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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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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里静得针落可闻。

江萤听见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急忙将雪玉交给容澈,蹲身便将裙面上的那朵花苞拾起。

借着火折微弱的光芒,她看清这朵花苞如今的情形。

花瓣完好,但花茎已被齐萼折断。

显然是救不活了。

“这可怎么办?”江萤慌忙抬首看向容澈:“这可是皇后娘娘养了十数年的花。”

容澈则拧眉看着手中的雪玉。

雪玉仍在闹腾。

此刻正在他的手里翻转挣扎,不住地喵喵叫着,想要去扑他刚放在供桌上的花樽。

“江萤!”容澈将它摁得更紧:“你这丑猫怎么回事?”

江萤也觉得反常。

“雪玉平时并不这样。”她下意识道:“尤其是面对殿下的时候。”

雪玉可是她见过最会见风使舵的猫。

无论是在背地里打翻过多少东西,见到太子殿下的时候,永远都是最乖巧的模样。

她说到这,又觉得着急:“殿下先别管雪玉了。要紧的是皇后娘娘的花。”

容澈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江萤跟前。

接过那朵花苞打量过后,他的语声冷沉:“这花断得蹊跷。”

江萤追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容澈不耐道:“你的丑猫扑的是花瓶。这花要断也是从中间断。”

“你见过还没开的花,刚好从花萼里掉下来?有那么巧?”

江萤的心跳怦然:“殿下是说,这朵花在我们来之前便是断开的。”

可宫里又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弄死皇后娘娘的花,难道只为了嫁祸给他们。

她这般想着,视线落在还在挣扎的雪玉上。

不知为何,却想起容澈曾经与她说过的事。

“徐婕妤。”她不安道:“殿下曾与臣妾说过。徐婕妤也曾豢养过狸奴,且也曾面色苍白地从凤仪殿里出来。之后还托人将狸奴送走。”

“那是半年前的事。”容澈毫不客气:“你见过哪朵花死了半年还没烂的?”

他说罢也不再与她多言,拿起那朵花苞就摁在花樽里残留的花萼上。

纯白的花萼如手掌展开,稳稳地将这朵掉落的花苞托住。

在佛堂昏暗的光线里看来,倒也和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

江萤满脸震惊。

还未回过神来,手腕便被容澈扣住。

容澈拽着她疾步往外走:“还不走,是想等着别人来抓你问罪?”

江萤连忙跟上他。

但回首看向花樽的时候仍是忧虑:“可是皇后娘娘的花……”

容澈步履不停,满是不耐烦地道:“种棵树十几年也都开花了。”

“这花不开,那它八成就开不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江萤见他似有不悦。

也唯有噤声,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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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的阶梯行至尽头。

江萤跟着他重新回到来时的厢房。

原本还在他手里扑腾挣扎的雪玉也不知在何时安静下来。

此刻正听话地悬空挂在容澈的手里。

那双金碧色的圆瞳满是无辜。

仿佛适才扑倒琉璃花樽的并不是它。

江萤轻疑了声。

但来不及多想,便被容澈拽着往偏殿里走。

江萤犹豫着想说些什么,可偏首看见廊外天光微明,便也收住语声,加快步履跟上他。

两人回到暂居的偏殿中。

容澈将雪玉丢给她,径自在榻上坐下。

“容隐该回来了。”他毫不客气道:“指不定怎么找你算账。”

江萤闻言心虚:“这桩事臣妾确有不是。”

“可是,殿下不是说优昙婆罗花之前便……”

容澈截断她的话:“但最后进佛堂的是你。这丑猫也是你带的。若母后追查下来,定会先查到你的头上。”

“容隐当然也会被牵扯。”

既被牵扯,自然是要找她算账。

他见江萤神情焦灼,便抬手拍了拍榻沿,示意她赶紧过来:“孤倒是有个办法。”

江萤隐约觉得有诈。

但事已至此,再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方。

她遂挪步过去,小声询问道:“是什么办法?”

容澈握着她的腰肢将她抱在腿上,面上的神情张扬肆意:“先下手为强。”

“不如你趁现在就将他锁了。之后的事孤来替你处置。”

江萤没敢应声。

先不说太子殿下会不会找她算账。

就如今的殿下给她出的这个主意,听着怎么那么像是——

狼狈为奸。

容澈见她迟迟不说话,眼底的神情再度冷下。

“怎么?舍不得?”他抬手掐住她的脸颊,语声愈发寒冽:“平时锁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犹豫!”

江萤见他又要恼怒,忙试着往回找补:“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她尝试着道:“况且锁太子殿下便是锁殿下。若是太子殿下在挣扎的时候受伤,殿下也会觉得疼不是吗?”

虽说他们各有各的想法,但终归还是同一个身体。

要是彼此不能妥协,便谁也不会好过。

容澈冷哼,掐着她脸颊的手指再度收紧。

江萤微微吃疼,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的神情陡然凌冽。

似在隐忍着剧烈的痛意。

应当是交替的时辰又至。

但即便是在此刻,他还不忘掐住她的腰肢威胁她:“不许去找容隐偷欢!”

话音方落,他便咬牙阖眼。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的怒意已然褪去。

江萤低眸望着他,尝试着轻

声唤道:“殿下。”

容隐低低应了身,掐在她腰间的手指轻轻松开。

仅是轻扶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自腿上摔下。

江萤也意识到如今这过于暧昧的姿态。

她脸颊微热,从他的腿上起身。

“殿下,皇后娘娘的花……”她轻声说起那朵花的事。

掌心的余温散去。

容隐垂落指尖,将紊乱的思绪理清。

比起优昙婆罗花,他更在意的,是母后的佛堂。

在还未元服的少年时,发病时的他便听过这朵花的名字。

且一意孤行地要去佛堂查看。

但那时母后的佛堂值守森严,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整整两个月后的万寿节,趁着所有宫人都在忙碌的时候,他方找到机会潜入佛堂。

那时佛堂里的摆设与如今也并无甚不同。

除却礼佛用的器物,便唯有那花樽里的优昙婆罗花。

发病时的他对此并无兴趣。

在环视两圈后,便在宫人回来前独自离开。

此后的数年。

无论是他,还是发病时的他,都未曾再去过母后的佛堂。

亦不知是从何时起,佛堂的守备竟变得这般松懈。

以致于区区几名暗卫便能将值守的宫人引走。

究竟是这朵优昙婆罗花常年不绽,以致于他的母后对此渐渐散了希冀。

还是,这本就是个设好的局。

可以放松守备,是在引君入瓮。

如今尚不能笃定。

容隐抬手轻摁了摁眉心,再启唇的时候,语声仍是温和:“此事孤会处置。”

他道:“你不必听孤发病时的胡言乱语。”

江萤忐忑道:“殿下还能找到同样的花吗?”

容隐轻敛了敛眉。

她母后得到这朵花的时候,他的年岁尚小,也未能了解许多。

仅是听宫人说,是一名游方僧人所赠。

在元服后,他也曾试着追查这朵花的来历。

但那名僧人早已音讯渺茫。

整座长安城里,也再未出现过同样的花。

找到同样的替换自不可能。

如今能做的,便是在优昙婆罗花腐烂之前,令人尝试着做出赝品,将佛堂内的断花更换。

容隐思绪落定,便也将此事简短地告诉她。

略微停顿后,他又轻声道:“这朵花并非毁于你手。且此花十数年未开,本就是希望渺茫。即便花开,能否如传闻中那样治愈百病亦未可知。”

“般般不必太过自责。”

江萤歉疚轻声:“臣妾往后定会愈加谨慎。”

她说着将还在缠着容隐撒娇的雪玉抱起:“也会好好管教雪玉。”

容隐的目光落在雪玉上。

雪玉是他饲养,他对雪玉的秉性也素来清楚。

背后打翻东西的事他并非不知,但当着他的面这般暴躁,确是从未有过。

但其中究竟有什么端倪。

也要等拿到那朵断花之后再试。

容隐暂且敛下思绪,对江萤道:“般般,你也早些歇息吧。”

江萤轻轻应声,俯身将雪玉放在脚踏上。

昨夜皇后急病,她与太子皆是整夜未睡。

如今心弦微松,困意也顿时袭来。

她便也没有推辞,仅是走到屏风后更换寝衣,打算就在偏殿里补眠。

容隐则在榻前更换寝衣。

男子的衣裳更为简单。

他换好寝衣的时候,江萤并未自屏风后出来。

容隐抬起视线,便见单薄的绢丝屏风间隐约透出少女窈窕身影。

丝绦解开,裙裳褪下。

她倒映在屏风间的轮廓便格外清晰。

似比初嫁到东宫的时候更为玲珑。

那些旖旎荒唐的记忆也似水草蔓生,无声无息地纠缠上他。

即便紧紧阖眼,亦是挥之不去。

每一滴更漏都落得缓慢。

当江萤换好寝衣自屏风后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容隐半躺在榻上。

原本铺好的丝被半掩到他的小腹。

显出他的胸膛宽阔,腰身劲窄。

江萤微微面热。

她掩饰般地走上前去,同样钻到锦被里。

殿下也要歇息了吗??[(”她轻声询问。

容隐低应了声,往离她稍远的方向让了寸许。

江萤也未曾多想。

她此刻倦意上涌,近乎是方沾上枕头,便阖眼倦睡过去。

容隐却并未入眠。

他垂落目光看她,素来清明的凤眼里此刻波澜浅显。

但顷刻后,他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起身走到公办的长案后,重新将这十年来的军报铺开。

不能。

他告诫自己。

至少是在宫中的时候不能。

此后的数日,偏殿中的日子倒还算是宁静。

江萤依旧是每日到姜皇后的榻前侍疾。

虽说每次见到皇后的时候皆是提心吊胆,生怕她发现幽室内那朵被折断的优昙婆罗花。

但好在病中无法礼佛。

替皇后代为侍奉此花的青琅似也未在昏暗的佛堂中看出端倪。

连续数日,皆无人来找她兴师问罪。

而入夜后返回偏殿。

容澈倒也无法像往日里那样向她索求无度。

因白日里要侍疾的缘故,容隐便将部分军报留到夜里,由容澈代为翻阅。

起初的时候容澈极为恼怒。

尤其是在看见容隐留给他的字条‘若不能出宫,你便永远只能做孤的影子,用孤的名字而活。’后更是暴怒,当即便要强行出宫。

连江萤都险些没能拦住他。

幸而暴怒之后,他倒也强压着怒火勉强合作。

与容隐日夜兼程,共同翻找军报里的端倪。

‘同是雪灾,同是外敌扰边。嘉陵关的军备便没有这般损耗。’

在收到容澈留下的字条后,容隐同样敛眉。

他亦在翻阅其余边关守将们送来的军报。

发觉不只是军备。

便连粮草,都要比同样守军数量的宣武关多出两到三成。

肃亲王当时的回禀是。

外敌扰边,烧杀抢掠。

粮草时常被截,时常还要拿出部分来接济边关受灾百姓。

也因此,肃亲王在边关的威望极高。

既稳军心,又得民心。

若是未能查清便放他离去,无异于是放虎归山。

思绪未落,滴水更漏便又敲响。

辰时将至,又是每日里前去侍疾的时辰。

容隐迅速将军报收起。

提笔亲手写下一封密信,又以火漆封口,交给段宏。

“替孤转呈父皇。务必请父皇亲启。”

他语声落,便起身更衣,与江萤前往凤仪殿的正殿。

今日皇后的病情仍未好转。

在容隐与江萤前去侍疾的时候,依旧躺在凤榻上神情倦倦,仅是令青琅递经书给容隐,让他接着昨日的段落诵读。

容隐亦不推辞。

他将亲手誊写的三卷经书交给青琅,又接过她递来的无量寿经念诵。

这卷经书将要念完的时候,殿外倏然有喧嚣声起。

紧接着一名蓝衣宦官匆匆而来,跪在屏风外焦急回禀道:“皇后娘娘,凤仪殿的东偏殿走水。”

江萤慌忙自皇后榻前起身。

东偏殿,那是他们暂居的地方。

容隐面色微凝,也立即向皇后辞行,迅速带着江萤往东偏殿的方向赶去。

江萤跟着他提裙跑过游廊,方靠近东偏殿,便感受到热浪迎面袭来。

白日里还庄严肃重的殿阁此刻有半座都陷在火海之中。

烟尘滚滚,烈焰滔天。

将她硬生生地往后逼退数步。

宫中的侍卫与宦官们正抬着水龙,神色焦急地迅速来回在偏殿与御河之间。

而她的侍女连翘与茯苓惊惶失措地站在火场旁侧,怀里还紧紧抱着她的狸奴雪玉。

雪玉是自己逃出来的。

连身上雪白的长毛都烧焦了两撮,此刻正哀怨地在舔舐着毛上的焦痕。

见容隐与江萤回来,更是喵喵叫个不停。

江萤顾不上去抱雪玉,急忙去问连翘与茯苓:“殿内可还有人在?”

连翘与茯苓此刻也是惊魂未定。

听她问话,方回过神来,连忙答道:“回太子妃,殿下入夜后不喜旁人入内伺候。因此奴婢们皆守在偏殿外的游廊上。直到辰时方想入内收拾。”

她们因此逃过

一劫,可是——

连翘语声颤抖:“可等到奴婢们入内,发现偏殿火起的时候,便已经晚了——”

没有伤到人已是万幸。?_[(”江萤说至此,像是陡然间想起什么,急忙转头看向容隐:“殿下可还有……”

她不敢明说,唯有低声道:“可还有什么贵重物件在里头?”

容隐的面色极冷。

他并未立即答复,而是对前来救火的侍卫疾声道:“再去运水,要快!”

容隐行事素来稳重。鲜少有这般焦躁的神态。

江萤的心也骤然沉落。

她想起,殿下与夜里的殿下日夜整理的那些军报,此刻都还留在偏殿之中。

她仰起头,看着面前滔滔火海,心中也升起绝望。

这样大的火势,无论是什么,都绝不可能再抢出来。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半个时辰。

直到将半座偏殿烧尽方徐徐平息。

容隐不顾还在冒烟的木架,疾步行入这座废墟。

江萤挽起裙裾,紧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赶到他们居住过的偏殿。

曾经辉煌的殿阁此刻仅余焦木。

连殿内最为坚固的横梁与立柱都被烧塌。

遍地的灰烬吹拂过她的身旁。

象征着此事的无可挽回。

容隐长久地立在废墟前。

直到宫人前来劝他们离开:“东偏殿走水,火因正在清查。还请太子与太子妃到西偏殿暂住。”

江萤心绪沉沉,抬首看向容隐。

容隐眼底寒彻,一言不发地带着她离开这座废殿。

待走到西偏殿中。

宫娥屏退,槅扇合拢。

江萤方低声与他商量起军报的事:“臣妾去给殿下备文房。殿下先将能记下来的部分默下来。”

“待入夜后,臣妾再去问问夜里的殿下,看看可还能再补充些许片段。”

原本的军报上有将军们的亲笔,有陛下的朱批与玺印。

是最有力的证据。

而誊写出来的军报难辨真伪,即便是送到刑部,也再难以此定罪。

可事已至此,唯有尽量挽回。

即便收效甚微,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得要好。

容隐却道:“不必。”

江萤以为他是气得狠了,正想启唇再劝。

却见他抬手轻叩桌案,暗卫便现身将一只不起眼的木箱放在桌上。

容隐抬手将木箱打开,将箱中叠放的文书一一取出。

泛黄的生宣上,将军亲笔,殿下的朱批与玺印赫然在目。

正是近十年来的军报。

江萤杏眸睁大:“殿下……”

“不过是将计就计。”容隐的指尖轻叩,语声微寒:“若不让母后相信证据已经毁去,又如何能有离宫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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