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在黄金周第一天最为炎热的时间段，程憬背着个双肩包爬上了十月书园外面的楼梯间。
店内安静无比，他掀开塑料珠帘的时候，穿着棕色围裙的陆榆正好从门口经过，双手并用地架着一只蓝眼睛的白色长毛狮子猫，将它从地上举了起来。
珠帘在程憬的身后哗啦作响，陆榆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秒钟。
狮子猫安娜在陆榆的手上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喵——”
“安娜。”陆榆回过神来，将猫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不行，陈老师今天特地叮嘱过，不能让你跑到咖啡厅去。”
说着，他将猫放在柜台上，快步走到书店和咖啡厅连通着的玻璃门处，关上了咖啡店的门，又将门下的一把链子锁缠在门把手上，锁了个严实。
迅速跳下柜台跟过来的安娜一爪子拍在明净的玻璃上，十分不满地喵了一声，在门前坐定，尾巴一甩一甩的闹起了脾气。
“她生气了。”程憬说道，走进店里，在猫身边蹲下，“安娜，好久不见。”
安娜扭过头去，却伸出一只雪白的小爪子，按在程憬的手背上。
“……”陆榆看着言行不一的猫主子，有些无语。
他转身正要往柜台里走，程憬却已经站了起来，一边向他走来一边问：“陈教授跟你交代什么了吗？”
“没有。”陆榆站在柜台外，将台面上的一摞书一本一本拿下来放在旁边，“说你来了就全权交给你。”
他挪了半天，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便又若无其事地把书推回了一边。
“哦。”程憬把书包随手靠在墙上，从里面掏出自己的电脑放在店里的电脑旁边，“知道了。”
他最小化掉桌面上打开的网页，点开电脑内安装的索书系统，开始熟练地查看起来。
陆榆看着对方对店里的状况大概比他还要熟悉，连安娜都和这人相当熟稔，意识到这里大概没有他能够帮忙的空间，索性便放了心，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程憬来之前，书店官网的后台刚刚收到一份订单。按照苏楠之前对他交待的流程，收到订单后，他们在店里或者库里找到对应的书，然后打包按照读者留的信息寄出去就可以了。
程憬坐在柜台里面操作电脑，陆榆便在柜台外面乍着两只手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的书单在对方面前的电脑里。
他没多想，便直接对程憬说：“刚才桌面上有个网页你关了？”
“没有。”程憬闻言，把刚刚收起的网页又重新打开，侧头看他，“你要用？”
“我看一下书名。”柜台外面看不清屏幕上的画面，陆榆便绕到程憬身后，“就看一眼就行。”
“好。”程憬便往后仰了些，给他让出些位置来。
陆榆满脑子都是工作，便直接向着电脑的方向探身过去，伸手去摸一旁的鼠标，心思全在屏幕上的书单上。
“《成功人士的十二个黄金法则》，《思维导图》，……”陆榆专心地看着书单，嘴里低声念叨着。
程憬坐在凳子上，后背倚在墙上，微微垂着眼，映入眼帘的是陆榆低下头时头顶上露出的发旋儿和柔软的发丝。十八岁少年的耳朵尖在发间若隐若现，程憬盯着那片耳廓，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
对方突然退开，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假装对不远处还在生闷气的安娜产生了极大兴趣，看着猫主子从地面上跳到一个陈列台上，趴在书海里继续烦躁地来回甩动她漂亮的尾巴。
陆榆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儿。
柜台后的空间狭小逼仄，即使程憬往后挪了挪靠在墙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绝对不能算得上合理。他凑在电脑前记书单，程憬几乎只要稍稍往前动一下，他便能挨到他的身上。
如果程憬伸出手，他们的姿势就像极了一个亲密的拥抱。
意识到这点时，陆榆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从电脑前撤了开来。刚记住的书单几乎忘的干干净净，他站在柜台边，脑子里“成功人士”、“黄金法则”来回乱蹦，就是记不起来完整的名字和出版社。
他硬挺在原地，有点儿想叹气，又生生咽了回去。程憬今早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是不是又反应过度了？
“好了？”陆榆偷偷观察对方，程憬倒是神色毫无异样。见他退开，便往前拉了拉凳子，坐回电脑前面，“记住了吗？”
“……”陆榆沉默片刻，“没，没全记住，我先去找两本。”
他这么说了，也不管那本书到底叫什么人士的什么法则，抬脚就往放鸡汤文和商业类的架子走去。待他胡乱转了一圈回到柜台前，程憬正将他自己的电脑摆在店里的电脑旁边，一只手往店里的机子上插u盘，一只手握着鼠标操纵自己的笔记本。
“找到了？”陆榆走回来，程憬便问他，也不看他，目光专注在笔记本上的代码界面，“还要看吗？”
“等一会儿再找吧。”陆榆说。
店里没有客人，陆榆这一天大概也只有这一笔快递要发。
苏楠临走前交待他，长期合作的快递小哥在假期前三天不来取货，他便也不急，想着干脆等程憬忙完再一口气找齐所有书，免得和这人在那个小小的柜台后面挤来挤去。
“维护系统很难吗？”他看着程憬两台电脑一个u盘来回折腾，感觉麻烦得很，便靠在柜台边上围观。
“还好吧，目前还没什么问题。”程憬的十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游走，“你感兴趣？”
“只是看不懂。”陆榆看着黑色屏幕上一行行闪过的代码，“看不懂就好奇。”
“这个系统是老孙做的。”程憬手上不停，分心和他聊天，看起来也毫不费力，“苏教授这个书店开了有些年头了，一开始都是手工入库索引之类的，都是陈温教授带着人一手操办。”
“前些年他跟老孙打赌，老孙输了，就义务给他做了这个系统。”程憬解释道，“然后每年来维护，这两年还全部大更新了一次。”
“今年换你来了？”安娜走过来用尾巴缠陆榆的腿，陆榆弯下腰把她抱起来。
“老孙偷懒了。”程憬说。
“孙教授想锻炼你，他看重你。”陆榆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安娜的后背，也和程憬一同看着发亮的电脑屏幕。
“你这不是挺会聊天的。”程憬轻笑了一声，把u盘又换回笔记本上，“晚上还是照常时间关门吗？陈温教授来锁门？”
“陈老师把钥匙留给我了。”陆榆站着有些无聊，转过头看窗外高大茂盛的树冠，“还把安娜的家当全都搬了过来。”
“你才来几天，这么信任你。”程憬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微微往前倾了点身子去看屏幕上的代码，“陈温教授挺喜欢你的，很明显。”
“苏教授和陈教授要出去旅行。”看他停下，陆榆也下意识地跟着看屏幕，“怎么了？”
“没事。”程憬眯着眼看代码，手下有些试探地敲了几行。
“今天能维护完吗？”陆榆看他动作，随口问道。
程憬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陆榆让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能。”程憬转回去，继续在代码间缝缝补补，“年度维护，不给钱，没有截止时间要求，不用玩儿命。”
那你明天还来啊。陆榆在内心默默吐槽。
来也行吧。他想。
现在好像也没有之前和程憬相处那么尴尬了，和程憬聊天也挺有趣的。
“要休息会儿吗？”陆榆在柜台旁边站了半天，怀里还抱着只富态的安娜，感觉腿脚无聊，便换了个支撑腿，“你要喝水吗？”
“不用了，做完再休息。”程憬仿佛攻克了什么关窍，又迅速地敲击起键盘来。
对方直接拒绝，陆榆便也不再坚持，他又看了会儿，问：“每次见到你，都在写代码，不累吗？”
“不总这样。”程憬回答得很快，但说完这句，却短暂地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最近比较多。”
“很辛苦吧。”陆榆看着他的样子，感慨道。
“学习么，有什么辛苦的。”程憬仿佛并不介意，“以后有的是苦日子。”
“对。”陆榆发自内心地附和，问了一个他好奇很久的问题，“你是因为这个系统，才报苏教授的课吗？”
程憬没有说话，陆榆垂眼看着安娜的尾巴，不知被什么驱使着，随手撸了一把。
安娜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跳到旁边一座书堆上舔毛。
书店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昏暗了下来，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柜台上的客户资料本哗啦啦地翻动了几页。
“不全是。”程憬关掉几个界面，随手扣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面对着陆榆，“起风了。”
“要下雨了。”陆榆望着窗外有些阴晦的天色，喃喃道。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