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元年,春,新帝开恩科。
宋福生为了这一场恩科的会试考举,他一直待在家中学习。偶有散心,也不过在自家的小院子里。为啥?
就图一个安省、安心。
宋福生可是知道的,他家的转运仪式后,家中亲们的气运平稳。唯有他自己的气运一直颇是起伏不定。为何这般他还要考科举?
那因为一旦过了恩科,他就是进士。进士得官做,有官身。那就得朝廷的官运庇护。如此这般才能真正算得了结旧时因果。至于与甄尚德的因果?
宋福生不介意。他恨甄尚德这一个仇人,一个有杀子之仇的旧日仇人。那么,结不结因果,又重要吗?
可宋福生万万想不到,他还是见到甄尚德。
就在进科场时,他二人恰巧就是遇上了。真真的巧啊。
宋福生与甄尚德相见。没什么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他俩按说,在这时候都不是什么熟人。宋福生只看了甄尚德一眼后,就是收回自己的目光。倒是甄尚德多看了宋福生几眼。
甄尚德心中觉得奇怪。在仔细一想,甄尚德认出来了,这是他同乡的宋举人。甄尚德本着同乡之谊,还是准备上前打个招呼。对于他这等有志官场的人来说,多结果人脉关系那是必需要的。
甄尚德从来就是一个善于织网之人。或者说,他能在官场上走的顺利,那就说明这是一个人物。哪怕是小人行径,那也不是谁都能低下身段的。
甄尚德正要与宋福生打招呼呢。旁边一人插话,打断甄尚德的举动。
“甄兄。”一个读书人的声音传来。
甄尚德顺着喊话声,那是一转身就是认出来,原来是熟悉人。这是他进京城后结识的。这人也姓甄。乃是广善伯府的旁枝六房。
甄尚德祖籍金陵,如何会不识得金陵四大家族。对于甄尚德而言,平生之憾事啊,就是没一个显赫的祖宗。若有一个显赫祖宗他何至于一直蹉跎?
甄尚德是一个想巴结人,那就是用足心思的。这不,便是想着巴结上广善伯府。可广善伯府是什么门第?岂是想巴结就能巴结的。
广善伯府近来那是气运不顺。
先前在洪福帝时,那是惹得太子殿下染上天花。世子甄士奇的东宫属官位置被撸掉。再后来,太子殁了。
甄士奇在朝中没什么位置,这自然躲过一场风波。这也算得广善伯府的幸运。然后,就是洪福帝册立皇太孙。
皇太子时,广善伯府没巴结好。这到了皇太孙时,广善伯府那可谓是用足心思。又是给皇太孙送钱财,又是给皇太孙送女人。皇太孙的东宫里,可是纳了广善伯府的二姑娘甄秀莲为承徽。
这一位甄秀莲就是广善伯府世子甄士奇的庶女。瞧瞧,堂堂的伯府,连一个良娣都没混上。可见当时皇太孙对于广善伯府还是有些芥蒂的。当然,也可能皇太孙当时太热门,太多人想巴结。好歹广善伯府是巴结上了。
广善伯府以为高枕无忧。哪料想,洪福帝驾崩的太早。皇太孙的皇位没坐稳。等着三皇子一朝胜利,得登大宝。
这永治帝上位了。广善伯府就成为没着落的。要知道,当初广善伯府可跟永治帝没结什么善缘。
对于新皇能什么办?
做臣子的自然是跪下,然后,臣服。最好再献上孝心,以期这荣华富贵继续。于是,之前一直在家庙里修行的广善伯府世子甄士奇的大女儿甄秀英,这便是让家人从家庙中接回来。
这在今年春,借着宫中小选的名额。
这一位堂堂伯府的大姑娘,就是小选用了宫女的名额。那是进宫去侍候贵人了。
甄秀英这一位大姑娘瞧着也挺可怜的。明明是世子的长女,按说也应该精尊玉贵的养大,再由得家中挑一门亲事,嫁一个良人。
可甄秀英的运道不太好。她头一门婚事,就是遇上太子染天花,那一场祸事时,她定下亲,过六礼,马上就要大婚的夫君家遭了难。这夫君一家子被洪福帝砍头,门楣至断掉。
这婚事自然就算完了。
甄秀英头一桩婚事完了。这搁一搁,广善伯府自然就运作第二桩婚事。第二桩婚事又是遇上皇太孙被赶下台。永治帝上位了。
甄秀英订婚的第二任夫君家,又在政治上没过关。这一回,就是被永治帝给整治下去。
一连两桩婚事都没成。
广善伯府就觉得大姑娘甄秀英那是命运太硬,这真有点克夫?这寻着婚事,一时间也没寻上合适的。
等着永治帝对皇太孙当年的旧班底开始清洗时。广善伯府那更是心头坠坠难安。
于是,甄伯爷请了一位高僧,那专门给大孙女甄秀英批命。高僧一批,说是甄秀英乃是贵人命。她前两任夫君不般配,配不得贵人命格的甄大姑娘。
这世间哪一处最合适贵人命?
自然是皇宫最合适。
可偏偏永治帝以为先皇守孝为由,暂时没打算选秀啊。广善伯府也是着急。这甄秀英大姑娘都二十岁,这一个老姑娘了。至少这朝代是如此的。
在徭役、兵役、赋税重,粮食亩产低的古代,人均寿命很短的。真正寿数高的,只有那等富贵人家。贫民人家,吃都吃不饱,如何享了福寿?
古代贫民家的人均寿命三十五岁左右的时代。可以想像了,这古代结婚的年纪是多少?朝廷有规定,十四未婚者就得交税钱。
所以,夫子云,三十而立,五十知命。
要知道孔夫子也不是普通人家,那也是士族出身。他爹当年豁出性命可是给孔夫子挣得一个士族身份啊。
若不然,在春秋时代想做官?
没一个士族身份,看看谁家封君理采你?
连孔夫子这等士族都感慨五十知天命了。那么,普通贫民人家?可能命不好,十四成丁后去报兵役,然后,就是命短的丧在战场。又或者去报徭役,徭役活太重太累,就是死在徭役途中。
总之,古代贫民的命,那就要人命如草芥,端端不值一提。
贫民的命不值得一提了。
这甄大姑娘的一辈子前途,在亲爹、亲祖父的眼中,那能给家族做一点点小小的供献。那就是甄大姑娘的福份。
甄大姑娘乐意不乐意?这不中用。
甄大姑娘打小养大伯府,她还有生母赵姨娘。这伯府一安排,她自然就是带满伯府的期望那是进宫中。别说当什么贵人,这是从宫女做起。好歹广善伯府还是有些家底的,还是走一走门路。
甄大姑娘也没有真从宫女起步,还是给补上一个女史身份。这进宫当女史,那哪是真的就为当一个女官?那是为了侍候皇上,为了当娘娘的。
甄秀英入后宫,在甄家的运作下调到宣德殿。
这乃是永治帝的寝宫。当然,不光是寝宫,永治宫多时,也会在此办里宫务。可谓是永治帝的个人地盘。
甄秀英进入这等地方当女史。在永治帝跟前明晃晃的露脸了。广善伯府在外面也是多有操作。那是巴巴的向帝王献媚。
于是,朝堂上,永治帝为了表示对于勋贵们示好的一些接纳。广善伯府的站队显然成功了。因为,就在恩科开考的前一旬,这一位甄秀英成为永治帝后宫的一位嫔妃。
广善伯府在新帝这儿得了好。
哪怕皇太孙那会子,广善伯府出一个承徽。那又如何呢?现在的广善伯府可出了一位宫里的娘娘。
广善伯府一时门庭若市。
也是因为如此,甄尚德就是一心想巴结上广善伯府。哪怕是伯府巴结不上,那巴结上旁枝,那也是慢慢拉拢上关系。甄尚德还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他亦甄啊。同是金陵的老姓,指不定多少代祖辈前,那跟广善伯府的甄家还是一个家族呢?
这哪怕不是,也可连宗嘛。
甄尚德是打着美美的主意。
甄尚德在进考场前,还是跟广善伯府的旁枝举子,那是好好的聊了一席话。
宋福生可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便是知道,他也不意外。就甄尚德的禀性,没机会那是制造机会都是顺杆儿往上爬。何况,别人还是递了梯子子过去。那不逮着手里拽紧,那就不是甄尚德。
春闱之时,只有着单衣。
可这天气,这会子还是带着一些凉意的。
宋福生养了许多时候。这身子瞧着不错,可到底还是心头感慨。科举,也是难熬啊。
熬过第一场。
宋福生一出来,就是有点受不住。还是李小山来接的他。好歹在家中,又是歇一歇。然后,科场继续。
第二场再度考完。
宋福生就是感觉到,他的身体吃不消啊。偏偏这等机会难得,宋福生想咬牙坚持一下。坚持到底,就可能胜利。
李小山为着宋福生的身体着想,便去请大夫。
可这会子的大夫真不好请。那是京都全是考生,有能耐的都是请一请大夫。
宋福生瞧着自己还是熬得住。至少,他个感觉还成。李小山却是不放心的。大夫请来了。也给开了方子。
宋福生吃了两回。然后,就是继续上考场。
等着会试的考试结束时。
宋福生一回了家中,这一回是真病了。那是病情来势凶凶。把李小山都是吓坏了。好歹大夫给开药方,宋福生坚持着也是吃下药。
如此这般反复的折腾。那是在会试的榜单出来时。宋福生的病情也是安稳下来了。
宋福生本人是没去看榜单的。看榜是李小山。
李小山回来时,那都是满面的喜色。一瞧着李小山的样子,宋福生心中有底。可没听着肯定的话语,倒底还是拿不准。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您考中今科会试第一百四十四名。”
李小山说话时,那是满面的喜意。
宋福生听得这话,也是松一口气。
当然,他亦是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丢人啊。他是一个重生者,读过些年的学业。那还是一个能作弊的。这才考一个一百四十四名。要知道,今科一共取一百六十人。这算下来,宋福生又是拖后腿的。
进士及第、进士出身,那是不用想。一准儿落到同进士里面去。
若是那些大家子弟,那些书香门第的学子知道落入同进士时,肯定要哀叹一声。可搁宋福生这儿,能考过就好。
他的态度就是这般的躺平。因为,宋福生对于自己的本事,那还是非常清楚的。他就一个没多少资源的人。
当初考中秀才、举人时。他都想进府学,那去跟别人再精进一下学问。
可不凑巧。他这一守孝,那进学的事情自然就是不可能了。至于在考中秀才前?他一没背景,二没后台,别说府学,连县学都进不去的。
至于现在嘛,能考中一个同进士,那也不错的。
朝廷的规距,只要过了会试,就不会在着落举子。这会试一过,板上钉钉的有官做。那么,还愁什么?
宋福生重生以来,一直所盼望的不就是一个官身。有官身,那就能护住亲人,能给亲人一个安稳幸福的生活。在这一个时代,官,才是统治阶级啊。
心神一松。
宋福生就是捂嘴笑了。笑时,他还是忍不住的咳了两声。
然后,就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这是衙门来人报喜了。这会子,报喜人的到来,喜报的送到,更是让宋福生心头安定。
给报喜人赏钱。大家伙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高兴。宋福生高兴前途在望。报喜人高兴得了赏钱。
会试出结果。
接下来重要的自然便是殿试。
殿试是什么?
宋福生知道的。宋福生在考殿试前,一直在琢磨的就如何写文章。他想写的文章就是打动永治帝。
知道他会试的名次排在后面。若无机会,那注定一个同进士。可若是万一……一旦打动永治帝。那么,就可能排到前头去。一考定官阶。
殿试一出结果。那头三名的待遇是大大不同的。想那状元郎,那起步就是从六品的官身。多少人熬啊熬,没背景的可能一辈子就是这么一个官身都未必有。
榜眼、探花也是正七品的官身,那是手把手拽住。
可其它人嘛,就是未必了。
殿试之后。若是前三名是进士及第。尔后,二榜的进士出身,这才有资格去馆选。选中者,能成为庶吉士。庶吉士,入得翰林院方有入阁的机会,将来是成为阁老宰执天下。
非翰林者,不得入阁。
在永治帝之后,更成为潜规则。可这于宋福生重要吗?不重要。
宋福生没后台,没背景。
他压根就没想着做宰为相。
宋福生担忧的是他这名次,一旦落到同进士的名额里。那就可能选入六部。又或者,给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官名额,一朝把他打发了。
凭着他的寒家子出身。那一旦成为偏远之地的小官,可能一当就是一辈子。那甭想回家乡,在异乡当小官,还是贫官。那有意思吗?
没意思的。
宋福生又不是什么有远大报复之人。他就想平安有一个官做,最好是京官。在那等不要紧的位置上,然后,安然的做一个小官,护着一个小家即可。
如今想留京都。那需要谋划一下。
宋福生想来想去,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殿试,如期而至。
在殿试上,宋福生最后还是想搏一把。起步高,步步高。
宋福生想做官啊。
若得高官做,又何必从小官起?
永治帝考的便是治边之策。
宋福生提笔写下了策文。他写的就是后来永治帝的治边之策。这策略,也是平了大唐朝之后的北患。
其策,在这一个时代里的影响还是颇深的。
北边的胡人,分诸部。大部族分为小部族,小部族的头领全由朝廷册封,给爵位,给禄米。一应世袭,皆得朝廷册封为正统。
朝廷给诸小部族划分草场,朝廷设四城,设衙门与商道。
诸部族的头领得朝廷恩养,厚赏。而朝廷实则呢,在诸小部族只做一件事情,那便是减丁。当然,这一部的谋划,宋福生写的含糊。
诸小部族由朝廷恩养头领,在京都也是赐宅赐地。总之,就是好日子腐化所谓的头人。
朝廷设下四城,朝廷还设有商道。商道沿河设点,慢慢移民充边。
此消彼长之下,异族人丁渐少后,自然就会慢慢安生下来。这等策略,非是一时的急策,而是百年大计。急,那是急不得。
可这等策略,也是根本之策。
因为,草原搁那儿,中原不填丁进去。那胡人自然就会慢慢多繁衍。一个部族就算一时剿灭,也会再有胡族兴起。
只有慢慢的把中原人丁填过去,填的那沿河的要地,在商道的小堡之地慢慢的落下据点。由点及线,由线及面。
这才是织网,织一张真正统治北面草原的大网。网城之时,北边再无边患。
宋福生的策略,在后世之时验证过效果。那是非常好。
当然,这会子他写这一篇策文,那也是用足心思。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拿来主意。
等着殿试结束后。
宋福生一回家中,也是整个人都是虚脱的。他是真真的后怕如厮。与其说是怕,不如说,今个儿的殿试消耗了他太多的心神。结果如何?他已经不在关注。
永治帝是一位勤奋的帝王,同时,亦是一位明君。
在后世的青史之上,自然给了这位一个太宗的庙号。从这也可以看出来,这一位是大大能人。
宋福生的策文被圈出来,哪怕不是上上等,还是进献到永治帝的面前。
这算是在皇帝跟前露了一把小脸。
宋福生的策略合乎永治帝的心意。哪怕这文章的火候欠了一点。宋福生哪怕是一个作弊的,那文章要说多好?
多次打稿,到底还算得上等。可要说多出众?离着上上等又有差距。便是如此呢。永治帝为了自己的心思,还是给圈了一个名。
面圣。
这是殿试之后,最最要紧的。
也这一回,永治帝瞧了诸位今科的进士们。然后,永治帝问了圈出的前十名的进士们,一人寻问一回。
宋福生就打这儿,那才在永治帝跟前真正的露了脸。
永治帝瞧了诸进士。最后,在圈了诸位学子的名次时,宋福生得了一个榜眼的名次。
宋福生是南榜进士。
南北榜,那是分开取士。今朝取士,北榜得两位进士及第。状元郎以及探花郎。宋福生这一位南榜进士,那是前三甲里,唯一的南榜进士及第。
进士及第,榜眼出身。
这自然是有恩典,这正紧的正七品官身就到手。永治帝还专门寻问前三甲。状元郎最幸运,这一位未婚,还是高门子弟。
永治帝一笑,尔后,为这一位状元郎指婚。赐下婚约的对象乃是永治帝的侄女,永治帝一母同胞的弟弟,福王的嫡长女惠安郡主。
这等姻缘,一时间让在场的进士们都是羡慕的紧。
要知道做驸马,在朝廷的潜规距里,那就是清贵官员得做。想入阁拜相?那不必多想了。毕竟,与其说是娶公主,不如说是尚公主。
可娶郡主则不同。
娶了郡主,那不光得了王府的助力,还不会有尚公主的种种麻烦。这真真是羡慕太多的人。
状元郎的容貌出众,又是北地大家族出身。最最顶顶要紧的,宋福生可是知道的这一位的出身,还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爷。
这一位徐国公府的国公爷可是永治帝的心腹。是新朝的国公。在洪福帝时,只是一个世袭的伯爷。
这国公的爵位,可是从龙永治帝才得来的。瞧瞧,这是新朝新贵与皇家的联姻。这怕是皇家想示恩给新勋贵们。
状元郎谢恩。
这一门婚事,徐国公府也是巴巴盼着的。
榜眼这儿,宋福生一见着皇帝,那是跪得利落。永治帝身上的帝王威严,还是让宋福生不敢直视的。
对于一位明君,宋福生只有臣服的份儿。因为,永治帝那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搁洪福帝那时候,永治帝也是在北疆多立功劳,那是战场上多立功勋。
要论治理,那在晋地,永治帝当初也有藩地,更是治理的谨谨有条。当地百姓多是称赞。
这等明君面前,宋福生很是老实本份。他就想当官,想一个安稳。
在皇帝跟前,宋福生自然是称谢圣恩。
“你是天子门生,朕赐你进士及第,亦是你的学问做的不错。”永治帝夸了宋福生。实是那策略入他心。永治帝在北疆多年,他是了解北疆。边疆的日子苦啊。
可朝廷为了边地的安稳,那花销也是靡费。
若得北地边疆的安稳,便是百年大计又何妨?
“朕若有赏,你有何求?”永治帝试探的问一句。他想看看,这一位是什么性子。可永治帝不知道的是宋福生就是一个咸鱼。如今的宋福生那是万事都皆已经如愿。至少,这一段目标已经达成。
往后宋福生就是想躺着看看,看看广善伯府如何自己做死。看这等富贵人家,那是起高楼,那是宴宾客,那是楼榻了。
“臣有一愿,若得皇上恩准,臣感激涕零,臣叩谢隆恩。”宋福生跪得老实,说道:“臣家中有曾祖母尚在世,有过逝祖母、母亲,还有育有子女的发妻。臣想为长辈请敕封,为发妻请敕封。”
“唯此一愿,再不敢作妄想。”宋福生磕了头。
这是真正的想法。
在朝廷上,不是说做了官,官员的女眷就一定能得到敕封的。至于诰封?宋福生如今的官位可不够。
宋福生也知道的,他一个新官。那是老实本份干活才是正紧的。
可封妻荫子,那是脑海里最深深的期盼。他重生前,哪敢想有如今的一切?这会子,宋福生都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特别对比重生前的一切。
可帝王威严甚重。
这大殿之上的人,这大殿之人的一切,都在告诉宋福生,一切皆不同。
既然是不同了,那么,帝王相问,宋福生就是老实回答。他就想请敕封。其它的?他没想过。
“你倒也诚实。”永治帝笑了。
最后,永治帝答应了。
于是,宋福生算得建立新以来,第一个能给曾祖母都请上敕封的人物。特特别的引得其它的进士们那是专门的多注意了几回。
打马游街。
这是新科进士们的荣耀。满京都这一天,最最荣耀的就数着新科进士们。
琼林宴。
帝王宴请诸进士。
宋福生随大流。他可知道的,这一日,还有状元郎在他前头更应该得光彩。至于探花郎?探花郎也是一个人物啊。
要知道这一群进士里,探花郎是长得最最风流出众的那一位。
不过,与宋福生一样的,探花郎也是一位已婚人士。京都的小娘子们要失望一遭了。这一位探花郎在琼林宴上,还与宋福生举杯相饮一回。
从短暂的接触来看,探花郎是一位挺热情的人。
宋福生更注意到的,还是这一场琼林宴上,那一位他熟悉的甄尚德,他们居然成为同年同科的进士。
新科进士,朝廷自然有恩遇。
这会批假,给这些进士回家省亲。宋福生在得了官身、官服,也是确定要进翰林院后。那是报到之后,才是请假,然后,准备回家。
可宋福生还没回到老家。
他中了今科榜眼的事儿,那已经是传回金陵,亦是传回钱家村。衙门来钱家村报喜。这是天大的喜事儿。
一时间,宋宅更是客人临门。
樊杏花怀着身孕,她待客就少。钱氏是主持事儿,那在家中多有招呼人手。
至于新榜进士的喜宴,进士牌坊等等的事儿,这会子,更不会着急的。是一个明白人就知道的,一切得等着新的官老爷宋大人回来拿主意。
钱氏与曾孙媳妇在商量事儿。
那厢里,宋福生跟朝廷的天使是一起回家乡的。毕竟,有圣旨来。
宋福生一归来。
整个县城都是惊动了。更是让这些大人物们在意的,那是宋福生已经是正紧的七品官身,还是入得翰林院。当然,宋福生的曾祖母都得到敕封,更是让人惊讶极了。
要知道,圣旨下来,宋福生的祖母、母亲得到敕封,那已经恩遇。如今还往上再是加恩一回,这可谓是瞧着圣眷浓厚。至少,来给宋家贺喜的本地大人物们是这般认为的。
钱氏得正七品的孺人敕封。樊杏花亦是一样的得正七品的孺人敕封。
这是皇帝的恩遇。
若说刚开始知道帝王应予时,宋福生就是真正的感激。这会子,在见着曾祖母的高兴,还有妻子樊杏花的开心时。宋福生的心中亦是有一种满足感。这等满足,那是精神上的满足。
天使宣读完圣旨后。这便是告辞离开。
宋家赠有喜钱。
这是恭敬的送走天使。宋福生去给长辈们上坟时,自然也是给亲祖母、亲娘说的好消息。毕竟,皇帝给这二位长辈加了敕封。
得了官身。
宋福生也是心中有些底儿。这一回,再是归来,再看一切,那心境亦是不同了。
在钱家村,应付了各路来拜访的。当然,亦是多有些来攀附的,宋福生只是婉拒。他还是清楚自家的底子。有些攀附,他是消受不起。
倒是钱族长这边,宋福生是高兴着。他出钱,请钱族长安排的事儿,满村上下自然又是开了喜宴。同时,亦是把进士牌坊建起来。
钱家村,在这等时候,在宋福生的心底那是真正的成为他的家乡。
与前世的广善伯府相比,那不同的。那么,不是他的根。这儿,埋了他的祖宗们,这儿就是他这一枝血脉往后的根。
宋福生在家中,那是各路的客人也是接待的差不多。
一家人又是聊些话。
钱氏那是望着曾孙,钱氏是真正的得意。她活了一辈子啊,哪料想,她也有得敕封的一天。那等身份,她一直以为只有那等富贵人的命,才能享受了老封君的待遇。
钱氏如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觉得,她就是闭上眼睛,也能笑着跟夫君讲,她家的曾孙儿那是最顶顶好的麒麟儿啊。这是兴旺宋家。
“你在京都春闱,这瞧着真真吃了苦头。你啊,瘦了太多。”钱氏望着曾孙,真真觉得曾孙瘦了。宋福生要说瘦了?那是真瘦了。
病过一场,还是一场大大的重病。
当然,要说身体是瘦了,可精神头却是非常好的。宋福生笑道:“养一养,就能养胖了。”
“倒是家中累曾祖母操心。”宋福生的目光,又是打量了妻子和儿子。樊杏花眼瞅着,也是快要生了。
至于大儿子宋晟安。这一个孩子在宋福生瞧来,那是去了京都后,也是到开蒙的年纪。小孩子的学业,那是从小学起。他们这等人家,孩子的学业最不能懈怠的。
从一个家生子奴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宋福生就是吃太多的苦,所以,他这一辈子受的那一点子小苦,他都不觉得是什么苦?比起重生前,他觉得这一辈子就是活在蜜罐子里。可他这蜜罐子,怕是在儿子这一辈人的眼中,都是苦日子吧?
越是从底层爬上去的,越怕后辈人摔下来。
宋福生就是这般的心态。他不想,他不愿,他的子孙不如他这当长辈的。愿我儿,那是青出于蓝而胜蓝。
“杏花,你这要生了。”
宋福生望着妻子,道:“你也是受累了。想是安哥儿的性子,必然让杏花你与曾祖母都是多操心的。”
“安哥儿很听话。”宋晟安一个小孩子,还是挺在乎脸面的。他是望着亲爹,即是仰慕,又是想亲近的。毕竟,亲爹回来后,那些旁人的巴结,那些献媚。宋晟安都是瞧在眼底。
在宋晟安的眼中,亲爹就是一个大英雄。亲爹的背景都是非常伟岸的。
“好,安哥儿听话。”宋福生伸手,招一招那是让孩子到他的身边。宋晟安不害怕,他是巴巴的跑过去。
宋福生把胖儿子抱怀里。这真是一个小胖墩子。可抱大儿子在怀里,宋福生的心情却是非常好的。这是他的亲儿子啊。宋福生一辈子盼的,不就是挣一份大家业将来给儿子继承嘛。
有儿子,真好。
这是宋福生的感慨。毕竟,重生前的他就是缺了子嗣啊。他重生前,那一双儿女都是早早的死在他的前面。
一个无嗣之人,再度重活,对于子嗣的重视。他是自个儿心头最清楚的。
永治元年,六月初一。
在这一日的朝食后,樊杏花就是腹疼。又过两个时辰。宋福生就在产婆的恭喜声中,知道他家又添丁进口。
“恭喜宋大人,贵家太太生下一对龙凤胎。”产婆是真高兴。她接收多少回,这可是头一回接生下一对龙凤胎。这可是大大的吉兆。
宋福生也是高兴,那是把袖中的钱财拿出来,拿的还是一块银子递给产婆。他说道:“喜钱,同沾喜气。”
一把接生,哪能见得银子?
产婆这时候笑的一个眉眼眯眯,那是笑成一条小缝。
宋福生心头亦是高兴的。他的儿女来了。
哪怕晚了年月,可到底还是来了。他连名字都想了。
产婆里收拾妥当后。宋福生进了屋内。他见到了他的妻子,以及一双新出生的小婴儿。宋福生看了小婴儿,他道:“真像,真像。”
“是啊,真像,这两个孩子像极了你。”钱氏在旁边也是笑呵呵。钱氏亦是高兴的。曾孙媳妇那是争气,给宋家一下子添了一对龙凤胎。
瞧瞧,钱氏都觉得这是开枝散叶,这是喜庆。
这一回,宋家举办了洗三。
宋福生请假的时间有限。早早亦是包下船。这一回,打算做船赶去京都。至于樊杏花的月子?这一回,只得是在家养上半个月。然后,就只能在船上养一养。
好在坐船顺得平稳。毕竟,这是运河上的大船。
“杏花,辛苦你了。”宋福生对于发妻还是有愧的。这妻子都没能好好的坐一个月子。
“咱们一家子一起进京都,我是乐意的。”这是樊杏花的心底话。夫君回家的时间有限。再拖下去,那万万不成的。至于分开进京都?那更不可能。
要知道,一家子老弱妇孺的。除了宋福生是顶梁柱。其它的?个个都是指望宋福生的。
钱氏年纪大了。家中还有小娃娃要照顾。
樊杏花又是刚生产不久呢。这自己坐月子,还有小婴儿要吃奶。这也是忙碌的紧。所以啊,樊杏花觉得一家子人进京都,她这在船上好好养着,也是成的。
吃苦?
樊杏花自个儿觉得不苦。像是乡下的村妇,有几个是好好的坐完月子?
乡下的日子苦。乡下的妇人更苦。
那月子里想吃些好的?大半没可能的。毕竟,饱饭都没有,还想补身子?只能说,梦中全有。现实不可能。
可樊杏花嫁进宋家后,宋家的日子比着广善伯府时那肯定叫一声苦。可比着村里的普通人家,又算得上等。这幸福就是比较出来的。
等着宋福生中举后,宋家人的生活那是提了几个等级。那往后,樊杏花就是觉得她的日子比着广善伯府时,那是幸福太多。在广善伯府时那是吃一个饱,可那也是奴婢。到宋家,她做了举人太太,那也是呼奴唤婢。
至如今,樊杏花做了官太太。这可是有正紧的孺人敕封。
樊杏花觉得这一辈子,她就是满足。就樊杏花的想法里,她一辈子已经得大福气,可不敢再奢求更多。那是不知道惜福了。
樊杏花尔后里,也只觉得夫君待她太好。她就是受着,也是想着回报。就想着让夫君不必多为她操心,为家中多分心。毕竟,樊杏花觉得她就是戏文里唱的,那等福足、运足的好运官太太。
夫君上进,她得夫君的恩荫,那做官太太。膝下又有两子一女。
头上有一个曾祖婆婆,可曾祖婆婆最是和善人。这等婆家怕是打着灯笼都是难寻得一个。偏偏就是让她遇上。樊杏花只有满足的。哪有半分的挑刺?
她觉得她挑刺,一定会惹来神佛的不满。毕竟,人啊,过得好日子,可要懂得知足。
樊杏花是知足的。
广善伯府的后街巷子,那可是流言漫天飞。毕竟,宋家出了一位进士老爷,还是做了翰林院的官老爷。这等事儿比戏曲里唱得都新鲜。那能不引人议论纷纷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