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谢栩被送回月城后,连着好几天没醒来。
众人有些担忧,最初大夫对谢栩的诊断是,待伤劲缓过来,一两天就能醒,可一直等了四五天人也没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没有意识。
众人既蹊跷又忐忑,大夫也来看了几次,探探呼吸——平稳,摸摸脉搏——正常,怎么就不醒呢?
后来大夫思忖着,说:“可能还是失血过多,大伤了元气,再观察观察。”
谢栩这次的确失血过多,别看狼只是伤到了胳膊跟肋骨,但撕咬的位置好巧不巧,正是大动脉,难怪整个衣服浸得透湿!顾莘莘回想当时连缰绳都染得血淋淋的画面,还替谢栩疼来着。
人要是伤着扭着,倒还好说,可若是大失了血,那就得好好养上一阵子,只怪这古代没有什么输血措施,只能靠自己慢慢造血,慢慢将养。
随后众人很快发现另一个状况,谢栩虽是昏迷的,但他时常梦魇,像是做了不安的梦,皱着眉,偶尔在梦里低喃,可惜声音太小,内容大家听不见。
对此大夫的意思是,许是受了惊,潜意识在梦里觉得不安。
顾莘莘却不这么认为,谢栩为人意志力坚定强大,即便受伤受痛也很少畏惧受惊,那就怪了,他为何不安?又做了什么梦魇?
可惜那些梦呓,他们听不清。
醒不来,一群人只能等,轮流守着他,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发现。
有一次顾莘莘守着时,屋外传来声响,有人要进来探病,听声音是个女子,但最后不知道为何被劝走了,看情况还来了不止一两次。待顾莘莘事后问小书童,小书童神色古怪,说没什么,是过去月城做粗活的丫头,受过谢栩的恩,想来探谢栩罢了。但城内近来戒严,毕竟主帅受伤,怕有居心叵测之人趁机起乱,故而将那女子劝回去了。
他这么一说,顾莘莘便没往心里去,继续跟众人一起守着。
一直等到第六天的傍晚,谢栩悠悠转醒。
见他醒来,所有人松了口气,顾莘莘及军营里的将领们都来了,谢栩素来在军中威信甚高,军营里对他牵肠挂肚的人不计其数,闻他醒来,有资格进病房的全来了,围着床头探谢栩,颇像现代医院病房探病的场景。
谢栩刚醒,精神状态不佳,众人不敢过度叨扰他,只围着高兴了几句。可他哪怕将醒,仍心挂公务,在确定与他同行的顾莘莘无恙后,便接着问了月城近日的情况,再将此次被突袭的事说了下,让将士们稍微提点心。
一切吩咐完后,众人不敢打扰他养病,再看主帅眼风时不时瞟向小表妹,便都识趣的退下,房里只剩顾莘莘一人。
顾莘莘见他安然无恙醒来颇为欣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昏迷几日再见,像是隔了十天半个月,谢栩望着顾莘莘竟有些恍然,他很快想起那一夜,飞在天上的经过,他回忆起那晚
飞在天上的奇怪装置,难以置信:“我们是飞回的?”那会他意识不清,但迷迷糊糊曾睁开眼看了下,人在半空中极为惊诧。
有时候他觉得她像一个宝藏,总是能带给人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顾莘莘看出他的心思,笑道:“那个啊,是我们那的发明,叫热气球,都说了我们的科技比你们高,有很多你们想象不到的玩意。”
她又接着哈哈一笑,“哈哈,忽利估计被我们气死了。”
说起忽利,谢栩受伤的脸色发白,眸里却异常阴霾,这狼王子胆大包天,竟把主意打到他这来了,这帐他要好好的算。
幸亏这小女子又出奇招,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小女子瞧出他的表情,拍着胸脯做出后怕的表情,“幸亏你醒了,昏睡了这么几天,吓着我们了,再不醒副将们都要杀到柔然国去抓忽利祭天!”
提到这几日的昏睡,谢栩陷入沉默,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昏睡的日子里,他像是陷入一场奇怪的梦魇,画面凌乱繁多,可当他醒来,什么都记不得。
见他怔然不语,顾莘莘以为他刚醒,体力有限,便道:“那你再睡会,我先回去,晚点再来看你。”
谢栩本想留她说说话,自两人相识以来,便一路坎坷不断,遇到太多同生共死的风波,这又是一遭,内心难免感触,可看看顾莘莘面色带黄,两个黑眼圈还挂在脸上,显然是担心他这些天而没睡好,当下便柔声道:“好,那你也回去休息吧。”
顾莘莘看他身边有人伺候,便回去了。
顾莘莘离去后,谢栩并未躺下休息,他刚接骨没几天,正是养骨的时候,按理说躺床上不能随便动弹,但他强撑着自己将小书童叫进房里。
“有几件事,你帮我吩咐下去。”他说。
“第一件,月城官署后有一大块月城贵族们空下的宅院,你让人翻新修葺一番,不要节约,尽管从我帐上支钱,都用最好的。”
小书童看他正经严肃的模样,愣了愣,“您这是要……建侯府?”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几句话……都用最好的。
“对。”谢栩毫不隐瞒,“建侯府,娶新妇。”
“好好好!”小书童忙不迭点头,“太好了!”老姨母的心终于操到头了!
“不过暂时别跟她说。”
“我懂懂懂!”小书童道:“女人嘛,都喜欢惊喜点的。”
谢栩接着吩咐,“再找人特制几辆马车,要最好的木材跟内饰,要坐得舒服踏实,出门路不好也不会颠簸摇晃的。”
“好。”
“还有,”谢栩将那天记下的词汇一一道来,“去打听一下哪里有产金刚石,挑几块好的多做几套头面,尤其要做几枚戒指。”想了想,又补充一个关键词:“得要鸽子蛋那么大!”
“鸽子蛋?”小书童不能理解打首饰就打首饰,为什么还得规定鸽子蛋的尺寸!
更令人纳闷的在后面,“你去
找几个裁缝师傅,要能耐点的,看能不能做出白色的喜服……”又补充要求,“看着是白色,但要很喜气。”
如果说鸽子蛋不足以吊起小书童的胃口,白色喜服就是将他吓了一跳,“什么?您没搞错吧少爷?这天底下哪有白色喜服?这是什么道理!白色就白色吧,还要求做的喜气?”这不是为难人么?
谢栩扶额,什么道理,他也不知道什么道理,谁让媳妇喜欢呢,他挥挥手说:“反正你照办吧。”
“好吧。”小书童头疼地应下,心想,届时做喜服的裁缝不仅会头疼,还会头秃。
主仆两刚说完没一会,门外倏然传来声响,有个纤细的身影往谢栩的房间走来,窗纸上透出的身型窈窈窕窕,小书童探头一看,摇头,“哎,那小公主又来了。”
谢栩:“嗯?”
“您不是受伤昏迷了好几天么?她没事就来瞧瞧,我们拦着阻着,就怕加油君知道。”
谢栩一听是月城小公主,也是不耐,他过去明着暗着拒绝了多少回,但凡是个正常女人早该知难而退,怎么这月城小公主如此顽固呢!
他往床上一趟,“那你就说我还没醒,不见。”
小书童一听便出去了,猜得没错,外面穿着月族传统衫裙的娇柔女子正是月族小公主,她美目粲然,欢喜道:“侯爷醒了?太好了,我去探一探。”
“没啊。”小书童睁眼说瞎话,“没醒啊。”
小公主道:“可是刚才那些副将明明说醒了啊。”
小书童只好道:“是醒了一会,可是伤在身,身子虚,又睡过去了,您还是别打扰了。”
“可是他们都看了,就我没……”
“他们是在主子醒得时候探的,若是睡着了没人会打扰的,也请公主您体谅下我们侯爷的身体,请回吧。”
小公主看小书童堵在门口,横竖都不让进,只好讪讪道:“那……我过几天再来。”
随后几天,小公主果真来了几次,可惜全被小书童以各种理由拦住,无论怎样都不让进,小公主许是怕谢栩反感自己,不敢当众娇蛮撒泼,每次委委屈屈回去了,直到某一日顾莘莘来到。
这一日,顾莘莘来时,谢栩正在睡。虽说他已从昏迷中转醒,但大夫为他身子考虑,额外开了不少药,没办法,年轻的戍北候尽职尽责,哪怕是重伤醒来,行动不便,每日仍坚持处理公务——昏迷多时,积攒了许多公务未处理,副将们虽然能帮忙,但不能件件替代,如此既要养伤又要公务,大夫怕谢栩本就伤势未愈,再这般折腾耗损身体,便在汤药里多加了些安神的成分,好让戍北候每日吃了药后能小憩一会,养养身体。
顾莘莘来时,谢栩刚刚吃完药,倒在床上睡去了。心系各种要务,他规定自己只睡一会,便是睡,也是和衣的。
顾莘莘坐在旁边,原本只是过来瞧瞧,可看他躺在床上,安静地阖着眼,因受伤消瘦了些,再看看背上绑的木条,不由心绪复杂。
古代接骨没有石膏,一般用
木条固定,谢栩前几天才接的骨,医生给绑了木条,他哪怕入睡都不能如常人般平躺,只能侧躺或者趴,也是难受。
再看看他伤口处,虽已止了血,但绷带依旧包扎得厚厚一层,想起那天大夫换下来的血衣,把整个盆子都泡红了,还有当初那枚她亲手取下来的箭头,不仅贯穿皮肉,更直扎插进骨头里,拔的时候箭头擦过骨头她能听到闷响!无法想象那会有多痛,可他忍着痛又是策马又是登山,护她周全。
她低头,摸摸自己的衣衫,里头有薄薄一层渔网状金属络丝,那是徐清给她的安全衣,边疆局面不稳,她出门都会穿宝甲——所以那天,他其实无须如此,那会她穿了宝甲,既然能防古代冷兵器,对狼的撕咬多半也能够。谢栩应该是知道的,怎么还扑过去救她?甚至不惜重伤在身?
犹记得认识谢栩之初,她曾认为他是个面冷心也冷的人,可而今,她渐渐推翻这个想法。
她揉揉额,内心倏然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大胆,荒诞,不敢接受。
莫非他对她……
脑中剧烈翻腾着,她怔然不语。直到有什么声音将思绪拉了回来,是谢栩,睡着的谢栩似乎又陷入梦魇,他低喃着什么。
顾莘莘凑近去听,他的声音终于大了些,顾莘莘总算听到了,他说:“阿殷……阿殷……”
他在梦里不安地摆首,似不舍又似痛苦,“不要去……不能去……”
阿殷?顾莘莘纳闷,阿殷是谁?
而听到房里的动静,房门从屋外被打开,是小书童走进来看情况,顾莘莘望向他,“阿殷是谁?他一直在喊阿殷的名字。”
她想起来,前些日子谢栩昏迷不醒时,也曾梦呓中喊了什么,那会声量太小听不见,如今想来,看口型喊得就是这个名字,阿殷。
阿殷是谁?这么突然冒出的人,看谢栩反应,对她很重要?
“阿殷?”小书童发蒙,他也不知道啊,这名字他没听过。
而此时,门再度“吱嘎”一响,被人推开,顾莘莘看着进来的女子,逶迤着长裙,云鬓花颜,容貌昳丽而陌生,小书童则是头大,月城小公主怎么又来了!
小公主眨巴着眼睫,一副等了太久,再等不得的架势,道:“我管不了,我今儿一定要看到他。”
当她看到床头顾莘莘,视线微顿,顾莘莘亦是第一次见她,两个女人对视几秒,小公主扭过头去,对顾莘莘恍若未觉,径直走到谢栩床头,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谢栩,似有千言万语。
没人介绍,顾莘莘一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想,刚一个阿殷,这又是哪冒出来的姑娘?谢栩今年命犯红鸾星么,身边不少桃花啊。
眼看那女子痴痴看着谢栩,面对谢栩的伤情,心疼得泫然欲滴,嘴里还一口一个“谢郎”,若不是房里还有其他人,怕是要冲进谢栩怀里去缠缠绵绵哭一顿了……顾莘莘被硬生生逼出一背的鸡皮疙瘩,有种琼瑶剧半生不见的既视感。
太肉麻了,她有些受不了,便走出屋去
。
可将小书童急得,若不是碍着对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只恨不能冲上去大喊一声,什么谢不谢郎,谁允许你这么喊我们主子了!让加油君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啊啊啊,加油君,我们主子不是这样的人啊!
顾莘莘走后,谢栩醒了过来,小公主竟然还在。
这回小公主铁了心不走,无论小书童怎么劝,好说歹说,就差动手赶了,仍然死活不走。小书童深感无奈,人家好歹是公主,他还能真翻下脸皮将人家推出房门吗?
见谢栩醒来,小公主一脸惊喜,“谢郎,你总算醒了,这些天可急死我了。”
谢栩怔愣几秒,显然也被这句“谢郎”给惊住,哪怕他身上绑着木条,仍是“忍着痛”“顽强不屈”地拖着背上木条,往床里侧挪了挪,拉开跟小公主的距离。
然后他面无表情道:“公主好意,谢某心领了,公主金枝玉叶,这血气药熏之地,还是不要来。”
“怎么会呢。”小公主听出话里意思,却道:“正因侯爷负伤,我才更该来侍奉你。”
谢栩忍不住皱眉,干脆将话说得更直白,“我自有人侍奉,公主无需操心,且您云英未嫁,名节要紧,总是出入我这粗老爷们之地,不合适。”
他不等小公主回话,直接道:“阿三,送公主回去。”
他之所以叫阿三,而非旁边小书童,意义大为不同,叫小书童上,小书童顶多是劝,可叫侍卫就强硬得多,两个侍卫闻声进来,不由分说,半扶半架直接武力将公主架走了。
小公主走时不甘心地回头望谢栩,泪眼婆娑,谢栩全当看不见。
她走后,谢栩问小书童,“方才是不是顾莘莘来了?她跟公主撞上了?”
“嗯。”小书童道:“加油君是来过,看到公主后表情有些不好,许是吃醋了。”
天地良心,若是顾莘莘在,定要说:“老子哪里吃醋,老子是被肉麻走的!”
顾莘莘不在,两个男人只能脑补,谢栩平静的脸浮起笑意,小女子吃醋了?
他不想自己心仪的人难过,可她能为自己吃醋,他竟觉心里甜滋滋,似饮了一盏上好洋槐蜜。小女子果然很在意他,于是他说:“待我找时间再跟她解释吧,可不能让她误会。”
说到这他话题一转,“让你吩咐下去的事怎样了?”
“您说宅子?马车?放心吧,我找您那几位信得过的参议说了,他们找了最好的工匠,加班加点正在做呢,尤其是侯府,专门跑好远请来的一名资深建筑匠人,一会让他们把设计稿纸给您过目……另外,还有您要的金刚石,我们大陈豫县一块有产,已经派人过去寻些顶好的货来了……”
“只是这礼服……嗯,有些头疼,我们试着找了几个裁缝,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
一主一仆开始就娶妻大计商量起来。
那边,顾莘莘回到了自家宅院。
见她今日回得格外早,阿翠道:“主子怎
么这么早就回了?”
“有美人在谢栩房里,我怕在那碍事,就回了。”
“美人?”阿翠皱眉,“哪来的女人,莫非……是月城小公主?”
谢栩有意将烂桃花的事压着,但这年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小公主大庭广众下频繁进出谢栩官署,小道消息多少传了点出来,顾莘莘仔细回想,她虽跟小公主见面彼此都没吱声,但看对方打扮,宫装长裙,衣襟绣金丝花朵,典型贵族打扮,身上首饰珠宝也极为不凡,没准真是公主。
阿翠压低声音道:“我悄悄听军营里的人说过,月城小公主似乎瞧上了戍北候,这病中的日子,她时不时就去探呢!听说那小公主生得极美,国色天香,好多男子都为她动心,小姐你今天看到了,是不是真有那么美?”
顾莘莘想着公主痴看谢栩的场景,再回想小公主的容貌,年纪虽小,却诚然是个出众的美人,配上金钗步摇,霓虹华裳,又有着公主高贵的身份加持,的确担得起国色天香,于是她再度点头。
小公主的身份得知了,那谢栩梦中呢喃的阿殷又是什么身份呢?末了顾莘莘摇头,管他小公主还是什么阿殷,都是谢栩自己的选择。
于是今日她在病床旁那点大胆又荒谬的猜测,渐渐打消了。
阿翠又道:“还有件事,官署后面一大块地圈起来,不知在建什么,人进人出好大阵仗,可惜围着不让人看,我去问小书童,他也不告诉我。”
资深八卦分子阿翠都不知情,顾莘莘就更不知情了,但她有听过大陈军入驻月城以后,官署办公面积不太够,如今在后院捣鼓,没准是扩建。是以她也没多想,以为是公家的事,而她的脑子,在想其他问题。
阿翠发觉她的失神,问:“想什么呢小姐。”
顾莘莘道:“还不是你刚才提了那月城公主。奇怪了,我从谢栩那回来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就是那小公主身上的,一种特殊的草药味……”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去探病,身上有药味不足为奇。”
“不是,不是普通的药。”顾莘莘道:“甚至这药我有些熟悉,似曾相遇过,就在林县,我们还在谢府时,我在谁身上闻到过……”
“许是您多心了吧小姐。”阿翠笑她:“怎么可能,林县距离这十万八千里,没准是类似的味道,世上相似的味道何其多,你误会了。”
顾莘莘仔细再忆一番小公主的面容举止,生得纤巧婀娜,面容楚楚,除了看谢栩痴痴的眼神让人分外肉麻,其他没什么地方值得可疑,尤其是那张脸,虽美,却极为陌生,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一时想不明朗,最终阿翠道:“好了小姐,您明天不是要出去看货么,又得出城几天,阿翠帮您收拾行李。”
这些天顾莘莘都在照顾谢栩,生意上的事难免落了下来,前几日她定了一批货从蕲郡发出来,数量不少,谨慎起见,她决定先去验货再下单。蕲郡距月城卜算远,来回三天足够,好在谢栩如今
情况有了好转,她去几天也没什么。
计划早已订好,不容反悔,她便跟着阿翠一起收拾行李。
暮色降临,天一点点黑下来,似浓墨掩盖了人间。顾莘莘主仆收拾着行李,而不远处的月城行宫,有人摇曳着宫装与步摇,步入帷幔重重的华美宫殿。
高脚烛台灯火通,宫殿亮如白昼,厚厚的团花地毯两侧,默默站立好些宫人,来人却挥挥手,柔声道:“本宫有些乏,你们都下去吧。”
“是。公主。”宫人们规矩退场。”
众人散去,小公主缓步走向内殿,她拉下帷帘,厚重的布料将内外殿瞬间隔开。一个影子悄无声息从角落出来,跪在地:“主人,今日可顺利?”
这一刻,小公主脸色的娇弱全数褪去,她略弯着蛾眉,眼神阴郁,撒气般地将瓶里插的几支花折掉,“不怎样。”
待鲜活的花儿折尽后,她拿起桌上一面菱花镜,对镜独照。
她轻抚脸颊,眉眼间染着苦恼,“如果说过去的我太平庸,那现在呢?难道这张脸还不够美吗?我千里迢迢来这,又费尽心思得到这个身份,这样娇艳倾城的面容,是个男人都会留意吧,哪怕多看一眼也好啊,怎么他不屑一顾呢?”
“总对我无动于衷,呵……人世间的感情啊,真不公平,当年他不过举手之劳,我却牢牢记了他一生,可哪怕我找了他这么多年,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他却完全看不到我?”
她的奴婢跪在地上没敢答话,心里默默想,不是脸孔的问题,是人的问题,再美也不是那人心中的白月光,有什么用。
但她没敢说出来,只有她才知道,主子为了接近那个男人,付出了多少。
镜子前的女人换做了自嘲的笑,“我常常在想,他到底爱她什么,爱她的美,爱她尊贵的身份,爱她对他好??可这些,如今我这公主的躯壳都有啊,我都可以做到啊,他为何还是无动于衷呢。”
下属没有回话,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女人拧眉,“或许是我用错了方法?我应该……应该……”
她连续说了两个“应该”,似想通了什么,倏然“咯咯咯”笑起来,身上步摇发簪花枝乱颤,脸是笑的,眼神却有些诡异。”话落转身朝外走。
仆人觉得她状态不对,在后面急道:“主子,您做什么去?”
女人扭头,笑里越发诡异,“我想到了主意,或许,他就肯跟我在一起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