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这是怎的了?”
在满堂令人窒息的静谧之中,叶姝杏眼微眯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温声询问着宋朝意,脸上的关切神情不似作伪。
身穿华服的宋朝意宛如一个傀儡般,转过头望进了叶姝眸中的冰冷带了点告诫意味的眼色。
众人便见座上端庄的凤君,脸色惨白地起身,朝叶姝端坐的方向行了个礼,清俊的脸上显出了点歉意的笑,“回陛下,这茶水有些烫了,是臣夫有失仪态了。”
行礼后重新落座,只是宋朝意那锐利如冰刺的眸光,紧紧地萦绕眼前跪着的叶江知脸上。
在看到他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轮廓,还有眉心的朱砂痣后,宋朝意心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宋朝意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觉得眼睛干涩得有些疼痛,刺得他莫名有了几分泪意。
那夜大婚,女帝手执朱笔,在他眉正中点下一道红痕,笑容清甜地夸赞他容颜好。
如今看来那时凤烛帐下,叶姝夸的人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
或许从一开始,叶姝透过自己看着的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皇兄。
皇室秽乱?
为了护住她心爱皇兄的清誉,她竟然不惜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人送进大理寺少卿叶家,以此掩人耳目。
到后来,宋朝意已经不记得雅选后来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偌大的春季雅选只入了几位新人,兴许这雅选不过是粉饰太平的手段罢了,真正想要选入宫的人,已经定下了不是吗?
宋朝意只记得自己魂不守舍地同叶姝道了句自己略感不适,便匆匆离了回宫。
雅选第一日,叶姝宿在了傅卿云那。
果不其然,傅家的小郎君纯情的很,叶姝只是凑近了些许。
未曾想傅卿云轻嗅到女帝身上浅淡清冽的香气,便是纯情地面红耳赤了。
初次侍寝傅卿云想着自己从书中习得如此多帐中术,需得伺候得女帝满意了才行,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叶姝噙着泪要喊停了,傅卿云顿了顿,思及书中所言。
妻主哭着温软叫停之际都是哄人的,实际上想要更进去些。
于是叶姝就这么哭着被纯情的傅家小公子给浇了个透彻,傅卿云取出的时候雪色的玉露倾泻而下。
星星点点的皎洁,顺着足尖滚落,在红绸绫罗上洇开一片深色。
叶姝算是从中顿悟了,再端方知礼的人松了绫罗绸缎,那也是让人消受不起的。
再往后,那便是意料之中的消息了。说是女帝违背礼制,竟在短短数十日,多次晋了那大理寺少卿之子的位份,直至将其封为了贵君。
仅次于凤君之下的位置。
夜夜都能听闻,女帝宿在了僻静的烟云阁,可见这大理寺少卿之子有多么受宠了。
乌桑银和阿奎勒起初是忿忿不平的,觉得叶江知夺了他们的恩宠,但去了一趟烟云阁拜见贵君,只需见上叶江知的脸和那通身温润如水的气度,便能清晰知晓女帝为何这般宠爱他了。
叶姝也日渐发现自家皇兄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有一回夜里去了烟云阁。
一袭雪色绸衫的叶江知坐在床沿,将连日处理政务的叶姝拥入怀中,温柔地拈着那颤巍巍立起的红梅,在她耳畔柔声说道:“阿宁,身为贵君,我理应做到和善包容众宫中夫郎。”
在叶姝眼睫染上湿气的时候,叶江知吻了吻她如玉的耳垂,“陛下您连夜宿在烟云阁,只怕是旁的雅君会对臣夫心生不满。”
叶姝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每次起了折腾自己心思的时候,就会把称呼都换成君臣之称。
“陛下您应当雨露均沾。”叶江知嗓音低沉却蕴着十分的柔情,听着就让人耳尖发烫。
说的倒是好听,叶姝心底轻哼。
叶江知嘴上说着要雨露均沾,他会识大体,实际上却是腹黑的要命。
自己一去宋朝意那里,他就装病把自己引来烟云阁。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上月的月末,按照凤朝惯例自己是要去安鸾宫安抚凤君的精信之期。
烟云阁的观心却神色匆匆地跑来了寻她,说是贵君心悸发作,如今疼得厉害,请她去看看。
那夜叶姝总算是知道原来之前叶江知都是装病的了,被他弄到哭哑了嗓子,险些连爬都爬不起来。
缱绻温存之际,叶江知还眸光温柔哀伤地望着叶姝,说是不想做宋朝意的替身。
叶姝听了他那饱含寂寥不安的话语,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啄吻,安抚道:“皇兄就是皇兄,永远没有旁的代替。”
此话一出,直接胡闹到天亮了。
思绪尽数收回,半躺在他怀中的叶姝指尖勾着叶江知绸缎般的一缕发丝,坐在他膝上,眼尾微红地望着他菩萨般纯善的玉颜。
鸦羽般的睫毛沾着碎玉珠子一般的泪。
叶江知倾身揽住她的柳腰,缓缓地收回手,指尖尽是莹亮的水光,他注视着叶姝两颊泛红的脸,轻笑着垂首,细细地卷去修长指尖沾染的露水。
热气氤氲间,叶姝听到他用那极尽柔和的嗓音,轻声感慨道。
“阿宁,是甜的啊。”
听得叶姝只觉耳边都在嗡嗡作响,默默地揪住了手心里的白绸。
窗外的晚春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琉璃瓦,声响清脆规律,不时夹杂着些许婉转莺啼,听来倒比琴瑟和鸣之音还要悦耳。
而与烟云阁的春雨绵绵相比,安鸾宫的夜,却是寂静凉如水。
桌上的晚膳已经没了热气,变得冰冷。
“凤君大人,烟云阁那边传了信儿,说是陛下在烟云阁歇下了。”一直在宋朝意身边候着的宫仆,不由得怜惜地看了眼桌旁坐着的挺拔身影,低声通传了消息。
宋朝意望着窗外雨幕中轻晃的莹绿柳枝出神。
昔日总是清凌如冰晶的凤眸,此刻黯然无光,犹如熄了的烛台。
过了许久,宋朝意才轻声絮语,不知是在和宫仆谈心,还是在与自己说话:“你可还记得上月月末,陛下她离开安鸾宫所说的?”
还记得那同样是个雨夜,自己因为精信之期疼得脸色苍白,而叶姝看了自己神色,听了御医说并无大碍后,柔声安抚了几句,便再无了下文。
敷衍得令人心凉。
但待到烟云阁的叶江知传信来说是心悸犯了,外头还下着瓢泼大雨,叶姝仍然吩咐了轿辇,匆匆离开。
明明叶江知的心悸之症,是常态了。
可她仍旧挂念至极。
瞧见那翻飞如蝶翼的衣袂,自己终究还是伸出手牵住了那点衣角。
女帝如他所愿地停下了步伐转过身看着他,说话声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朝意哥哥,怎么了?”
宋朝意仍能够记得当时的自己居然有些卑微地说:“陛下,按照凤朝宫规,月末您应该歇在安鸾宫的。臣夫是您亲封的凤君.......”
叶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手上,那只手很温暖,但是却让宋朝意如坠冰窟。
因为那只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直到衣角全部滑开。
“之前朕在德君宫中逢上此等情况,琼羽身为将门之子,性格虽好动了些,却是谨守男德。他同朕说,万般决定从由帝心。”
“论诗书学识,朝意哥哥你不如贤君;论品性和善,不如贵君;论轻盈灵动,更是不如昳君和容君。”
叶姝伸手轻轻勾起宋朝意垂在鬓边的墨发,别到了他耳后,“朝意哥哥,你同贤君昔日乃是知己好友,卿云却知书达理。朝意哥哥不若多阅几册书卷罢。”
生性孤高傲视他物,有雪鹤之称的宋朝意倏地抬首,眉眼似是攒了霜雪,他起身行礼冷声道:“臣夫恭送陛下!”
叶姝抿唇浅笑,收回手,似是无意间说出心中所想,“朝意哥哥,于朕而言,你是朕的凤君,却并非夫郎。”
门阖上了,独留他一人静立于空旷的殿中。
“你说,若是烟云阁那位死了,就能回到以往了?”
寂寥的嗓音,却无端端地生出寒凉之意。
雨下得愈发大了,清脆的敲击声让宋朝意回过神,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侧首看到身畔的宫仆已经是跪下颤抖得一言不敢发了。
清冷的凤君长叹一口气,吩咐道:“撤下去罢。”
宫仆颤声说:“可是,凤君大人,您还未曾用膳!”
“本宫吃不下了,撤了罢。”宋朝意缓缓起身,坐在了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探出窗台,接着冰凉的雨水。
春季雅选结束后,叶姝不知道的是宫中竟然分起了阵营。
宋朝意的昔日好友傅卿云和叶江知相交甚欢,而将门之子的谢琼羽脾性率真,倒是和阿奎勒乌桑银混到了一起。
唯独宋朝意性子孤傲,不喜那拉拢阵营的做派,因此安鸾宫的宫门始终是紧闭着。
连宫中夫郎的请安,都给免了。
说是凤君喜静,莫要扰了凤君的清净。
其他几位郎君倒是相安无事地过了新年,宫中的新年甚是喜庆,身为女帝的叶姝还写了不少福字,送往各个宫殿。
元宵之夜,尚宫觅竹询问叶姝是不是今年如往年一般,出宫去瞧瞧花灯夜。
叶姝看了眼银盘中的玉牌,被今日的热闹气氛感染了,不由得笑道:“今年是轮到了德君?”
觅竹瞧见陛下心情不错,看着眼前已然长成女帝风范的叶姝,心生感慨,“回陛下,是了。”
“那就带上琼羽一同出宫。”
华灯初上,光影下的少年,坐于银鞍白马之上,多的是那抹动人的少年意气风发姿态。
回眸看到身后一直跟着的叶姝,想起了两人的初遇笑起来时,眸中倒映出万家灯火,倒像是将这灯会月夜都照亮了,英气明朗。
那夜的夜幕被金树银花照亮,河畔的马背上却不平静,白马的雪色鬃毛被打湿成了一绺一绺。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谢琼羽怀中揽着戴了金凤面具的女帝,颠簸间面具应声掉落,被他伸手接住了。
谢琼羽唇齿间含着叶姝的青玉耳坠,在她耳边低语:“陛下,臣夫可以唤您一声阿宁吗?”
想都不用想了,身后靠着的少年定然是醋了。
叶姝杏眼湿润地转过头看他,眸中熠熠生辉,笑着应下了。
剑眉星目的谢琼羽垂首,埋于叶姝的颈窝之间,喉间逸出低沉的声音,似是轻笑。
靠在他身上的叶姝能听见少年胸腔间传来的震动。
“阿宁.....”伴随着一个起落,谢琼羽轻声唤着她。
叶姝逸出点破碎的声响,注视着谢琼羽如寒星般璀璨的眼眸,吻了吻少年的眼尾,“我在。”
“阿宁?”
“嗯。”
“阿宁.....”
“我一直都在。”
凤朝宝宁三年春出了一桩大事,满朝哗然,动荡不安。
原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裴家一案,由大理寺查明具体案情后终于得以平反,包括被牵连的御史家。
朝中大臣却没想到这桩案子还和京中最大家族的宋家牵扯上了关系。
宝宁五年冬十二月五日,天大寒落雪,相传当日正是凤君生辰,廷卫军查处宋家府上竟然查处到了私造的玉玺还有兵符,女帝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
宋家上下两百四十九口人,无一例外地下放入狱,择日问斩。
看女帝的态势,兴许是要满门抄斩了。
安鸾宫的宫门,时隔多年终于重新打开了,凤君宋朝意听闻前朝传来的消息,走出安鸾宫前往青鸾殿,意图求情却无果。
暮雪纷扬,压弯了枝头。
这漫天飘零的雪花似是一场洁白的大火,温柔地烧去了天地间的一切。
在让人睁不开眼的风雪之中,跪着一个脊背挺直如松的身影。
宋朝意抬起头,看见了天边沉沉的雾霭,有几片雪花落在脸上,眉眼间,传来森冷的寒意。
跪在结冰石阶之上的腿已然是冻得无了知觉。
凤眼微阖,衣衫单薄的宋朝意看着天幕,身形有些摇晃了。
这深宫中的红墙绿瓦,年年厚重的大雪,掩藏了多少俊俏郎君的岁月。
守在殿前的觅竹到底是生出了几分不忍,从女侍手中接过油纸伞,为宋朝意遮去了满头风雪,她低声劝说道:“凤君大人,眼下陛下正气得不清,您又何苦撞上前去呢?”
“不仅讨不了好,也伤了自己的身体啊!”
宋朝意苍白的唇抿得很紧,他未曾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便表明了他的决定。
叶姝看完了大理寺送来的文书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走出青鸾殿见到雪中跪着的宋朝意时,这轮昔日清冷雪原上的月已经低垂了。
大抵是发烧了,这样冷的天他的脸上却出现了病态的红晕,唇却因为冻着了而泛出些许紫色。
披散凌乱的墨发落了雪满头,恍惚间看来竟像是白了头一般。
披着狐裘的叶姝在雪地上徐徐前行,最后停在了宋朝意面前,她半蹲下来,柔软温暖的手指曲着抬起了宋朝意的下颌。
他纤长的眼睫也落了雪,被染成了无暇的白。
纵然这般狼狈的境地,他看起来也像是梅枝上永远不会化开的雪花一般。
叶姝垂眸看着眼前的宋朝意,温声说道:“朝意哥哥,我给你一个为宋家求情的机会如何?”
已经意识恍惚的宋朝意睁开眼,竟然隐约间看到了儿时初见,粉雕玉琢的太女殿下。
那时的太女殿下,是很喜欢跟着他的,牵着他衣角笑意清甜地唤他朝意哥哥。
但他生性冷淡不喜旁人打搅,他只觉得这个太女顽劣不堪,比起那位大皇女,实在是鱼目和玉珠般的区别。
于是也是一样的冬日,自己故意将其引致湖畔边,佯装险些入水,轻轻松松地就骗得这个傻子坠入了冰湖,让其大病了一场自此她性格便安分了许多。
凤君是个温善的人,早年便瞧出了他性格疏冷淡漠,想着活泼灵动的太女能够带起他来。
但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想来,他早已生出了悔意,只是太过晚了。
从明白自己对叶姝的心思后,儿时那个女孩落入冰湖时惶恐不安的神情,便总在他脑中回放。
宋朝意知道自己如何都忘不了,那个小傻子醒来后,高烧才退便闹着要看看她心中的朝意哥哥是否安好。
下颌被抬起的宋朝意,闭上了眼。
叶姝微愣,她垂眼便看到了宋朝意眼尾滑落的泪,沾湿了自己的指尖。
滚烫而温暖。
宋朝意唇轻启,低声应道:“谢主隆恩。”
偌大空旷的安鸾宫中,都城中各家小公子都曾艳羡过的宋家小郎君,却墨发凌乱,白衫散落地坐于矜贵温柔的女帝怀中。
宋朝意额头滚烫,显然是还烧着的,连眼尾都是红晕,他轻声问道:“陛下要臣夫怎样做?”
叶姝依旧是温和笑着同他讲,只消弃了那不应有的傲气,为她斟酒做一回南风楼那种陪笑的小郎君,宋家的事既往不咎。
今日是他生辰,如今却沦落到此境地。
宋朝意笑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好看的,因为正如结冰已久的湖面破开,漫开柔和的春意。
但只要认真看看,就可以看到他清凌凌的凤眼中若隐若现的水光。
骨节分明的手提起玉酒壶,悉心地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衔住了酒杯。
一根纤长的食指抵在了宋朝意唇间,叶姝微笑着吩咐他:“喝下去。”
头往后仰,酒杯尽数入口。
宋朝意素来不喜饮酒,**的酒入喉,呛得他眼尾染上湿意。
在他斟好酒递给叶姝时,叶姝却伸手打翻了。
温凉的酒液晕开白绸衫使其紧贴着。
叶姝的指尖下划而后挑起绸带,问出的话却将满殿的氛围尽毁。
“朕母皇之死的实情,朝意哥哥是知还是不知?”
宋朝意的指尖扣进了手心,有些泛白,“臣夫不知。”
叶姝靠近了他耳畔,轻声问道:“朝意哥哥,你究竟是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指尖解下了他腰间总是佩戴着的香囊,摩挲过上面的云纹。
清香萦绕在鼻尖。
其中有一味香料的药性是和宫廷皇室熏香,相冲的。
短期还不会见效,假以时日便是毒入骨髓,无可医治了。
宋丞相把持着先帝疼爱宋朝意这个小辈的心意,便出了这条毒计,实在是毒的很。
所以说人类的计谋还真是神奇,以她前些年的程序等级并不足以推算出如此复杂恶毒的心思。
先帝待宋家可以说的上是不薄了,近些年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不少线索,才将叶姝曾经的疑惑全部串联起来。
昔年先帝下的肃清令,可不就是女帝察觉了宋家想在官场布下亲信,所以才出此计谋。而且联想起当年去宋家去名册时宋丞相的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想来现在这位宋丞相之所以没有那么快谋反,恐怕是因为宋朝意。
她知晓最疼爱的孩子这般中意自己后,到底心软了。
只是想架空自己,让她做个傀儡皇帝。
“朝意哥哥,你给朕下毒?”叶姝捏紧了手中的香囊,笑着看向了已是愣住了的宋朝意。
杏眼因为笑着弯弯的,如同月牙一般。
但宋朝意却看到了叶姝眼中清晰看见的泪,涌动着泪光,显得乌黑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的玉石一般。
她轻轻晃着头,似乎是这样就能否认宋朝意的所作所为。
殿门伴随着对女帝的呼唤被推开了,进来的觅竹看到殿中堪称混乱无度的景致先是一愣,但随即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她朗声禀报着:“陛下,宋相已经行刑了,其首级正挂于刑场之上。”
宋朝意怔愣地松开了手中叶姝的衣角,唇微张,想要斥责觅竹胡言乱语,却又喉间似是被沾了水的棉花堵住一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腥甜的血气上涌。
“从宋家查抄了黄金四万两,比国库八成,其中还有前些年岭南涝灾的赈灾银九千两。”
“大理寺少卿大人上书询问陛下您,旁的宋家人......如何处置?”
言语间,觅竹看了眼叶姝身侧的宋朝意,看到他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心底微叹,移开了目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纵然凤君大人不知晓宋家所为,但他自幼享用的各方用度,想来都是来自这些民脂民膏。
叶姝缓缓起身,理了理衣物上略显凌乱的褶皱,眸中的泪光已是消散了个干净,说话时的嗓音冷静自持。
“宋家六岁以下孩童入宫为奴,至于旁的按罪定罚,斩首的便即刻问斩,流放的择日流放送往西域!”
宋朝意神情像是陷入了无所适从的茫然,眸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陷入无尽的深渊,再无了半点星光。
凤眸暗沉幽然,犹如夜里被风吹起的纸作宫灯,徐徐吹碎了。
眼前渐渐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