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与慕挽辞最后算是不欢而散,离开南院之后,江肆便派人去往驿站,召冯尧等人明日入侯府。
嘉靖侯府议政院在南北院之间,江肆让人把冯尧请入院门。
冯尧穿着的是与前几日见面时一般的白色锦袍,见到江肆不卑不亢,躬着身依旧能看出她飞扬之姿。
同上京初见时别无二致。
倒是江肆桀骜了些,左腿踩在座椅之上,吃着从集市上买回的红枣,咧嘴笑道: “恭喜冯都尉…哦不,现在该叫冯将军了。
冯将军此来突然,侯府若是招待不周,还望冯将军见谅。
招待?
哪里有什么招待?
冯尧进门至今,江肆连坐都没让坐一下。此刻正是辰时也并未准备菜肴。
不过冯尧也不当事,微微一笑,便自行找到位置坐下。
之后便开始高谈阔论,皇上圣意,北境百姓生活,南境战乱一个都未落下。倒是让江肆佩服起来,来到北境地界,竟然还敢如此沉着。
皇上念侯爷守卫淮城有功,特意派下官带来绫罗绸缎及宝石玉饰。
皆在门口候着,侯爷一声令下便可着…
“臣多谢陛下,刘金去派人把东西搬到后院。”江肆嘴角噙笑大手一挥,刘金协同桑枝和冯尧的人一同去拿。
这笑,是冲着刘金和桑枝的,等两人前脚走,江肆又绷起了脸。此刻议政堂只有江肆和冯尧二人,江肆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了。因为冯尧挑衅属实,她在信中便特意提及了与慕挽辞的事情。【下官与长公主殿下婚约早成过往,还望侯爷善待殿下。】她如何对待慕挽辞,什么时候需要旁人嘱咐了?江肆本也并非全信,或者是真的也无甚所谓。可这人的手段,着实恶劣了一些,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挑拨她和慕挽辞的关系罢了。
若是慕挽辞亲口所说,她自当什么都没发生,可从冯尧的信中得到,就有一种被人欺瞒了的感
觉。
尤其是她问慕挽辞时,慕挽辞随意一句:不过是少时,父皇说的玩笑话。
玩笑话?
玩笑话会在上京见面时,两人那副表情?玩笑话会在年月节时看到冯
尧却不告知?
江肆,受不得这种欺瞒。
她沉着脸,冯尧眼神高傲未曾言语,直到慕挽辞姗姗来迟,江肆抬了抬眼皮。冯尧却是站起了身,眼神发亮的走向慕挽辞。
单膝下跪,礼仪满分: “臣冯尧,叩见长公主殿下!”
这副样子让江肆实在看不惯,撇了撇嘴,当做看不到。
叙话不多时,苏洵手下的副将进入议政堂: “侯爷,冰上击鞠事宜已经安排妥当,苏将军派属下请您和长公主…还有冯将军一同前往。
副将走后,便站起身往外走,到了冯尧面前时才停住脚步:冯将军既奉皇命巡查北境,自然也便入乡随俗。
“可怪本侯未提前通知你?”
“下官不敢,到了北境自然听侯爷安排。”冯尧俯身说道,可江肆注意到她的眼神越过自己看向了慕挽辞。
她余光也向后瞥了一眼,慕挽辞倒十分平静。
冰上击鞠乃是北境腊八节特有的赛事,与冰嬉节类似,军民同庆。
上一次在冰嬉节时苏洵让江肆注意看的那个少女也在,不过上次她是在民间队伍,这次是在凌上城护卫队当中。
击鞠在越国和南凉都极为受欢迎,西陲地处环境影响稍显逊色,不过冰上击鞠却是独属于北境人的特色,夏季时极少有比赛,皆是百姓私下乐趣。
江肆在此前也从未玩过击鞠,但最近她的骑术精进许多,也跟着的下手的将士们练习过几次。水平也就勉强上得了场,若是对上十分厉害的对手,怕是抵不过。但眼下冯尧在,江肆的好胜心也燃了起来。
冯尧不属于靖远军,自然不可能在靖远军的队伍当中,若是在民间队伍欺压的又太过明显,便安排到了护卫队的队伍里面是副球头。
与江肆的位置一样,靖远军的球头是苏洵,护卫队里面则被苏洵提及的少女做球头。
第一场是护卫队与凌上击鞠队,女孩马术极佳,球杖在她的手里十分灵活,江肆坐在席间见她进
球差点忍不住叫起来。
不过在瞥向冯尧的黑脸,和慕挽辞的冷脸时,生生克制住了。
上次在冰嬉节上人多杂乱,不比这次,冰面上两支队伍不过八个人,江肆能够看的清清楚楚。欣赏之意
难以言表,而且还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她转头问苏洵: “这少女叫什么名字?”
江肆对她感兴趣,苏洵自然不意外,她看了一眼正在进球的女孩回答江肆: “她叫房林,两年前曾报名靖远军,但因为年龄不够,又并未分化被拒绝了。
所以,这两年来你一直有注意她?
是,房林乃是凌上城郊猎户的女儿,前些年父亲捕猎并未再回来,便和母亲一起生活。今年才十五岁,分化成乾元不过几个月,我让护卫队先将她收编。
江肆看她一眼又对苏洵说道: 她身形矫健,冰嬉节上很是惹眼,击鞠技术也该是一流吧。是,多加培养必定为侯爷所用。
江肆点头赞同,显然对房林很有兴趣的。
房林身体极其协调,不过凌上击鞠队也不容小觑,蒙面的球头实力很是强劲,好几次都从房林的手中把球抢了下来,得分也让是最多的那个。
后来更是成了房林与两人单独的比拼。
江肆眼看着冯尧的脸色越来越黑,完全没有发挥的机会。比赛结束只差了两球,护卫队胜,除了冯尧皮笑容不笑之外,其他人都是由衷的高兴。
下一场是靖远军对战护卫队,江肆身穿玄色胡服,骑着黑色马匹和对面的白衣白马的冯尧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骑术均可,只是江肆更善于的在冰上,冯尧努力的样子颇为滑稽,刚刚看比赛的时候,江肆只注意了冯尧的脸色到还没想过会如此。
也可能是冯尧在没对上她之前,并未如此的有胜负欲。
两个人男乾元准备把球传给房林,冯尧离的不远,直接策马把球抢了过去。
曾作为上京都尉,如今又是忠武将军,冯尧的能力自然也不可能没有,不适合在冰面上跑,冯尧便在拿到球的时刻,直接把球射进了球门。
超远距离射门,让围观的百姓一瞬间沸腾。
上京勋贵,也是天之骄子,接受百姓如此瞩目对冯尧来说才是正常。所以她面容不改,丝毫没有得意之色,严阵以待。
江肆和冯尧四舍五入起来算是情敌,两人的攻法也大致相同,江肆马术尚佳,却也真并未比寒过,因此接球时有些费力,若不是苏
洵和蓝韶配合的好,球有好几次都会从她手里丢掉。
也好在,拿到球之后她就能进门。
而冯尧因为一意孤行,队伍则快要散了。
两个男乾元信任的是房林,又忌惮冯尧的身份,不得已只能把球传给她,后续的阵型又完全跟不上去,一刻钟后比分的差距就出来了。
冯尧为人自是骄傲的,见此胜负欲彻底被燃起来,球杖的顶端如偃月一般弯曲回来,将急速滚动的马球挡住,江肆与之碰到了一处。
手臂相触,两人谁也不让谁。
僵持许久,江肆趁其不备时把球传给了蓝韶,而冯尧后方的两个乾元距离甚远,只有房林在侧。江肆策马到一旁接应蓝韶时,回头一看却是房林被冯尧的球杖打到。索性少女灵活,看起来像是只碰了手臂。
比赛不过一刻钟,此时房林受了伤,结果便已毫无悬念。
停手。江肆大喊了一声,把球杖扔到一旁,和蓝韶一块到了房林的身边。
冯尧站在一旁,见到江肆过来躬身道歉:“侯爷,下官方才一时手滑所以才...”
冯尧的解释江肆听了当听不到,完全没心思理她,而是看房林伤的如何。
靖远军的小军医先一步守在了房林的身侧,见二人过来便说: “侯爷,郎将,小人来处理便是。
蓝韶身为靖远军的军医自然也是有军衔的,金御郎将便是她的军职,所以蓝韶手下的军医见她都是这般称呼,旁人皆是惯称蓝军医。
军营之内,军医与士兵互不牵扯,为每一位靖远军医治都是理所应当,只是需以江肆苏洵叶婵等人为先,所以在面对房林之上,小军医如此做确最为妥帖。
可人是冯尧这个忠武将军伤的,房林又是江肆和苏洵一同看中之人,理当不同。蓝韶看了看房林的伤势,淡声拒绝: 不必,我来。小军医让出位置,站在蓝韶的一旁。她伤到了骨头,不过没折。
处理之后,三个月不许乱动,保证你恢复如常。蓝韶对待房林少有的和善,一边包扎一边耐心的嘱咐她。
在护卫队中房林的年纪也算是小的,能够做的事情有限,饷银也并不多,所以她日常还会去做些灵活填补家用,乍一听这话便是连连摇头
: 不可,大人我…我不治了。
娘亲生病在家,我需要照顾她。
医者仁心这话不错,蓝韶平日里跟个假正经似的,可遇到房林这样的情况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
把。
她并不是因为房林被苏洵和江肆看重能力,而是看着她骨瘦如柴却有力的双手有些动容。
娘亲的事不急,你先把伤口处理了,再带娘亲来侯府后院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娘亲医治。”
不过,也要收钱,但是你可以在我那里帮忙还债。
房林在听到帮这个字的时候便皱起了眉,蓝韶看的出小小年纪的她骨头却硬的很。自尊心也极强。
听懂了她说的话,房林红着眼眶扣谢: 房林多谢大人。
不必谢我,我只是嘉靖侯的兵,靠她养着,要谢啊你就谢她…
房林反应极快,不止谢了江肆还把穿着一样服饰的苏洵和她的副官都谢了一遍头磕了又磕,江肆最看不过眼,把她扶了起来。
房林年纪虽小,但也认得嘉靖侯,方才磕头时便对着她磕的最多,这会儿则更是顾不得受伤的手臂要挣脱开江肆:“侯…侯爷,草民身上不干净,别弄脏了您的…”
“哪里不干净了?要说不干净,我们刚刚可都在冰上比赛,怕什么?”
不用怕,在北境有我给你做主,伤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房林红着眼眶瑟缩的样子让江肆看的心里发紧,也顾不得旁人看她的眼神,便把这话脱口而出。房林听闻更是抬眼不安的看了看冯尧。
冯尧自知理亏,见此也未发一言。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气恼的女声: 幼齿小儿都伤,这人啊,是得多卑劣!众人皆侧目看去,其中就属冯尧最是不忿。怒视着替房林说话的那位凌上击鞠队蒙面的球头。她承认,当时确实气恼,可也没想到真的会伤到了房林。不过就是一介草民,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可伤人也是真,冯尧瞪着来人别无他法,最后,也只得把目光投到慕挽辞的身上去,希望她能为自己说上几句,不至于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说上她几句。
br />很可惜,慕挽辞不为所动。
江肆等人的焦急她没有,蒙面球头的怒意也没有。
平淡的看着一切,若不是冯尧特意去看向她,怕是没人记得慕挽辞就在不远处。而冯尧便是抓住了她,脱离人群走到慕挽辞的身边。
殿下,方才臣真的只是错手伤人,还望殿下…切莫要误会。旁人如何看,虽也让冯尧气恼,可她最在意的还是慕挽辞的态度。慕挽辞若觉得她是这等卑劣之人,那就完了。两人说话的动静没有几人察觉,尤其是注意力在蓝韶和房林身上的江肆没察觉。
由于原主多疑的原因,江肆的身边并没有亲卫,所以看重房林,江肆也是有这分心思的,从小养着,总好过其他人。
这会儿见她伤了,自然也焦急几分。
蓝韶的药涂抹上之后,江肆拍了拍她的头: 好好养,伤好了之后就进靖远军。若是不如从前也没事,靖远军多的是你能做的差事。
在江肆的安慰下,房林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笑意,眼神更是坚定: “好,草民必回报答侯爷,郎将和苏将军…
之后江肆不再打扰蓝韶为其医治,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想正好与人撞到一起。
江肆回头,此人正是替房林说话的蒙面球头。没想到,嘉靖侯竟还有爱童之心?
方才嘈杂,江肆没太听清楚此人的声音,这会儿听了才觉得极为熟悉,那双眼也明亮的很。像是在哪见过.
正想着就见此人把面罩扯开一瞬,江肆瞪圆了眼睛,指着她道: “南宫…”“嘘…此番是要把冯尧留在北境,若是被她知道我在这里,岂不是会连夜出逃?”“你怎知本侯所想?”
“猜的。”
“我不喜冯尧此人,就如同我不喜慕挽辞。”不,是越国上下,我只喜侯爷。
江肆闭了闭眼,每次以为和南宫嬗好好说上几句的时候,南宫嬗总是会如此不正经起来。她当做没听到,转身想要回府。
闹至此,比赛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却不想南宫嬗也跟着她走。冯尧出此错,侯爷也算是好计谋。“就是可惜了那个小乾元,若是手臂真用不了了该如何啊?”
江肆背着身
听她的话,脸是越来越黑。有意把冯尧留下是真,可让她伤房林不是!
她扭头想要反驳,却先看到慕挽辞朝她走来,身后还跟着冯尧。
她心下更是不悦,以为慕挽辞是来为冯尧求饶的。
拳头无意识的握住,被眼尖的南宫嬗瞧见,她扭着身子与江肆只在一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问她:“侯爷可愿和我走?“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