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是雨头。”陆榆回了神，连忙向侧室跑去，“我去关窗户。”
“我帮你。”程憬从柜台里绕出来。
雨前的凉风穿堂而过，塑料珠帘反复碰撞、哗哗作响。安娜有些焦躁地跳进柜台里，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
程憬将它从地上捞起来放在柜台内侧，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背，便向离自己比较近的窗户走去。
“记得上锁。”陆榆的声音远远地从侧室传来。
窗外的天色晦暗不明，行道树的树叶在风中哗哗摇动。程憬站在那扇窗边，窗前那棵梧桐的叶子在风里旋转着不停地落到地上。
他看了几秒钟，“砰”的一声关上了窗。
“还差哪里？”陆榆从侧室转出来。
“后面还有一扇。”程憬一边说一边向书店深处走去，“我来吧。”
“好。”陆榆答应着。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陈温给他打来电话，他刚一接起来，对方就急急火火地问：“你还在店里？”
“是。”陆榆将躲进柜台里的安娜抓出来，歪头夹着手机，“陈老师，要下雨了，我刚关完窗户。”
“好，好。天气预报说a市今天有特大雷暴雨，你关好门窗，把所有的电源都拔掉。”陈温的声音有些焦急，“然后锁好店门，赶紧回宿舍，知道吗？”
“嗯，陈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多检查几遍再走。”陆榆以为对方怕他做事不牢靠，便补上一句，“程憬也在，待会儿让他帮我一起检查一轮。”
“啊？程憬也在？”陈温的声音不知道是焦急还是多了几分宽心，“不用几遍，就把电源都拔掉，关好门窗就赶紧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带伞了吗？”
女教授在那边絮絮叨叨担心他们，陆榆心里有些暖：“没事，您放心吧，下雨而已，我们收拾完就走。安娜怎么办？”
“就按照早上说的把安娜放在仓库里，那里没问题，她习惯了。”陈温还是不放心，“如果明早天气好你再来开店，要是雨不停可别出来啊。店门口那条街一下雨就积水，一米多深都是常态，这天气不会有人来了，你们关好店，赶快回去，听见了吗？”
“好好。您放心吧，陈老师。”陆榆说，“我们尽快。”
“行，行。”陈温说，“那就这样，到宿舍给我回个电话。”
“好，陈老师再见。”陆榆挂了电话，便又转身回到几间侧室去逐一关灯断电。
待他再次回到主厅里时，程憬正将自己的笔记本塞回书包里，见他过来，问：“陈温教授给你打电话了，需要做什么？”
“关灯断电落锁。”陆榆一边寻找着遗漏的插销，一边说，“把所有的插头都拔了，除了咖啡厅的冰箱。”
“那我去咖啡厅吧。”程憬闻言，又把书包丢在一边，走向咖啡厅，解开缠在门上的锁，“你带伞了吗？”
陆榆已经又跑进了另一间侧室，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程憬等了几秒，见无人应答，便独自走进黑暗的咖啡厅里检查各处的窗户和电源。
待他再出来时，陆榆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出来：“安娜，乖，过来。”
程憬走近些，就看到陆榆蹲在柜台里，安娜在他身周转来转去，不肯就范。
“我来吧。”程憬说，“安娜今天要留在这里吗？”
“对。”陆榆闷着头抓猫，主子怎么也不肯配合，他有些头大，“安娜留在仓库里，她不会害怕的。”
程憬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雨点啪嗒啪嗒落下来的声音。那雨声由疏渐密，即使他们两人离窗子极远，也听得足够清楚，他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
“下了？”陆榆好不容易捉到了安娜，抱着一整天都在闹脾气的主子站起身来，“我抱她去仓库，等我出来我们就走。”
“那我再检查一遍电源。”程憬点点头，又在店里逡巡起来。
陆榆很快从仓库出来，手上已经没了狮子猫的身影，这时才想起来问程憬：“……带伞了吗？”
“没有。”程憬在店里转了好几遍，此时听到陆榆的问话，有些无奈。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窘迫。
“我找找店里有没有伞。”陆榆有点儿尴尬，便又转身回了仓库。不多会儿，他又转出来，两人看着对方空空如也的手，相对无言。
“跑回去吧。”程憬率先打破了沉默，“也不远，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远处随之传来隐隐的雷声，陆榆看着他，问：“你的电脑……没关系吗？”
“放在这儿吧。”程憬叹了口气，“你也把东西留在店里吧，这种天气，我们能带着自己回去就好了。”
“也好。”陆榆只能同意。
两人折腾半天，总算收拾好书店，锁上了门。十月书园外的楼梯间昏暗得如同黑夜，楼道里一如既往地没有灯光，程憬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一边走一边对陆榆说：“小心脚下。”
陆榆看着他手中的手机，又摸摸自己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觉得这两样电子产品可能今天要命绝于此。
“等等。”他思前想后，还是叫住了程憬，自己三两步跑回店门口，打开门，在柜台后面翻找良久，最后找到了两个新书上拆下来的塑料包装。
“把手机裹起来吧。”陆榆重新锁好门，将一个袋子递给站在楼梯上透过小窗看雨的程憬。
程憬接过袋子，举着手机为他照亮着脚下的台阶，两人一路下到一楼，站在大门口，再度陷入了沉默。
雨水在屋檐前挂成一道水帘，破旧的街道上已经积起了水，淹过了两道台阶。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划过，短暂地照亮了黑暗的楼梯间，门外大雨滂沱，街上空无一人，行道树在雨中摇摆不停。
两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无语。
他们二人无言地在门口站了会儿，程憬撩着大门前厚重的pvc门帘看外面的雨势，陆榆站在他身后，问：“等一会儿雨会停吗？”
“看这架势。”程憬放下帘子，楼梯间内瞬间又昏暗下来，“不会。”
“陈老师让我们赶快回去。”陆榆隔着帘子看着外面，“她说这里没有人，太危险了，让我们尽快回宿舍。”
“走吧。一直等着不是办法。”程憬叹了口气，“一点雨而已。”
陆榆看看对方，意识到再怎么拖也无济于事，妥协道：“走吧。”
一出了楼道，凉风挟着雨气扑面而来，台阶上早就被雨打湿了。面前是瓢泼大雨和深度没过脚踝的积水，两人对望一眼，互相都做了个深呼吸。
程憬问：“走？”
陆榆道：“走吧……”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一同冲进了大雨中。
几乎是刚刚离开屋檐的一瞬间，陆榆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整个被浇了个透。雨势让他的脑子有些难以思考，脚下的积水没到了小腿肚子。
大风吹得街边的树在雨中来回摇晃，天空中又划过一道白亮的闪电，他的视线被雨打得有些模糊，斜前方，程憬对他伸出手来：“快，小心脚下。”
他来不及多想，那人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引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还时不时提醒他：“这里有个坑，小心。”
不知花了多久，他踩在程憬一步一步开出的路上跟着对方走出了小街。
雨打得他浑身发冷，脚下的积水里漂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身边的马路上几辆私家车缓缓地在积水中行驶，耳边是不休的风雨声，他们拐过一个弯，a大的后门出现在眼前。
雨势毫无减小的意思，头顶上雷声阵阵，时不时有闪电照亮天空。a大的地势相对较高，他们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浅，程憬的步伐便也随之加快。踏进a大的一刻，陆榆终于感觉自己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在亭子那边休息一下。”程憬放开了他的胳膊，指着校内不远处的长廊。
二人大步跑到亭子下，淋雨十分消耗体力，陆榆双手撑在膝盖上，有些微喘。
“歇一会儿。”程憬对他说，“然后一口气冲回去吧，怎么样？”
陆榆撑着膝盖，他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完全湿透，牛仔裤也未能幸免，湿漉漉地贴在腿上。他微微侧头看一旁站着的程憬，对方也未能幸免，黑发贴在脸颊上，胸口轻微地起伏。
他看过去时，程憬也正好低下头看向他。
两人把对方狼狈的样子彻底收入眼底，陆榆只顾着喘气，程憬低着头，笑了一声。
“呵。”他看着陆榆。
陆榆一时忍不住，也笑了一声。
天空中又响起两道闷雷，长廊边的梧桐树掉下两片叶子来，落在水洼中，发出“啪”的声音。
陆榆平复下来，站直了身体。衣服湿乎乎黏在身上，凉风穿过长廊，他一阵发冷，猛得打了个喷嚏。
“别耽搁了。”程憬对他伸出手来，“马上就到了，坚持一下。”
陆榆打了个喷嚏，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突然有些不屑的又笑了一声。
“呵。”他拍开程憬的手，内心莫名有些久违的热血涌上来。
“走啊。”他对程憬说。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