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被人捧在手心中宠是件美事,可过了,还崩了以前那副冷静自持样,终日黑着毫无表情的脸时,是怎么一个吓人啊……
凌绾还真没见过虚一这样，几日后，缓过了初始惊诧,但见他依然如此，且身上血腥味从若有若无到一天浓过一天，直至现在厚重的让人几乎窒息,他却彷佛没闻到般，固我的给她喂食，她那缠着干净丝质布料的指头，随着心思动了动。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可一天天……没能转好还变得严重了,怎么能不替他忧心？
几许，凌绾试探开口。
“虚一,我感觉骨头已经稍稍固定了,要不拆了板子,我自己吃吧。”
虚一瞥着她,浅淡眸子透出些许幽色。
凌绾顿时哼唧唧,“你这专,制的暴君哼哼！不待这样的啊，太没有人性了，我都快闷坏了,都几天没下床……”
这情绪倒是有几分她小时候模样，虚一唇角上扬，然而笑意却是没显露于表，挖了饭菜的杓子一下堵了她嘴，见她瞪着自己一会，才乖乖吃下时，开了尊口。
“饭后，我给你看看。”
修士身体素质强，才能将伤筋动骨养百天生生减少到一个月，不过凌绾自幼练体，身体强度非一般道修能迄及，两周时间休养，确实是差不多好了。
凌绾不再碎碎念。
她先前不信虚一说的‘不能使用灵力’，结果一用，差点没把自己痛死，也惹得某人脸黑的能滴水，就……后来学乖了，用神识查探身子况状，如今见差不多好了，自然得为自己争取，不然感觉人要躺废了_(:3」∠)_
虚一如言，饭后收拾完，指腹搭在她腕上。
须臾，才说：“是可以拆板子了，但你现在最多能自己吃饭跟倒水，剩下一律不准干，否则好不容易长出来的骨膜撕裂，碎骨再一次没保护的扎肉或脉络的话……”
他都还没说完，凌绾已经听到整个人情不自禁痛了起来，忙道：“我知我知，不干蠢……”见虚一一脸你就是会干蠢事样，凌绾瘪了瘪嘴儿。
“真的啦，才不拿身子开玩笑。”
“嗯。”她知道疼就好，虚一不揪着这个问题，鼻音应了声，继续说：“还有，下床走动，可以，但最多走几个几步子，活动范围不准出屋，否则未愈合的骨缝与筋膜受凉，以后有你好受，知道吗？”
凌绾觉得，这伤简直要人命。
……可不就是差点要她命嘛，否则哪有现在这么多罪受？
“好哒，我会安份的。”
虚一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开始替她拆身上各处板子。
左手整条手臂，左肩膀，左肋骨与右大腿及小腿等……凌绾看着他越来越沉的脸，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这是为自己的伤不高兴。
不对，她都受这么久的伤了，真不高兴，也太久了吧？
除非是……不高兴他自己？
凌绾盲猜，也因此时过于贴近的身子，再一次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眉头随之蹙起。
“虚一，我不疼的，你当时救得即时，我没怎么样……”见他拆板子的手一顿，没说话的继续动作，她也接着道：“你也别觉得是谁的过错或责任的，到底是意外，你说是不是？”
“嗯。”虚一应了声。
略有些不专心的调音，惹凌绾狐疑的瞅着他，只不过这会他正低头拆着她小腿上的木板子，一时看不到脸，只能看到敞亮的大光头。
看着头上乌茬，凌绾又想起那扎扎的手感，顿时手有点痒……不行！正事还没说，不能受诱惑！
凌绾抵抗着那份想撸一把的心，深吸一口气，结果──
“咳咳咳！”苦逼的凌绾，一时被那股浓厚的血腥味给呛的岔了气，牵引着还未好的心肺脏腑，痛的她……即便虚一忙给她顺气又输入灵气驱散，还是疼的她眼泪飙了下来。
“怎么把自己呛成这样？”
凌绾一缓过来，一股脑儿不带拐的道：“还不是你身上血腥味太臭了……咳咳咳……”
虚一愣了下，但见她又咳了起来，再一次帮她顺气。
“我洗过澡。”所以，应该是没味道的。
“所以你去杀人了？”
“我只是……”
‘没有杀人’这四字，虚一是怎么的也说不出口。
他确实杀人去了。
杀那些恶贯满盈的魔修与邪修。
所以话咽住时，话锋遽转，“我有分寸，不会杀不该杀的人。”
凌绾并没有被他这句话说服，那双斜飞入鬓的黛眉，拢了起来，不甚赞同道：“即便如此，你以前也不会特意去杀他们……”
“会。”虚一看着她，“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佛修虽然讲求众生平等、好生之德云云，那也是指可以被渡化的生物，如果像景襄那种作风放肆无他的邪修，只会灭了了事，不会放之伤害更多人。
他让问业心灯去找的，便是这种人，而通常这种人实力不弱，恰恰可以消耗他过多精力，并减轻那份想摧毁什么的躁动。
然而他不说，凌绾哪懂呢。
在不知他是什么情况，也不明白佛修习性，受原文影响的她，只觉得人变得太过反常。
“可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现在这般，让我觉得很是陌生，也觉得……”凌绾看着他抿起的唇角及双眸透出的冷凝，生生将‘可怕’两字吞了回去，不再缠着丝布固定的手，一下搭抓住他的大掌。
“不管你变得如何，在我心中，你还是那陪我度过难关，温柔包容我的那人，这些都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改变，可现在你明明有事，我看得出来你又不愿说的样子，这让我很担心……”
虚一本想抽回手，可又怕伤得她，一时就这么任那小小爪子抓着自己，也听着她说的话，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绪，瞧着她眼眶红润，满眼担心样，再一次翻腾，也促使他说：“你帮不了。”
这声，不再淡定。
俨然情绪外泄，可因言语过短，很难让人发现，凌绾毫无所觉，迳自道：“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解决不了的人，你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上……”你。
凌绾那句‘你’字，随着他瞬间倾身过来时噎住，可俊脸主人意识到自己动作，急忙忙得打住在一个拳头距离前，复又拉开，喷波的气息热度随之撒面……凌绾那双瞪大的杏眼也为之眨了眨。
他刚刚，不会是想亲她吧……？
“对不起我……逾礼了。”虽然动作拉回的快，虚一还是在意识到自身行为时，脸色难看，眉宇也皱成了川字，“你手放开，我去冷静下。”
这时放手就是傻子。
都走了四十九步，还差这一步吗？
“你别动，会疼……”哪怕虚一掌连动都没动一下，凌绾还是故意喊疼，也见撇开脸的他转过头来，神色带了点紧张，忙在人察看前，煽情说道：
“在我受伤痛苦无助时，是你待在我身旁，守着我，伴我成长，如今你有难言之隐，我在你身旁却没法给予你一丝一毫帮助，你觉得我过得了自己心里这关吗？”
凌绾就怕被拒绝还是耍脸子，不给他说话时间，继续道：“我感觉出来你情绪不稳定，但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清心咒你时常挂嘴吗？还是没效果？没得话我那盏清心琉璃灯……”
她话声顿住。
这时她想起，清心琉璃灯被合道魔修毁了……也没沮丧，自荐说：“清心琉璃灯被那魔头毁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念清心咒，就这么说定。”
凌绾如倒豆子似的一通说，末了还真是念起清心咒来，让颇懊恼自己行为的虚一，烦躁感大盛，眉头因咒言一拧再拧，想拉开她手，将将碰上手背，便听她念咒声遽止，嘶嘶喊疼，哪还敢弄疼她。
“别念了，我听得烦。”他道。语气有着从未有过的不耐。
清心咒最能平稳心绪，清除一切烦躁，他这般倒是……凌绾多少诧异他会这么说，也越发肯定他情绪不稳问题。
“可不听，你会更加烦躁难受，也越发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好好听不？这样才能做自己的主人，不被情绪左右了自我。”她眉眼弯弯，另一只没抓住他的白皙小手也搭了过来，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
自己的主人……
虚一闭了眼帘，没再说话。
凌绾知他是同意了，精神一振，打铁趁热的说：“我念，你尽量放空脑子！”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波若……”
正经八百的念诵，合着娇软声调，有说不出的诡异，甚至……还念到卡壳。
“呃，嗯……无色生香后是什么呢？”
虚一：“……”
“无色生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
“喔喔喔这里我知道了，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凌绾听过清心咒，却从没自己念过，此时念了会后，又忘词的，磕磕绊绊了起来。
虚一眼帘掀都没掀，替她接了几句。
得了他相助，凌绾嘴角弯了弯，继续后续。
清心咒句子不长，凌绾忘词三次也是厉害了，不过再次重念时，只忘词两次，又得虚一互动相助，第三次时，依然忘词一次，他依然帮忙，到了第四次时，虚一突然睁开了眼。
眸底依旧深邃，但是，多了些清明的平静。
“松手，我回床上打坐。”见凌绾只看着他，不松手，叹了口气，“你继续念，我打座，更能平心静气。”
“好。”凌绾松了爪子。
虚一回到自己床榻，眼帘阖上之际，余光里，尽是她娇小的身影……
耳畔萦回着她独有的软和声言，一字一句的回荡不大的房室内，哪怕这些他自幼念到大，早已刻进了骨子底，完全能得知下一句是什么，此时仍是听的仔细，也于一会后，难得的进入那份无扰烦心的平和静心之境。
这是好几日来，从未有过的……
一晚，凌绾念哑了嗓子。
不过效果很好，时常半夜跑出去，后带一身血腥味的他，没离开的处于入定状态。
凌绾很有成就感，次日于他醒时，讨要润嗓子的丹药。
虚一哪有这种单纯的丹药，只有清肺润气的，直接给了她一颗，也说：“没那种丹药，这种对嗓子有点效果，不过……你也别念了。”
“你不喜欢吗？”
虚一喜欢她软软的嗓音，此时哑的厉害，虽别有一番味道，却是不舍得她这般，直接说了‘是’，后就见她朝自己甩来一物。
那一物不是什么，是他刚给的那一颗润嗓子的丹药。
不过还没碰上，便被他护身罡气轰成齑粉。
凌绾摀着那一气下，甩东西后抽疼的手，硬气的不吭声，也什么都没说的直接躺回床上，背对他。
虚一看着她小小背部，唇瓣张了张……最后，还是将到嘴旁的话咽了回去。
一室沉默。
凌绾熬了夜，负气一会后，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浑然不知虚一于她睡着，登时下了榻。
虚一动作轻巧的坐在她榻上床沿，手也以不惊醒她前提的搭在疼痛伤处，用灵力为她舒缓那份不适。
过程缓慢，却也相对温柔，更没惊醒她。
瞥见凌绾蹙着的黛眉慢慢舒展开来，虚一愣是给她温养着身子一会，才收回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视线也再收回时，不经意扫过她眼下淡淡青色。
那层青，在纤长浓密睫毛下，印上了层暗色，没注意时，着时容易忽略，却也让发现人，虚一那稳定了些的情绪，又泛起了丝丝涟漪。
以他现在状况，过往经验告诉他，是不可以有人的。
一会促使他病征恢复时间拖长，二是影响情绪变得严重，三则……可能会伤及身旁人。
然而西面经魔修为祸多年，便是有正道维护，也架不住魔修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作祟，此下早已非十年前安稳，乱七八糟的，实力不够者，极易遭难，所以他不可能在知道她伤重情况，将人抛下……那等于让她去死无异，便只能先将人带去中部安顿，再去解决自己事。
思及此，他回到自己床榻，继续无声念诵清心咒。
不知是凌绾念的起了效果还是什么，整日都没有感到异样，但到了夜晚，紊乱情绪再一次如螭魅魍魉般，无孔不入剥夺他的定力，摧毁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
他眉头几番深蹙，到最后拧起，撑了好一会，唇瓣一抿，念了一日的咒言，戛然止歇。
阖上的眼帘，随之上掀。
眸光浅淡，底内幽深，也在挣扎几秒后，下了榻。
只是走向屋门时，一直没动静的凌绾，遽然翻了身，而他身后也传来她带着沙哑的嗓音。
“你要是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凌绾：“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有解决不了的人，我先把你解决了，一切NO趴么哈哈哈！”
虚一：“……”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