回来,司厉行重新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长臂与书架之间,低沉嘶哑:“你当婚姻是什么?你想要时便要,不想要时便不要,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温颜!你把我当成了什么?炫耀时的战利品还是随手可丢的工具人!”
妙妙看着他隐忍痛苦的模样,扬声道:“是你先不要的!我只是成全你而已,你说对了,我就是腻烦了,现在我觉得无趣了。”
她说的很快,快到她的心跳都在加速,在司厉行的震怒冷厉中,她渐渐退缩了,生了怯意。
正在此时,景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妙妙,你在里面吗?怎么锁门了?你没事吧?
妙妙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曲了膝盖,从司厉行的手臂下快速钻出,去开了门。
景岚的话到嘴边却看到了司厉行满面薄霜的脸愣住了,随即低头关心道:“妙妙,你没事吧?”
妙妙摇摇头。
司厉行走到了她身边,似是已经冷静下来,声音如水激寒冰般缓缓道:这桩婚事是你求来的,退婚却由不得你。”
“司厉行,你什么意思!”景岚怒喝道。
司厉行眼风微挑,扫向他,带着轻蔑的冷冽,跨门而出。
景岚怔住了,他和司厉行同岁,他一直不肯承认,却不得不在他的阴影下甘拜下风,那一眼,超出了司厉行那个年纪的震慑力,让他不由自主怔了一瞬。
大概是几年的浴血奋战,让他有了一种天然泯灭生命的漠视之感,肃杀之气尽显。
★★
司厉行回到房间,却发现走马灯不见了,他怒喝一声:“来人!”
院子里清扫的下人吓得赶紧跑了进去,头也不敢抬:“将军。”
“谁拿走了花灯?”司厉行隐忍着怒意沉声问道。
下人哆嗦道:“是,是郡主……她说怕将军看了生气,拿走了。”
婢女们看着还是崭新的走马灯,上头还画着少小姐,有些迟疑地问子姜:“郡主,真的要扔了吗?
子姜冷然道:“不然呢?留着让将军添堵吗?如今温颜已经和将军退婚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自然是听说了的,婢女们想想也是,哪个男人被退婚了都是下面子的事,何况她们的大将军位极人臣,如今又是四大辅臣之一,自然更不能受这份屈辱,定然是厌恶极了少小姐的。
想着,她们就往垃圾堆里扔,忽然一阵风过,那还没有落进垃圾堆的走马灯转眼就落进了司厉行的手里。
几个婢女大吃一惊,吓得跪了一地:“将军!”
司厉行紧张地捧着花灯,仔细擦去了上头沾到的灰尘,眉头紧锁。
子姜看着他一脸珍视紧张的模样,捏紧了手指:“将军……”
“我说过,别碰。”司厉行冷冷看过去,子姜心里一凉。
她看着司厉行提着花灯往回走,追了上去,心痛道:“将军,如今温颜退婚已经人尽皆知了,你还如此在意她,可她何曾在意过你的脸面,她根本不在乎你!
司厉行停下了脚步,冷漠的几乎不近人情:“你是皇上安置在将军的郡主,将军府自然会照顾好你,其他的事,不该你插手。”
子姜有些崩溃地落下泪来,她追上去,拦住了他的路,情深切切哽咽道:“难道将军真的不懂子姜的心吗?”
司厉行眼风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掠过她,径直离开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