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长卿特意把速度放得很慢。
他觉得跟自己心爱的女子共乘一骑,是件特别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心爱的女子还是公主，还是京城第一美人，人善心美，半年多的功夫才肯跟他当着人这样的亲近。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啊,章长卿轻轻一声叹,炫耀的那种,特别招人嫉恨。
章长卿低头在无双公主耳边轻轻道：“你看他们都在看咱们,他们一定是嫉妒了,咱两个有马骑，他们只能走路吃灰。”
无双公主原先还有点伤感呢,听见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来,偏过头轻声道：“你声音大一点,看看他们会不会打你。”
“他们打不过我。”
无双公主一脸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你最会编排人了，一点都不老实。”
章长卿右手忽然收了回来，看着是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却借着机会在公主腰间的痒痒肉上挠了挠。
“诶呀。”无双公主往边上一躲，正好靠在了他左胳膊上。
章长卿这会儿忽然正色道：“公主坐好，小心惊了马。”
无双公主都惊呆了，当初是谁说他老实的？
“你可真是——”无双公主没说完,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别人到现在还觉得他老实，可见这“不老实”只是对着自己一个人的。
这么一想她心中又跟喝了蜜一样的甜。
他们两个在马上玩得挺开心，又有微风，伸伸手还能碰到树叶,惬意极了。
一路慢悠悠走到了快到半山腰的平台，章长卿跳下马来，又要伸手去扶无双公主。
可无双公主有点不愿意，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她总怕明天父皇就要把她送给北戍质子。
种种恐慌加在一起变成了冲动，她想做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我想跳下去。”无双公主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眼睛发出光来，“你接着我。”
章长卿还正点头呢，无双公主猛的就冲他扑了过来。
“你这是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我留啊。”章长卿无奈的叹气，双臂稳稳地抱住她，把她放在了地上。
无双公主咯咯地笑了起来，“可你还是接住我了。”
两人的视线焦灼在了一起。
“公主殿下。”旁边忽然传来女子行礼的声音，章长卿微微偏头，看见了清莲县主。
她今儿穿得是一套深浅不一的蓝色，好看是挺好看，就是太素净了点。
“武宁侯。”
清莲县主冲着两人福了福身子，浅笑道：“我方才就听人说两位是一起来的，专门在这儿等了等。”
章长卿跟无双公主几乎是同时嗯了一声。
除了这声嗯，别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嗯完，两人不由自主的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敷衍二字，又不由得相视一笑。
瞧见这一幕，清莲县主面色如常，语气平平地说：“怎么不见孟知之了？前两年公主过花朝节，不都是跟他一起？今年倒是换成武宁侯了。”
这平台上不少人，无双公主跟章长卿骑着马上来的时候，周围人就稍稍安静了些，清莲县主上来之后，周围更是没人说话了。
无双公主觉得自己面色发胀，她是来找事儿的！
“听说他已经不是世子了，也算是自作自受，这种场合的确是不该来了。”
听见这话，周围人都兴奋了起来，清莲县主是在挑事儿啊！
再一想去年武宁侯说的什么成亲就得生儿子的话，他会不会拂袖而去呢？
无双公主气得眼圈都酸了，眼睛也湿润了，她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愿望，她——
章长卿开口了，轻叹道：“你这是嫉妒吧？”
这话又叫众人都愣了愣。
这是什么反应？
无双公主却被点醒了，她冷笑一声，扬声道：“她就是嫉妒，前年的花朝节，是她哥哥陪她来的，去年的花朝节，还是她哥哥陪她来的，去年下半年她哥哥成亲了，今年她怕是一个人来的。”
说完她又斜着眼睛瞪着清莲县主，“你今年跟谁来的？”
“你——”清莲县主咬了咬牙，道：“我洁身自好，自然是要跟家人一起来的。”
眼见两人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一圈围观的贵女们和吃不到葡萄的青年才俊们又忍不住去看章长卿。
他怎么还这样的淡定？他一点不觉得无双公主除了这张脸，再一无是处了？
完全没有宜家宜室的气质！
说话间无双公主又是一声冷笑，“花朝节是干嘛的？龙泉山的聚会又是干嘛的？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章将军在身边，无双公主就觉得自己特别的牙尖嘴利，她不等清莲县主回应，又道：“你口渴吗？”
“去年冬天可是一滴雨没下，一朵雪花都没落下来，你前年攒的梅花雪水还够喝吗？少说点话，别把自己渴死了！”
清莲县主倒抽一口冷气，不过这声音不太突出，因为周围跟她一样反应的人太多了。
无双公主这是——竟然是这样的吗？
她瞎说什么大实话！
章长卿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公主果然还是把这个说了出来。
清莲县主觉得脸上烧了起来，她嘤了两声，委屈的又抽了抽鼻子，“你、你太霸道了，我不过是来打个招呼，你怎么——”
她咬着下唇，故意装作用力过猛的样子恢复了镇定，又在沉稳而不失慌乱的动作中冲着公主福了福身子，可以指出，“公主殿下，臣女先告辞了。”
清莲县主刚转身，章长卿就附身在无双公主耳边道：“咱们骑马来的，就算走得慢，一路上谁能超过咱们？”
无双公主顾不得想别的，立即便扬声道：
“我是公主，一路上只有我超别人，谁敢走到我前头？”
这话说得霸气极了，章长卿联想得有点多，甚至想到了日后公主当上皇后，该多么的炫彩夺目。
清莲县主没话说，她原本就是站在平台上看见的。
“还有，我骑着章将军的战马来的，你说说哪个名门闺秀比马走得快？”
清莲县主彻底无话可说了，她愤恨的看了无双公主一眼，“我看你——”究竟看什么，却没说出来。
她一转身，直接就走了。
可无双公主兴头上哪儿管那么多？直接道：“你走一个我看看？”
清莲县主脚步一顿，快也不是，放慢脚步更加不可能，她都有点不会走路了，很是狼狈地跌跌撞撞离开。
无双公主心中有种得胜的畅快淋漓，她笑道：“上次就没把话说完，憋死我了，这次可算是说了个痛快。”
章长卿看见她面颊染红，眼睛冒出光来，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也觉得非常痛快。
“这儿风大，咱们往里头去去？你出汗了吧？”
无双公主睨他一眼，“你又知道。”
章长卿一笑，“你鼻尖上都有汗珠儿了。”
无双公主手往前一挡，假意嗔怒道：“人常说非礼勿看，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些呢？”
章长卿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抬脚往前头走了。
他身后还传来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两人沿着青石板铺的路一直往山里去，这条是大路，虽然走得不累，连青石板都是前两日专门扫过的，却多了许多路人。
无双公主有点烦，也不想应付那些或想着要看热闹，或不怀好意的人，她看了章长卿一眼，发现他眉头一皱，指了指一边被踩出一条痕迹的草地，“你怕不怕，咱们走小路上山？”
原来两人想得一样，无双公主笑了笑，“我不怕，我有你。”
这话叫章长卿的血几乎都沸了起来，他道：“只要别来上五六只熊一起，我死了你也会好好的。”
无双公主听见他这样的宣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害怕，“什么死不死的，咱们……都好好活着。”
两人沿着小路往里一拐，无双公主忽然笑了起来，“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呢？这儿可是龙泉山，山上泉眼有人守着，每天都要有人挑着泉水进宫的，怎么可能有熊？你若是找出一只熊来，我就——”
她忽然顿住了，章长卿问道：“你就怎么？”
无双公主笑了两声，忽然往前一蹿，“我就有烤熊掌吃，有熊皮毯子用了。”
章长卿追了上去，却又故意落后她两步，等公主放慢脚步，又加快步伐，无双公主叫他撵了几步，顿时气喘吁吁起来。
“唉，我哪儿跑得过你呢。”她用手扇了扇风，“真是的，你看我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头上都是首饰，但这两样就比你的衣服沉了好多。”
“你裙子太长了，还是三层的。”章长卿道：“走一步前头都有裙子挡着，怎么走得快？你把裙子撩起来试试就知道了。”
无双公主笑着摇头，“我才不要呢，叫人知道了又要说我不知体统了。”
“没叫人看见就不算。”
无双公主还是摇头，章长卿道：“那我帮你提着。”
无双公主一边笑，一边后退，“你可真没安好心。”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把裙子轻轻的往起提了提，至少鞋子是全露出来了。
这么又往前走了两步，好像的确是有点省力。
很快裙子就被她提到了小腿肚子，露出里头浅色的裤子。
无双公主道：“前头我穿过太监的衣服，也都是袍子，前襟挡的严严实实，下摆就在脚面上搭着，走路可费力了。”
“京城里的人穿的都是长袍，回头我带你去边关，那边不论男女，都是简单为主，女子也是穿的裤子，前襟最多不过膝盖。”
无双公主沉默了下来，她倒是能看见，可那个时候早就物是人非了。
章长卿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无双公主的“鞋子”，道：“你这鞋底子有点薄，脚底痛不痛？要不要我背你？”
无双公主把脑海里的不愉快全都抛了出去，她以后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伤感，现在她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不要。”她摇头，又笑道：“我要自己上山，若是真的脚疼了，下山你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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