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仁皱眉道:“我虽然不太赞成出战,不过也认为陛下如此做法是有道理的!”几个文官面露不解之色,刚才说话的那个文官没好气地道:“这是什么道理!那燕云军乃虎狼之师,天下骁锐!我军虽然四倍于敌,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丞相大人想必比我们更加清楚!别说四十万,就是八十万,野战争锋只怕也难以对抗那十万精锐啊!绵羊再多,也不是恶狼的对手啊!”其他文官纷纷附和,全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同仁摇了摇头,道:“你们说得虽然有道理,但毕竟不懂军事!我大概能明白陛下的意图,燕云军战力是强,可是我们那十七八万正规军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他们能够在战场上与燕云军形成僵持,那么燕云军的士气和斗志便会下降,这时,二十几万民军再如同潮水一般冲入敌阵与其混战,我们有很大机会取胜!”众文官面面相觑,他们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李同仁皱起眉头,说道:“其实陛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若不尽快击败南边的燕云军,只怕北边会出现变故!”抬起头来看了众人一眼,“要知道,那陈枭可是比岳飞更加凶恶的虎狼!”众人心头一惊。李同仁继续道:“我们没有时间慢条斯理地防守,只有尽快解决掉南边的燕云军,才能够腾出手来对付北边的燕云军!若我们这边与敌人僵持不下,那么北边的局势必然会迅速恶化下去!这便是陛下决定出战的主要原因!”几个文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感到脑子里一团乱麻。
李同仁道:“我等文官,战场上的事情就不要去操心了,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我们能想到的事情,陛下都能够想到!”众文官齐声应诺。
这时,在行营大堂中,李宗道道:“陛下,末将认为应当把这些文官全都赶回都城!留在这里屁用没有,反而还动摇军心!”
李清霞皱眉道:“我原本是为了便于处理政务,如今看来确实不合适!”看向李宗道,笑道:“大元帅很不喜欢他们”李宗道叹了口气,“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战场确实不是这些文官该来的地方,战场还是交给军人吧!文官呆在这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清霞思忖着点了点头,看向李宗道,“这样吧,我传下一道命令,让他们明天就返回兴庆府,同时令左丞相暂时代行处理内政事务!”李宗道躬身道:“陛下英明!”
李清霞走到主位上坐下,看了一眼李宗道,“大元帅,对于出战之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宗道道:“末将十分明白陛下的担忧和意图,末将十分赞成!只是,只是……”
李清霞替他说道:“只是面对燕云虎狼,这一战没有丝毫把握!”李宗道躬身道:“陛下英明!我军虽然有四十万之众,燕云军只有十万人马,然则无论在装备、战意、斗志、战斗技巧等各方面均不如燕云军!俗话说兵在精不在多,我军四十万对上燕云军十万,实在难说稳操胜券啊!”顿了顿,“不过也并非没有一点胜算,只要我军正规部队能与燕云军形成僵持,那么我们数量庞大的民军便可从侧翼突入敌军阵中,一鼓作气摧垮敌军,蚁多啃死大象嘛!”
李清霞点了点头,“我便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最后究竟能否获胜却是没有一点把握!看天意如何吧!”李宗道道:“陛下,末将认为不必如此着急与燕云军决战,可以再等等,等李存孝那边的战况再做决定!若李存孝成功攻占宥州,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如此行险了!”李清霞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再等等看吧,再等等看吧。希望老天保佑,李存孝能够不负所托!”顿了顿,突然道:“为了李存孝那边的攻击能够顺利进行,我们这边不能等,必须立刻对杨延昭发起进攻!”
李宗道一愣,随即明白了李清霞的意图:宥州那边的情况,杨延昭或许还不知道,不过他迟早是会知道的,一旦得知宥州危急,十有七九会立刻撤退,如此一来,宥州就算突破,也无法进而攻取长城岭,取得所期望的关门打狗的效果。因此为了保证宥州之战的胜利,这边必须发起攻击,就算不能取胜,也要缠住杨延昭,若能取胜,那便更好了。
李宗道点了点头,对李清霞道:“末将这便去军营做准备,明天一早便与燕云军决战!”李清霞点了点头,“大元帅费心了!”李宗道朝李清霞行了一礼,匆匆离去了。
李清霞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快步来到后院她临时居住的卧房之中。走到床头,打开床头柜,从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正方形红漆金色饕餮纹木盒。退到床沿边坐下,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只龟壳和九枚古秦钱币。将钱币投入龟壳之中,双手紧握,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随即轻轻地摇晃起来,钱币在龟壳中发出哒哒的响声。李清霞摇了片刻,突然将钱币撒入盒中,九枚钱币,四枚正面,四枚反面,最后一枚竟然竖在木盒的边缘处。李清霞看见这样的情况,不由的愣了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连忙将钱币收起来,又放入龟壳之中,占卜了一遍,结果居然还是一样,九枚钱币,还是四枚正面,四枚反面,最后一枚竖在边缘处。
李清霞心中惊讶,皱眉喃喃道:“天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告诉我,胜负并不明朗,一切还看我自己吗”一念至此,心中不由的升起无限希望来,只觉得只要自己坚定不移,君臣同心戮力,便一定可以战胜燕云。
与此同时,燕云军大帐之中,杨延昭站在地图前,目光盯着宥州城。根据刚刚得到的消息,西夏雪山军出铁门关,正在猛攻宥州,这一点出乎了杨延昭之前的预料。之前杨延昭判断,自己这一路大军攻破盐州之后,西夏内部定然大受震动,从而集结所有主力过来与己方决战,自己便可乘机牵制住敌军大部队,而让燕王那边伺机攻入西夏腹地,自己这边若有机会大败敌军主力那便更好了;可是如今的情况与当初的预料有些不同,那李清霞居然没有失却方寸,敏锐地觉察到了己方的薄弱环节宥州,从而以雪山军精锐出铁门关攻击宥州。
如此一来,自己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究竟是继续攻击西平府呢,还是立刻退回盐州,去支援宥州。保险起见,无疑应当立刻退军,如此自然可以避免最坏情况出现,可是一旦如此做了,己方锐气必会受挫,如今敌众我寡,虽然己方远为精锐,可是一旦锐气受挫,要想再进攻只怕就做不到了。杨延昭有些不甘心,然而相较于宥州那边隐藏的巨大的风险的话,似乎也只能如此。善战者必先立于不败之地,决不能不顾宥州那边的巨大风险不顾而孤注一掷,这不是战将所为,这是赌徒所为。
杨延昭看着地图,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杨延昭猛地转过身来,刚硬的脸孔上没有了刚才的犹豫不决,双眼中流露出已经决断的神情来。走到书案后面,冲大帐外扬声道:“来人!”
脚步声响,亲兵队长奔进帐来,抱拳问道:“将军有何吩咐”“去把杨德政给我叫来。”
队长应诺一声,奔了下去,片刻之后便领着一身戎装英武彪悍的杨德政进来了。杨德政,原杨家军悍将,是杨家军中最强的四位悍将之一。杨家军有所谓的四虎将,分别是,杨贵,杨德政、杨琪、樊龙,当年在与契丹人和高丽的战争中便已经是屡立奇功,天下知名,后来杨家军并入燕云军,这四位虎将与杨延昭一道追随杨鹏东征西讨,更是威震天下。
杨德政抱拳问道:“父帅,有何吩咐”杨延昭走到杨德政面前,说了一番话。杨德政吃了一惊,“这,这会不会有问题”杨延昭笑道:“我心里有数,绝不会有问题!”随即又仔细吩咐了一番,最后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杨德政抱拳道:“明白了!儿告退!”杨延昭点了点头,杨德政匆匆离开了大帐。杨延昭走到大帐外,望着天上的繁星,不由的喃喃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结局如何就看天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西平府城中号角声大做,惊天动地。随即只见城门大开,五万轻装战骑首先涌入城来,在东西两边排下阵势。杨延昭见对方要出城野战,正中下怀,当即下令全军出战。燕云军营地,辕门大开,所有兵马倾巢而出。
不久之后,双方几乎所有兵马便在城外的原野上排下大阵,遥相对峙。双方的鼓手奋力擂鼓,号手使出吃奶的劲吹号,鼓声号声,回荡在天地之间,震得人耳膜发麻。
突然之间,鼓声、号角声嘎然而止,天地之间安静下来,气氛肃杀非常。这时,太阳从云中钻出,将整个大地照亮,刀枪铠甲反射出粼粼寒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苍鹰在高天上盘旋,不时发出一声鹰啸。
西夏军前方军阵打开,只见近万战骑行出军阵,排列在大军前方。那些战骑相比于其他的西夏战骑更加高大,人马皆裹重铠,战马只露四蹄悬地,骑士只露出一对眼睛,铁甲如山,杀气腾腾,这便是西夏仗以与强国争锋的根本,西夏铁鹞子重骑。这铁鹞子,与契丹国的铁浮屠和燕云的燕王铁骑一样,都是重装甲骑兵,这个时代,西方的重甲骑兵才刚刚起步,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术,都比不过东方的重甲战骑。其实就是西方重甲战骑的战术成熟之后,也是很愚笨的,西方的重甲战骑做战,居然都没有辅助战术,就是一种战术,几万重骑兵一窝蜂地朝敌人冲过去,对方如果挡不住自然会被踏成肉泥,可只要对方有办法克制这种战术,西方的重骑兵可以说就输定了,而且还会输得很惨,比如历史上西方联军的十几万重骑兵被几万蒙古骑兵几天之内全歼的战例就说明了这一点。
扯远了,话归正题。
西夏铁鹞子军刚列好阵势,中军号角声便大响起来。两翼轻骑兵猛发一声喊,从左右两翼朝燕云军冲来。这是西夏辽国乃至历史中蒙古骑兵惯用的一种战术,先以轻骑兵袭击敌军以扰乱敌人动摇军心,然后就轮到精锐的重甲骑兵出手了,依靠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杨延昭自然知道对手的战术,对此他早有防备,眼见敌军汹涌而来,立刻下令弓弩手准备射击。前文早已经说过,燕云军没有明确的兵种分工,每个人都装备了近战兵器和远射程兵器,因此此刻八万燕云军除了负责外围防御的塔盾手、长枪手和做为主要突击力量的陌刀军之外,所有士兵,全都端起了步兵弩,步兵弩分为两种,一种是神臂弓改造过来的强弩,射程远威力强,另一种则是小巧许多的连弩,威力虽然不大,却胜在火力强,在五十米内可以朝敌人倾泻出暴雨般的箭矢,是近距离阻击的无上利器。这时,数万燕云军将士都已经端起了步兵弩,对准了从两翼汹涌上来的敌军战骑,五万敌军战骑呼吼奔涌,真如同海浪汹涌一般。
二百五十步上,两名军官分别朝敌军射出一箭,强弩射出的劲箭呼啸而出,飞过两百多步的空间,落入敌军之中,同时射翻了一名敌军,敌军摔下马去,瞬间便淹没在了骑兵的滚滚浪潮之中。
负责指挥的杨琪、樊龙,眼见敌军已经进入射程,当即扬声吼道:“放箭!”将士们一直在瞄准敌军,一听到命令,当即扣下扳机,只听见嗡地一声大响,两蓬巨大的黑影猛地飞上半空,朝从左右两翼冲上来的骑兵浪潮飞去。飞蝗般的箭矢一头扎进骑兵浪潮之中,刹那间人仰马翻,人喊马嘶,两座骑兵浪潮中激起无数的涟漪,摔到地上的骑兵,有的没死,可是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铁蹄浪潮践踏在地,踏成了肉泥。
燕云强弩,以三段射击方式,不断发箭,每一波箭雨飞出,都在骑兵浪潮中激起无数涟漪,许多西夏骑兵死于非命。不过西夏战骑正处于疯狂之中,面对不断飞来的箭雨,面对不断出现的伤亡,完全不管不顾,只管向燕云军冲锋。
不一会儿,双方距离只有百多步了,西夏战骑纷纷弯弓搭箭朝燕云军射击,箭矢接连不断飞入燕云军中,不断有燕云军将士中箭。受伤不重的,完全不管伤情,受伤重的则立刻被同伴拖下去救治,燕云强弩的射击节奏和强度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转眼之间,西夏战骑便冲进了五十米范围。早就等着这一刻的燕云连弩一起发射,冲锋的西夏战骑只见对面的箭雨强度突然增加了十几倍,那飞蝗一般的箭矢迎面飞来,仿若密不透风一般,眼见西夏战骑的前锋好似遇到了强劲的阻挡一般,人仰马翻,冲势骤缓,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巨力在对冲西夏战骑的冲锋。
西夏战骑怒吼着拼命冲锋,拼命发箭,燕云军也不断出现伤亡,可是西夏军的损失明显要大得多。西夏战骑并未直接冲击燕云防线,在距离燕云防线三十米左右之时,便突然转向,与燕云防线平行奔驰,同时以骑射技巧继续射箭,燕云军则继续发射弩箭,双方箭矢在天空中交错飞舞,双方之间的空间仿佛都被双方发射的箭矢填满了,西夏战骑不断人仰马翻,而燕云军方面则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李清霞一身戎装,立马在皇旗之下,冷冷地注视着前方激烈的战场。突然对李宗道道:“铁鹞子出击!”李宗道应诺一声,举起右手,扬声喊道:“大夏铁鹞子!”列阵在大军之前的近万铁鹞子齐声吼道:“纵横无敌手!!”随着这一身呐喊,铁鹞子军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就连其他西夏军也不禁热血沸腾了。
号角声大响起来,一万铁鹞子缓缓启动,沉闷的响声渐渐变大,片刻之后燕云军只见一片钢铁洪流正朝自己汹涌而来,那气势远非刚才轻骑兵冲锋时所能相提并论,大地在颤抖,惊雷在回响,即便是最勇猛的战士,面对这样的景象,也不能不动容。
杨延昭命令所有强弩,停止与敌军轻骑兵对射,转而对准了正面汹涌而来的钢铁洪流。转眼之间,那钢铁洪流便进入了两百步范围,可是杨延昭并未下令射击。眼见那钢铁洪流迅速接近,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滚雷般的响声越来越洪亮,不知不觉那钢铁洪流已经进入一百步范围了!杨延昭突然吼道:“放箭!”
第一波强弩立刻发射,强劲的箭雨呼啸而去,飞入敌军之中,噼里啪啦的大响响成一片,强弩发射的强劲弩箭重重地钉在重甲之上,少数击穿重甲将骑士射落马下,大部分弩箭未能击穿重甲,然而巨大的力量却将不少人震落下马,随即便被汹涌的铁蹄给踏成了肉泥。
发射了弩箭的士兵立刻退到最后裝箭,第二波士兵立刻上前发射,又一波强劲的箭雨飞入铁甲浪潮之中,造成的情况与刚才类似。铁鹞子军虽然死伤了一些人,可是整体冲锋气势却并没有被消减多少,钢铁洪流汹涌而来,依旧是势不可挡。
燕云强弩以三段射击的方式不断阻击西夏的钢铁洪流,虽然给铁鹞子军造成了一些损失,可是却并未将敌军气势削弱多少。
不知不觉,那钢铁洪流便冲到眼前了。塔盾手拉开弓步,用肩膀抵住塔盾,后面的长枪手全都端平了长枪,摒住呼吸紧抿嘴唇注视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钢铁浪潮!
转眼之间,汹涌澎湃的钢铁浪潮便重重地撞在了燕云防线之上,好似惊涛拍岸,发出一片巨大沉重的撞击声;无数塔盾连带后面的士兵被巨大无俦的冲击力给撞飞了出去,无数的长枪没能刺穿对手的铁甲,反而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崩成了两截,原本坚固的防线,顷刻间便千疮百孔了!
钢铁洪流那强大无俦的冲击力继续压上来,已经千疮百孔的防线终于抵挡不住,彻底崩溃了,钢铁洪流呐喊着涌入燕云军中。在后方观战的西夏人见此情形,大为兴奋,禁不住呐喊了一声,李清霞急声对李宗道道:“全军压上去,务必一鼓作气打败敌军!”李宗道大声应诺,随即朝全军将士喊道:“西夏的勇士们,报效陛下就在此时,随我出战,一鼓作气打败敌军!”西夏将士呐喊起来,一浪接着一浪,震动了天地山川,真可谓气势如虹啊!
随即李宗道一马当先,亲帅十万步军朝燕云军杀去,与此同时,大将李元通率领所有民军往燕云侧翼迂回过去。
西夏铁鹞子军,一举击破了燕云防线,随即攻入燕云军阵中。然而此时他们的冲击速度也被彻底消掉了!铁鹞子军一进入燕云军阵,只见燕云军迅速倒退,同时数千浑身铁甲手持巨大陌刀的雄伟军士在悍将杨贵的率领下迎面而来!杨贵一马当先杀入铁鹞子军中,一对铜锤上下翻呼呼作响,砸得铁鹞子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铁鹞子身上的重甲在他的铜锤面前就仿佛纸片一样不堪一击;与此同时,陌刀军挥舞陌刀,上斩人,下砍马,威猛异常,一片片刀光扫过敌人,血水飞扬。
铁鹞子军是西夏的精锐部队,虽然骤然遭到燕云军的强力反击,却丝毫不惧,反而激起了嗜血凶性,个个嚎叫着拼命攻击,一柄柄大斧与燕云军的陌刀争锋飞舞,砍杀声和着吼叫声,眼见一个个陌刀军士兵被他们手中沉重的大斧砍倒在地。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