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堆之中,老母的血肉正在重新复苏。</p>
在它的第五条腿从躯干中抽出“新芽”的时候,八只眼睛同时亮起。</p>
“尹秀,这次你又是孤身一个了,跟在梦里的时候一样,可是梦里是假的,这次却是真的。”</p>
尹秀没答话,只是手腕一抖,握住两柄黑刀。</p>
老母见状,不由地又笑了起来,“几个人的时候你们都跑的比鸡还快,眼下只剩你一个,你还不打算逃跑?”</p>
“逃跑?”</p>
尹秀拿刀在石头上蹭了蹭,带起火花。</p>
“之前会跑,但眼下没什么必要了。”</p>
一方面是尹秀确实已不打算再撤退,跟老母兜圈子。</p>
另一方面是这里也确实像是一个封闭的囚笼,到处都封闭着,找不到逃跑的路径。</p>
“好,尹秀,不知道该说你是愚蠢,还是说你重新生出了魄力。</p>
但我肯定不能说你愚笨,因为这样的话,等于也是在骂我自己。</p>
毕竟为了得到你,我已花费了许多心力,甚至赔上了所有的财产。”</p>
“那些炼气士?”</p>
尹秀瞪大眼睛,“那些可不是什么财产,他们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人。”</p>
“哦?”</p>
老母突然笑了起来,“你口中所谓活生生的人,你杀的可比我多得多了,尹秀。</p>
你以为你这样讲就显得伟大了?事实上你才是杀人狂魔,而我,我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们美梦,给了他们幸福的幻想,并且从过去到现在,死在我手里的人,不到十个。</p>
你呢?尹秀,光是到现在为止,不管是铁心宗的和尚,还是炼气士们,你都已杀了不少吧?”</p>
尹秀沉默,没有答话。</p>
“怎么,被我戳中痛处了吗?尹秀!</p>
你也开始被痛苦和迷惘袭击了,对吧?你自诩正义,可实际上干的是杀人狂魔的勾当。</p>
或者说你也不是干什么勾当,你是天性就喜欢杀人,享受杀人,而不是像那些猛兽一样,只是因为饥饿才狩猎。”</p>
说话间,老母的第六条腿也长了出来,戳进地里。</p>
这使得它终于可以保持身体平衡,站起身来。</p>
“尹秀,你杀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信念,可是只是一刀,你就摧毁了这些东西,现在你在这里跟我说,那些是活生生的人,那请问,这些人是否都是你杀死的?”</p>
老母一步步走近尹秀的身边,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p>
就在这时,尹秀却笑了起来。</p>
“你笑什么?”老母的嘴张到一半,颇有些疑惑。</p>
“我是在笑,你总以为,我是那种你三言两语我就会发疯的人,不停地用道德,伦理之类的东西和理念来对付我,企图动摇我。</p>
但我这人是很简单的,谁打我我就打谁。</p>
而且我也不会骗那些人,跟他们说:你们过来让我杀吧,被我杀了的人能位列仙班。</p>
我也不会劝他们不要跟我打,不会给他们什么许诺,我只是让他们知道,你要对我动刀子,那你就会死,就是这么简单而已。</p>
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愧疚,生死搏杀,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是天理,也是法则,没什么。</p>
总比你骗着,哄着,让他们上来送死要强的多。”</p>
“歪理,绝对的歪理!”</p>
老母怒喝着,全身汗毛像钢针般立起的同时,第七条腿也长了出来,使得它身体往左边一歪。</p>
就是现在!</p>
尹秀高高跳起,一对黑刀裹挟着龙虎罡气,从手中射向老母的眼睛。</p>
老母没想到尹秀又是直接弃刀,庞大的头颅往旁边一躲,刀刃擦着甲壳掠过,带起连串的火花。</p>
它刚一躲开,便见黑暗之中好像升起了一轮太阳!</p>
尹秀的左手,几乎是放出了白日一般的强烈光芒,火焰和烟气从手里急速往外蹿出。</p>
赤鳞羲和模式!</p>
尹秀从上方像炮弹般落下,途中游龙劲运转,在空中已流转了三回,身形飘飘荡荡如枯叶一般。</p>
老母起身想要迎击,这时候才发现,尹秀为什么之前完全不打算趁着自己伤势还未痊愈时发动攻击,而是拉着它聊个不停了。</p>
因为他等待的,就是老母这身躯还未恢复平衡,将好而未好的时刻!</p>
霸王陷阵!</p>
轰隆!</p>
之前的伤势,伤害,所有积攒的气势随着尹秀这一拳倾泻而下,老母马车般大的头颅被打得直接仰了过去,如山的体型也像是螃蟹般往后翻去。</p>
“怎么可能?”</p>
老母嘶吼着,不甘心地往后倒下,露出肚皮。</p>
但还好,它的肚皮也是同样的坚韧,并不存在什么弱点,并且尹秀挥出这一拳后也已力竭,再玩不出什么花样了。</p>
随着扬起的沙尘再次落下,老母起身,凹下去一个坑的头颅慢慢回弹,恢复回原本的模样。</p>
这时候,它的第八条腿也长了出来,身体完好如初。</p>
“尹秀,你似乎什么都没做到啊,尽管挥出了这样重的一拳,可除了让你精疲力尽以后,你什么也没得到。</p>
就好像小孩子对着水面挥拳一样,因为自己炸出的水花而感到洋洋自得的时候,全然没发现水面又在转瞬间恢复了。</p>
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对你这样的人来说,这份徒劳,便算是某种惩罚了吧?”</p>
老母狞笑着,再次凑近尹秀。</p>
这次它的头颅已经凑近了尹秀身前,嘴里的水汽直喷到他的外套上。</p>
尹秀不说话,只是站着,与老母的八只眼睛对视,绿光在他的瞳孔里流转。</p>
“结束了!”</p>
老母仰起头,张开嘴巴,像铡刀一样往尹秀的头顶落下。</p>
“龙神敕令,风神借法,遁形!”</p>
尹秀的身体瞬间变得虚无起来,老母咬了个空,嘴巴直直砸在地上,吃进去一大口碎石。</p>
下一秒,尹秀在马小玉的身边,重新显形。</p>
“怎么,你竟然敢抛下我?”马小玉怒气冲冲。</p>
尹秀咧嘴,“我看你刚才都累得睡着了,干脆让你先休息一下好了,一只蜘蛛精而已,哪里需要马家的女天师出手?”</p>
“哼!我要是不出手,你刚才已经成两截了。”</p>
“刘半仙说过,我不是那样短命的人。”</p>
“他?”马小玉冷哼一声,“他还说你时运高呢,你哪次时运高过了?”</p>
阿楸!</p>
一声响亮的喷嚏响彻岩洞,然后一个有些着急的声音传了过来。</p>
“马姑娘,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看我的!在尹哥仔身上不准,那是因为体质问题,不是我的问题。</p>
就好像一个人得了绝症,你不能说大夫没医好他就是没本事,对吧?”</p>
岩洞的另一头,刘半仙和罗维并肩出现。</p>
“啐!大吉利是!”</p>
尹秀骂道:“刘半仙,就算你真的算不准我,也不用这样咒我吧?还绝症?”</p>
“嗨,言重了,言重了。”</p>
刘半仙拍拍自己的嘴巴,“抱歉,反正我的意思是,我算的肯定没问题,只是在你身上会出错而已。”</p>
“哦,那你今天有没有帮我算一卦?”</p>
“现在算也来得及。”</p>
刘半仙从口袋里掏出铜钱,在手里摊开,皱眉道:“你今日的运势是大凶,九死无生啊,尹哥仔。”</p>
“好,那就借你吉言了!”</p>
回过气来,尹秀和马小玉一左一右,再次冲向老母。</p>
而罗维则是从老母的后方快速逼近,形成三角夹击之势。</p>
“吃死!”</p>
老母怒喝一声,以它为圆心,周边大大小小的石头都在瞬间漂浮起来,像是受到了磁力影响的吸铁石。</p>
然后它又是一声大喝,石头化作箭矢,无差别地向着四周发射过去,如暴风雨般将在场众人都覆盖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