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渔歌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叶荣将叶浮光送入岐王府之后(),这个废物乾元姐姐并没有改变她的脾性☉()_[((),不光在岐王府被整治得很惨,甚至还因为没能达到最初的“冲喜”作用,在岐王病重至死后,被皇帝下令凌迟处死——
三千刀。
而本该被株连的她,却站在法场之外的人群里,戴着易容的□□,看完了一整场行.刑。
她冷漠地转身离开,脑海中还闪过叶荣与母亲商议将对方送入岐王府的景象,彼时她是反对这件事的,因为以叶浮光的愚蠢,进入皇帝与岐王这场未分胜负的博弈里,只会给家里带来更大的灾祸。
可惜。
她眼中容不得这个原配之女的母亲,再见不得叶浮光的嚣张跋扈,她二人也同样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倘若不是她的母亲出了这个主意,叶家本来不必落到这样的下场……而叶渔歌侥幸逃过一劫,也只是因为皇帝的人来抄家的时候,她刚好在外头与好友行郊,漫步讨论今科的出题范围,再回到家中附近时,察觉到状况不对,临时用针扎了自己几个穴位,改了模样与嗓音,过去问士兵发生了什么事。
但已经迟了。
叶荣被押入狱中,她的母亲,却已经死在了圣旨的刀下。
一夕之间。
家宅被抄,封条锁门,偌大的叶家,竟然只剩下她一人。
许乐遥得知此事,以为她也被牵连,决定放弃当年的科考,天天在外面喝酒消愁,恰好在酒楼中被易容的叶渔歌看见。
她本来冷心冷情,但是想到和许乐遥是少有的真交情,不知怎么现身,趁着对方酒醉,以陌生人的身份劝了几句,让她别放弃大好前程——
“你谁?少烦我。”
“……叶渔歌。”
“?”
莫名地,朋友忽然酒醒了。
盯着她这张陌生的脸看了半晌,后来又哭又笑,甚至还想抬手来抱她,只不过被她冷漠地拍开了,“这个信香味道,这个脾气,果然是你……我就知你不会这么轻易没命的。”
“你我约好了一同科考,那你就不能爽约。”许乐遥执拗地说着。
叶渔歌似乎想叹气,“如今叶家这般情形,我如何能参加科考?”
“我有办法,你别管。”
……
有办法的结果就是她俩一块蹲大狱。
许乐遥不知怎么找到了门道,竟然在科考学子里找到个在路上死去的人,想着反正叶渔歌挺擅长易容的,到时候扮成对方、神不知鬼不觉顶替做官也是不错的,谁知道这次科举根本就是朝廷不同派系的博弈,而她的父亲早就被盯上了。
在她的老父亲蹲大牢时,她也绝望地在牢里自言自语:
“早知就不考了。”
“都是我给我父招来的祸……”
恰好关在她隔壁的叶渔歌:“……”看着好友这一蹶不振、
() 深受打击的模样,她抿了抿唇。
过了会儿忽然道,“也不光是令尊,还有我,托你的福,我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更内疚的许乐遥:“qaq”
想起来朋友本来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出永安,却因为答应自己要一起科考,也同意了配合她馊主意,现在好了,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被困在这里。
于是许乐遥强撑着想起来一件事,带着她从这大牢里跑了出去,虽然两人都说是游历河山,不过真的享受游历的只有叶渔歌一人,她深知好友的野心,知道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许家经历的这一切。
所以在许乐遥收集每一份来自永安的消息时,她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直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
她们守在大衹与大宗开战的战场旁,看见大宗军队溃散,而皇帝在身边的暗卫守护下,抄着小路撤退。
许乐遥正好在地形高处,望着撤退的王师,再看周围的士兵残骸,莫名其妙想了个主意,“得让他看中我们,需要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拿起了地上大衹人的弓箭,看向叶渔歌。
叶渔歌垂眸看了她半晌,不声不响拿出来一瓶只有自己能解的毒。
然后,一箭,射中了沈景明的右臂,重新趴伏下来。
“呼,还好中了。”
“虽然疏于锻炼,但所幸我是个乾元。”
许乐遥快乐地伸手,想同与自己极具默契的叶渔歌击掌。
-
她们的计划太成功了。
亲自设下陷阱,又将落入陷阱的主角拯救。
皇帝果然一改从前的态度,甚至要为许家平反,而这也换取了许乐遥的忠诚,唯有叶渔歌,一如寻常,如旁观者,看着好友走向她该去的辽阔天地,而自己捏着银针,因为清心寡欲,对权力无欲无求,倒是走了医道。
可是好景不长。
沈景明与前朝的公主苏挽秋纠缠不清。
而那苏挽秋又总在许多地方出现疑影。
叶渔歌不知第几次被叫去主帐之后,莫名觉得很烦,给了方子之后,走了出去,遇到在外头等她的许乐遥。
“心情不好?”
她沉默着,过了很久,点了点头。
许乐遥带她去散心,笑眯眯地看着她,“先前许多回,我都以为你要忍不住了,要撂挑子走人了,但总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忍了,为何?”
叶渔歌瞥了她一眼。
良久才答,“你之前陪我。”
游历河山,许乐遥陪她,所以现在对方要施展抱负,她投桃报李相伴。
聪明人之间说话都不必挑明,仅半句,足够好友闻弦歌而知雅意,许乐遥眨了眨眼睛,在那些将士文臣跟前习惯了掩饰的假面里,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朋友之间,哪有这么客气?我看得出来,你不愿意待在这里,不想掺合朝堂之事,趁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抽身离开,也来得及,只是这一次
,我陪不了你了。”
叶渔歌垂下眼帘,一直不答。
她看得出来,这是天生就适合好友的战场,在朝堂在阴谋里,许乐遥如鱼得水,演得再久一些,就会分不清自己原本想要的事情是什么。
——不过,或许对方的目标早就变了。
于是她又道,“该离开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
许乐遥笑弯了眼,“再早一些吧,我看得出来,我们这位陛下与他的心上人,爱意里掺合政治,情意里又混合了国仇家恨,日后总不会消停的,总有一天,他们会死在对方的手上,你若不想看见那时的烂摊子,就早些走吧。”
那么你呢?
叶渔歌心中冒出了疑问。
却是过了很多很多年,才得到答案。
……
彼时她再度假死,离开了深宫的漩涡,因为她没兴趣在皇帝沈景明的咆哮里,动不动就成为那个“若她死了,朕要你们全部太医陪葬”的角色之一。
皇帝或许知晓她的死有蹊跷,也为此大发雷霆,不过宫里的人捉不住她这行踪诡异的妖道游医。
叶渔歌在南方开了一间医馆。
每当要在一个地方有点好名声,就半夜搬家走人,治病救人,全看心情。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中途大衹战败,再度与大宗签订停战盟约,两国相安无事,而苏挽秋成为六宫之主,听说常常与其他的嫔妃出现争执,传出“善妒”的名声。
第二年春,皇后有孕。
盛夏时,毓庆宫忽然夜半起火,将帝后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都烧死在了宫中,举国大恸。
至秋,丞相许乐遥联合其他朝臣,一同推举先前被打入冷宫、却同样有孕的黎妃为太后,群臣与太后一同摄政,只等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成为大宗的下一任皇帝。
而大衹那边得知这消息之后,又在边境蠢蠢欲动。
战火又起。
叶渔歌进入深山避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深山中不问世事,如此又过几十年,人间却有大变化。
许乐遥以异姓封侯,门中弟子无数,大宗似乎成为了她的一言堂,可惜她为朝廷操劳太多,到了晚年身体不好,临终时放出来很多的悬赏令,要找她,但最后也没见到,在皇陵的陪葬群里入墓。
叶渔歌去了她的墓前,给她倒了几杯酒。
她也没问。
许乐遥最后想找她,是像那些王公贵族一样,找她求长生,还是单纯地想起她这个故人,想和她叙旧?
她又回了山里。
依然一人一屋,活到百岁而死。
-
这场梦实在太真了。
让叶渔歌醒来很久都没回过神,望着床顶的帐篷发呆,好像自己真的已经活完了一世。
直到外头传出说话的动静,“咦?奇了怪了,原来我才是最勤快的那个,一个两个都不起,该不会是昨天打猎跑得太深了感染风寒了吧?”
“你是会操心的——叶卿那医术,还有你惦记她的份?”是与梦中的沈景明截然不同的冷冽声音。
“话也不能这么说,医者不自医嘛,渔歌要是风寒了,我能替她看看的,我最近看了不少医书,肯定有进步……”
被惦记着感染风寒、并且可以成为练习对象的叶渔歌:“……”
她这次是真的醒了。
并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掀开被子起来,洗漱、换好衣衫往外面走。
在她走出帐子的时候,就在对面的许乐遥也正好掀开帘子,难得闲散地抬手,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放下手的时候,恰好就对上了叶渔歌的视线。
两人皆是一顿。
叶渔歌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一时的陌生与复杂,心念不由一动:
难道……她也做了那个梦?
属于朋友的默契让她们俩之间维持了微妙的沉默。
直到被一道疑惑的声音打破:“你们俩怎么大清早的在这里深情对视……诶,我们是不是打扰了?”
她转头一看。
叶浮光站在沈惊澜身边,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在她与许乐遥之间来回扫过,连带着周围那些跟着出来守营的士卒们也八卦地往这边看来。
叶渔歌:“……”
这都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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