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渔歌向来冷淡的神情随之一顿。
她好像猜到了许乐遥所说的“找不到”是什么情形,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里,外头隐约有“参见陛下、皇后娘娘”的声音传来,她们俩的注意力都被引开。
而叶浮光她们既然被发现了,再站在附近偷听就不合适了——
在身边人掀开帘子的动作里,一身常服的帝后相携而来,叶浮光挽着沈惊澜的手,视线落在叶渔歌这里,带着点意味深长的打量:
“渔歌也在这儿?”
“本宫与皇上听闻昨夜许卿受了风、身子不适,怎么样,她可有好些了?”
既然有叶渔歌在,她问医者倒是好过问本人。
叶渔歌与她俩见礼,躺在床上的许乐遥也想起来,不过被沈惊澜的动作制止了,有侍者为帝后的莅临搬来桌椅,倒上热茶。
茶叶还是皇帝先前赏的,上好的金骏眉。
叶渔歌回头与许乐遥对视了片刻,最终只道,“脉象应是无碍了。”
许少傅也对两人拱手,“多谢陛下与皇后挂心,微臣得叶御史热心看顾,比昨夜已好多了,下午的赛马会应当不会缺席。”
沈惊澜这才道,“身体要紧,不必勉强。”
许乐遥连连谢过皇恩。
两人坐了会儿,看许乐遥确实不像是特别严重的样子,知道再待会儿,指不定许卿要被传出什么不治之症,便一同离开了。
只不过走之前,叶浮光站在沈惊澜的身后,趁着帐内的侍者都低头不看这边,堂而皇之地转身给叶渔歌做了个动作:
她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在叶渔歌和许乐遥之间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最后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叶渔歌:“……”
她有些无语,装作没看见,垂眸送她们离开。
……
在两人离开后,太子沈昭也带着自己的一些名贵药材过来看许少傅,后来更有一些同僚过来纷纷探望,而在这期间,许乐遥抽空往帐篷边的方向看了眼,却已经不见叶渔歌的身影。
再往外看去,对面的帐篷已经如往日那般放下来,让人探寻不得其中主人究竟在做什么。
她目光被横亘在两顶帐篷之间的日光所摄,眼眸因为注视日光,被反射得像色泽稍浅的琉璃,久久没有变化。
“大人。”
有侍者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许乐遥回过神来,想到刚才那些人借着生病过来,探的关于永安那边的口风,露出个笑容,回到寻常的模样,“我知道了。”
她转过身,也没再去看叶渔歌那边的方向。
秋猎只是皇帝带着身边亲随出来跑马的一个借口,另一个就是,她似乎有意带皇后来游故地,所以在这天然的猎场待了半月之后,皇帝的仪仗就浩浩荡荡地一路到了燕城。
燕城的知州、通判出来亲迎,留在此地的厢军统领也一并过来。
旧时的燕王府,早就被收拾得如同从前,让帝后暂居于此,而其他的臣子则住在附近的知州府衙。
听闻皇帝和皇后大早上就换上了常服,带着几个暗卫,上街去了,他们这些大臣总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两人的身后,当没眼力见的家伙,正好沈昭有一些事情要问,许乐遥就到了她那里一边教、一边和其他臣子共同处理政务。
等到离开时,有同僚与许乐遥一个方向,走到门口的时候,笑着问道,“听闻这城中有一百花楼,可观北地风情、也有那绝技在身的胡姬日日歌舞,老朽今日五十大寿,既在他乡,便想着在此楼设宴,与诸位同僚一同领略这燕地风光,不知可否能得许大人赏光前来?”
许乐遥知道他邀请自己的目的。
这家伙跟永安留下的一位小皇子沾亲带故,无非看自己是帝后跟前的红人,想从她这里探一探,皇帝如今已经封了太子,对剩下那些孩子要如何处置,是否会封王给地之类的。
倘若不去,不太符合她平日的形象。
她微笑着应下此事,身边的侍从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思量着要为主人准备的今夜贺寿之礼。
-
是夜。
燕城北风过境,一架马车停在某栋看似普通的白墙黑瓦门前,马车里发出一串串的银铃响声,不多时,有侍从掀开帘子,下来之后,扶着里面穿松柏暗纹衣裳的人下来,同时道,“大人,请小心。”
许乐遥“嗯”了声,扶着侍从的手臂想出去,结果才刚出马车,就有涂着蔻色指甲的一条柔软手臂轻轻攀上她的腰带,伴着娇滴滴的声音:“许大人不带奴家一同回府吗?”
“……”
许乐遥头疼。
她最烦这些人每次宴会酒席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给她塞的各种地坤。
下了马车之后,正想回头让人将这位胡姬原样送回去,后门忽然又扑过来一道带着馨香的身影,“许大人,奴深夜在这院中孤零零地等了您这般久,也不见您回来,原来您喜欢的竟然是那种类型,怎不早些说……”
一句话里转折了二次,还带玩转的哀吟。
许乐遥感觉自己头更痛了。
她抬手揉了下额角,正想开口,忽然闻到风中很淡的一股竹子清香味,她记得这个宅院里没有种竹子。
习惯地往周围看了眼,忽然瞥见一道转身进入巷道的背影——
“!”
许乐遥酒一下子就醒了,冷声对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丢下一句,“你来处理,一会儿我回来不想看到她们。”
然后就二两步追了过去,“小鱼!是你吗?”
听见她声音的叶渔歌停下步伐,在夜色隐匿的巷子里回首看着她,神色里见不出什么端倪,仍一如既往,“方才是想来看看许大人恢复得如何,现在看来倒是我多余操心了。”
想想也是。
以许乐遥在朝中长袖善舞的姿态,她若是有什么小风寒,那些送药的、想攀上门路的人,早就闻风而动
。
偏偏她被那天某人的状态迷惑(),想着过来看看卐()_[((),结果好像打扰了什么。
“不是——”
许乐遥腰间挂着的那些环佩随她走动发出声音,上面一串独特的橙花栩栩如生,与其他的都不相同。
她出声道,“她们……都只是那些无聊的家伙塞过来的,我对养这些姬妾没有什么兴趣。”
叶渔歌神色里出现几分迷惑。
她不太明白许乐遥的解释是为了什么,毕竟就算是朋友,自己也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沉吟几秒,语气难得有些不太确定,“你……难道不是在鸢城时就死心了?”
许乐遥:“……?”
她也呆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叶渔歌将她刚才的解释,误以为自己在向她表明没有改变过心迹,仍旧对曾经的岐王侧妃、现在的皇后娘娘还抱有那种心思,所以才需要跟这位皇后的妹妹证明清白。
叶渔歌偏偏在这时候多劝了一句,“你没有机会。”
许乐遥:“……”
虽然已经放弃了,但是听到这话还是感觉心被扎到了。
然而想到沈惊澜登上帝位之后愈发高深莫测,心思难定,除了皇后仍待她一如既往之外,其他人都会隐约惧怕这副天威的模样,又觉得扎就扎吧,反正叶渔歌说的也是事实。
“我……”
她的手几度抬起又放下,最终忽然按住心口的位置,“被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我心里堵得慌,多半是前几日的风寒还没好,浑身都不舒服,还是劳烦叶大夫给我看看吧?”
……
亥时。
安静的宅邸里忽然传出一声痛呼——
“啊!”
许乐遥捂着自己的手臂,不肯再伸回那方带着药香味的小枕上,表情是极度忍耐的模样,竭力不让自己显得太狰狞,“你……何时下针这般疼了?”
叶渔歌表情淡然,手里的银针在烛光里寒光闪闪。
映亮她的眼瞳。
她平静地回答,“我的针只在扎一种人的时候特别疼。”
许乐遥条件反射地接,“哪种人?”
“装病的人。”
“……”
许乐遥这次没忍住神色,睁大了眼睛看她,莫名被唤醒了很多从前同游时的阴影,捂着自己手臂,指下抹到血珠沁出的红色。
叶渔歌看见她指缝里漏出的红,想将她的手拉过来,用旁边沾过浓郁酒液的干净帕子抹去那痕迹,结果才伸手,就听见许乐遥的告饶,“行行行,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装病,叶大夫大人有大量——”
“阿遥。”
对方倏然烙下的一声称呼,将许乐遥的话给打断了。
就是这停的一下,没护住自己的那只手,重新被对方扣住了手腕,酸酸涩涩的橙树在床前充满攻击性地生长时,她又见坐在床前的人居高临下地垂下眼帘,极具探究地看着她:
“你最近很不对劲。”
“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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