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正文卷第86章见招拆招面对杨戈的轻描淡写。</p>
熊钧忽然歇斯底里的大笑：“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是在面对什么！”</p>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杨大人说给他听的那些话。</p>
既是在告诉他，绣衣卫围剿他长风帮的前因后果。</p>
也是在告诉他，他背后的那些人，这回连自身都难保了，更莫说来保他……</p>
他还知道，他的确已经没得选。</p>
信眼前这个杨大人，他一家老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p>
否则，纵使绣衣卫能高抬贵手放他们满门一马，他背后的那些人也定会斩草除根。</p>
那些人的心到底有多阴狠、手到底有多毒辣，他太清楚了！</p>
以往，他就没少替他们斩草除根……</p>
所以，打绣衣卫攻破他长风帮总舵大门的那一刻起。</p>
他就已经没得选。</p>
但他仍然感到恐惧！</p>
因为他见夜，也见过黑……</p>
“我的确不清楚，我在面对些什么。”</p>
杨戈沉吟了片刻后，如实答道：“所以我才需要你来帮我开开眼界……别的我不敢给伱作保证，但只要你全力配合我，只要我还活着，你的后人就不会出任何意外！”</p>
他说得郑重。</p>
熊钧却是满脸苦涩：“某家还有的选吗？”</p>
左右都是满门死绝。</p>
他也只能寄望于眼前这位杨大人，当真如他自己说的那般正直。</p>
说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嘲讽。</p>
他给人做了半辈子黑手套，到头来，却只能期望别人不是与他一样的烂人。</p>
杨戈没有再多言，而是转而对杨天胜道：“老弟，这厮的家小就先拜托你照应了，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见他的老小，一应饮食也都劳烦你亲自过手！”</p>
杨天胜：……</p>
……</p>
立场一转换。</p>
熊钧这把江浙贪官污吏们手里的快刀，立刻就成了一柄取他们性命的斩首刀。</p>
一箱箱埋在隐秘之所的金银被起了出来。</p>
一本本藏在隐秘之地的账本被抄了出来。</p>
上右所四百官兵按图索骥，四下奔走，抓捕他们这一条线上各个环节的主事之人归案。</p>
封城不到两日。</p>
江都城内上到扬州知府杨玉亭，下到大半坊厢里正乡老，尽皆锁枷下狱。</p>
一时之间，府衙大牢人满为患！</p>
如果说，前番三大粮商囤积居奇一案的处理结果，是一棒落在了水上，敲山震虎。</p>
那这回上右所的处理方式，就是真正一刀劈在了泥上……</p>
杨戈坐镇长风帮总舵，不断综合各方汇总过来的口供、证据，整理、完善江浙贪官污吏们的犯罪拼图。</p>
长风帮是江左大帮，分舵和人手遍布江浙十一府。</p>
在其余地界，长风帮的分舵和人手也都充当着和江都总舵一样的角色。</p>
一边把持该地的黑色灰色产业。</p>
一边配合当地官僚地主盘剥百姓。</p>
所得的土地钱财，每层都截留一小部分，再将大头一层一层的往上送。</p>
整个贪污受贿体系，就如同一座金字塔。</p>
官位越大、位置越高，拿的钱财和土地就越多。</p>
而身处顶端的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送到手上的土地和钱财是怎么来的！</p>
当然，他们或许也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小事”！</p>
他们要做的，仅仅只是在适当的时候，举荐提拔一下底下人，顺带帮他们遮掩一些漏出来的丑事。</p>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就是“反哺桑梓”。</p>
这么个盘剥法儿，将偌大的江浙，割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p>
底层的百姓水深火热、苦不堪言。</p>
上层的官僚地主锦衣玉食、歌舞升平。</p>
偏偏整体还一派国泰民安、四海靖平之象……</p>
杨戈只是整理着这个庞大的贪污受贿体系，都感觉压抑、绝望。</p>
只觉得江南的天，不是蓝天白云。</p>
而是一张密不透风的遮天大网……</p>
身处于这张大网之中，再撕心裂肺的呐喊，都是悄无声息的。</p>
如今，杨戈也身处于这张大网的中心……</p>
他不再只想着做自己能做的，管自己能管的。</p>
他还想一刀把这片天，捅一个窟窿！</p>
好让新鲜的风，吹进这片潮湿发霉的天地。</p>
但他的雷霆行动，很快就迎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噬。</p>
首先是他查封扬州府衙的第二日，就有一大批十万火急的公文，雪片般的飞进了府衙。</p>
有的是各地秋收情况汇总。</p>
有的是秋汛河堤修缮请示。</p>
还有赋税征收遇阻的请示……</p>
件件都是必须要马上处理，谁敢影响谁就得掉脑袋的紧急政务。</p>
这一波，是来自扬州府底层官吏的集体反击：你绣衣卫不是要查案，继续查啊！</p>
杨戈下手虽然狠，其实还是有分寸的，只要不在那个贪污受贿金字塔体系里的官吏，纵使同样也算不得干净，他也没有动那些人。</p>
毕竟他不可能把江都城所有官吏都统统抓起来，这可是常住百姓超过了十万人的大城池，若是所有官吏都没了，那得生出多大乱子？</p>
但落在那些底层官吏的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外来的绣衣卫，连里正、坊官儿这种不入流的小吏都抓，这谁经得起他们查？</p>
再经有心人一煽动，就默契的一齐给杨戈上起了眼药。</p>
杨戈明知这些人是在给自己施压，可他还真拿这些人没什么办法。</p>
思来想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洪武大帝用的法子！</p>
他派人，用刀子逼着大牢里的那些堂官儿，穿着囚衣、负着枷锁，上堂处理政务，并承诺他们，只要用心处理政务，可以视作有自首情节，宽宏处理。</p>
这个法子好使吗？</p>
当然不好使！</p>
人洪武大帝能使，那是因为他是洪武大帝。</p>
‘他杨戈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绣衣卫千户，说得好听点是天子亲军统领，说得不好听他就是皇帝养的一条狗！’</p>
‘无有上命在手，他难道还真敢拿我们这些正经科举出身的朝廷命官怎样？’</p>
这是杨戈派人去大牢里让那些堂官们出来戴枷办公时，那些堂官们的内心戏。</p>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底下的胥吏们在给绣衣卫上眼药。</p>
自然不肯自己站出来拆自己的台。</p>
而杨戈给他们的答案是：我还真敢！</p>
他将大牢里的堂官们全部拉出来，集结在一起，当众砍了两个跳得最凶的堂官，再举着血淋淋的刀子，问他们的副手，能不能干他们主官干的活儿？</p>
瞅着杨戈凶光毕露的模样，一众玩惯了软刀子的文官，当场就吓尿了，几十人聚在一起，屁都没人敢崩一个。</p>
再然后，扬州知府杨玉廷就扛着枷锁，带头老老实实升堂处理公务去了。</p>
‘竖子张狂，必不得好死！’</p>
‘我等金玉之躯，岂能与瓦罐碰！’</p>
‘且先忍他一手，容后再与他计较！’</p>
那一刻，他们心头的想法，大抵都是这样。</p>
就这样，杨戈开创性的在大魏使出了戴枷办公的举措。</p>
这是大魏历任帝王都没敢用过的法子……</p>
雪片般的公文飞出府衙，扬州府的政务总算是勉强恢复了正常。</p>
杨戈为了防止这些戴枷办公的贪官污吏给自己挖坑，经他们处理的所有紧要、重大政务，他都找来过往的公文比对过。</p>
不敢说万无一失，至少大的毛病肯定是没有。</p>
有道是人做初一，我做十五。</p>
杨戈拆开了扬州底层官吏们祭出的第一招后，反手就把那些跳的最欢的一大批底层官吏给抓到了大牢里，填补了那些戴枷办公的堂官们的空缺。</p>
至于他们空出来的位子……</p>
还是老办法，找来他们的副手，告诉他们，你们的上司栽定了，谁能给我补充证据，谁就能顶他的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