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甘露宫主殿,进了内殿后,看见传说中#守灵守得昏倒了#的玉蔻,正坐在轩窗下的小榻上捧着本什么书在看,拓跋勰心中的担忧顿时散去不少。
不过,抬步走向玉蔻时,他还是不放心地问她:“我听人说你守灵时突然昏倒了,怎么不让人传侍医过来给你看看?”
顾太后“病逝”,拓跋勰罢朝三日为其守灵后,便开始正常上朝,正常处理政事了。
今日是有小朝的日子,早上拓跋勰上完朝,去顾太后停灵的承乾宫主殿里面,为顾太后守了半个时辰的灵后,便回了建章宫处理政事。
只留了玉蔻,以及一些大臣们的妻眷等人在承乾宫,继续为顾太后守灵。
看见拓跋勰过来,玉蔻把手上看得入迷的书随手一放后,转身下了小榻迎向男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儿回他:
“我只是想回宫看看阿远,才装了下晕倒,我的身体其实没什么事的。”
因为玉蔻是孕妇,顾太后“病逝”后,玉蔻去为她守灵前,拓跋勰便特意交代了她,千万不要死心眼儿跟个木雕似的跪在灵前一动不动,每过一会儿,便让人扶她去旁边的偏殿多休息休息。
她的身体为重。
玉蔻都照做了。
而拓跋勰,因为知道自己曾经叮嘱过她那么做,所以听见有人向他禀报说玉蔻身子不舒服,去了偏殿休息,又去了偏殿休息,再去了偏殿休息……时,他都没有担心。
可昏倒,却不在拓跋勰跟玉蔻交代的事情里面。
他突然间听见有人禀报说玉蔻晕倒了,实在无法不担心。
此时听见她说自己没事后,拓跋勰的心这才彻底地放了回去,他抬手在走到了自己面前的玉蔻的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调皮!”
“我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拓跋勰故意板起个脸,微眯起双眼,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玉蔻。
玉蔻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她连连摆头:“不想!不想的!”
她这么乖,拓跋勰哪里还板得起脸来?
立时就破功了。
“看的什么书?”再上前一步,至玉蔻的右侧后,拓拔勰一抬左手,揽住玉蔻怀了孕后到现在也没有变胖一点点的细腰后,拥着人往她之前坐着看书的小榻处走去。
说起这个,玉蔻就高兴。
之前在东莱郡的时候,她曾经答应过拓跋勰,等她复原出了完整的《梅花引》后,要弹给拓跋勰听的。
于是,到了代国没多久,她便吩咐了关嬷嬷,派人去宫外的书肆,为她搜罗与《梅花引》有关的书籍。
送进宫来。
因为身份的提升,现在她能使唤的人多了很多,搜罗与《梅花引》有关的书籍也便利了许多。
到今日,主殿东侧专门为她辟了出来的琴房中,靠墙陈设着的多宝格里面,已是放了不少与《梅花引》有关的书籍了。
可是,她复原《梅花引》的工作的进度,还是,没有丝毫的寸进。
这玩意儿,它并不是那么好复原的。
不过今日,不一样了!
走到了小榻边后,玉蔻微一弯腰,把自己方才放在了小榻上的书籍拿了起来后,递到拓跋勰的面前,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大王你看,这本《奇闻异事录》里面,刊登出了不知道谁复原的《梅花引》的第四段!”
玉蔻自跟他回了代国后,便让人开始搜罗与《梅花引》有关的书籍一事,拓跋勰是知晓的。
知道她对这件事儿,很上心。
此时听见她说有人复原出了《梅花引》的第四段,还刊登在了在代地广为发行的《奇闻异事录》上,玉蔻也能够看见,拓跋勰当然为她高兴。
他颇感兴趣地接过玉蔻递了过来的书籍后,低下头,翻开,准备看看里面复原的《梅花引》的第四段上面,署名者是谁。
如此有才,自己倒是派人去将其可以招揽过来,让他/她帮玉蔻继续复原《梅花引》后面的部分。
“柏川?”看见那个署名者后,拓跋勰的剑眉微拧了拧。
哼,什么柏川,应该是秦柏川吧!
拓跋勰的心里面,原本欲招揽人家过来的念头,顿时打消了。
他“啪——”地一下把书籍给合上了后,就想将这本书给扔出内殿去,但眼帘一抬,看见玉蔻娇小的脸庞上,眉眼间那洋溢着的喜悦之色后,拓跋勰微微一顿。
不行,玉蔻会伤心的。
努力地把心里那个冲动的念头,给压了下去后,拓拔勰心里到底不甘,凝眸思索了须臾后,有了个坏主意儿:
正好自己欠如意的耶律洮还没抓到,既然秦柏川他闲得慌,就让他带一批人深入草原,去抓耶律洮好了。
.
夏季的雨如疾风一般,来得又快又猛。
拓跋勰所坐的辇车,不过是在甘露宫回建章宫半途上的宫道上耽搁了一会儿,听完了入宫的江铎与赵城的禀报后,吩咐人重新驶动辇车时,雨,便突然间下了起来。
那雨中的雨点儿很大,打在辇车上,叮叮咚咚的。
辇车外面,随车而行着的护卫们,立时便被大雨打得湿了衣服外面披着的甲胄。
还有些雨点儿,自他们身上没有覆盖甲胄的地方,比如说脖颈处,缓缓浸入,没多久,便沾染得护卫们甲胄下面的衣服湿.漉漉的了。
如黏糊糊的虫子一般,紧紧地贴在身上。
但护卫们却俱都跟没感觉到那股子黏腻感似的,面色丝毫未变,尽职尽责地护卫在拓跋勰的辇车旁,往前缓缓地行走着。
和他们被淋成了落汤鸡般的惨状完全不同的,是方才和江铎一起过来,向拓跋勰禀报完事情后,被拓跋勰留在了辇车上的赵城。
他身上的衣着干燥如故,跪坐在拓跋勰的身旁没一会儿后,便听见拓跋勰问他:“赵城,这两次清剿武后的探子的行动,你都是与江铎一起带人过去的,可发现江铎有什么异常?”
今日一早,拓跋勰收到消息,说是有一批新的探子潜入了他的代国后,当即便传令江铎与赵城带人前去清剿。
“未曾。”
本来拓跋勰是想着,自己的人那么迅速地对武后的探子发动清剿,他们必定来不及把自己的手写信传出代国,自己的人一定能够将其拿回来给他。
到时候,他便可以让人把武后养私兵的事情,透露给姜太尉。
之后,武后的皇后之位,势必不能保全了。
而他,即便是让赵城在清剿武后的探子时,发现江铎有异动后杀了江铎,也不用再担心江铎死了,武后会又派另一个她的心腹过来代国任中尉。
换汤不换药。
没想到,江铎他还挺沉得住气儿。
反正武后的大把柄他都已经知晓了,要揭发她,也就不过是些时间问题了,拓跋勰也没什么好急的,江铎还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便没有露出吧,他有耐心等。
便淡然道:“孤亲手写下的那封书我信,他们绝不可能已经传给了武后,孤怀疑,那信现在可能在江铎的手里,派人严密盯着他,一旦发现他企图把信传给谁送去京兆郡,他和那个接收者,直接杀无赦!”
……
出了宫后,江铎骑着自己的爱马追风,风驰电掣地回了中尉府。
“中尉,热水厨房里面已经备好了,要让人给你弄来沐浴吗?”把江铎迎入他所住院子的宴息室里面后,胡管家抬手准备帮江铎更衣时,问他。
雨一下后,江铎便迅速在宫里找人借了蓑衣,披在外面挡雨了,所以虽然之前的暴雨很大,他的上身,被淋湿的却并不太多。
不过下半.身,却因为骑马,湿得可以拧出水来了。
这夏季吧,天儿虽然不冷,就是穿着一身的湿衣服,也不会有寒意,但江铎并不喜欢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的黏腻感,这个时候,如果能沐浴一番后,换上干燥清爽的干净衣服,是再好不过的了。
“送来吧。”话落,感觉到胡管家的双手正伸向自己的腰间,似乎要为自己更衣后,江铎连忙抬了抬右手,挡住了胡管家的双手,“我不用人服侍,你去让人给我送热水来吧。”
胡管家连忙缩了双手回身侧,垂首应喏后,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胡管家便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侍男,抬着几桶热水,自浴堂往与内室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开的过道儿,把热水送去了浴堂。
片刻后,手脚利落的侍男们,便将浴桶中倒好了热度适宜的水。
让其他的侍男在浴堂里面先等着后,胡管家缓缓地走到浴堂门口,扬高了声音向着前方的内室方向禀报道:“中尉,热水送到浴堂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喏。”
等到浴堂里面的胡管家等人都走了个干净后,在宴息室的外间坐着的江铎瞬间自蒲团上起了身,大步迈向浴堂。
那里因为放了许多热水,水汽氤氲之下,到处都变得雾蒙蒙起来。
本该马上脱去身.下湿哒哒的衣服,以及上衣后,泡入温热的水中沐浴的江铎,走到浴堂中央后,却是没有顾得上先脱衣服,而是立马把之前折叠好了后,放在了胸口处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
那上面,微微有些湿意。
——这封求信干系甚大,江铎放哪儿都不放心,只得随身带着了。
这个结果,江铎早已猜到了,此时瞧见,也就没有多大的惊讶,眉毛都不皱一下,淡定地继续把书信展开。
白色的宣纸上,是一行简短的墨色字:
有关魏武卒之事,拓跋勰已全部知悉
这信,正是拓跋勰之前按照绿柳背后的人的要求,写下的那封书信。
拓跋勰的猜测,还挺准的。
他的那封书信,在经过了一番艰难的历险后,确实落到了江铎的手里。
本来,江铎收到了那封书信后,应该想尽办法,尽快帮忙把这封书信传递出去后,呈给武后的,但是,他自从接收了这封书信后,却很反常地,没有进行任何试图把书信传递出去的举动。
猜测到拓跋勰肯定派得有人盯着他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明白那封信的重量。
日后,假设武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破罐子破摔之下爆出了这封书信的话,其中内容,足以毁了拓跋勰所有的名声。
他不能,让对大汉有着无数功绩的大王,落到那个下场……
看着宣纸底下,被自己上身之前没有来得及披上蓑衣时,湿了的衣服润上的一层湿意,江铎的双眼猛地一亮。
“有办法了!”
又惊又喜地低声喃喃了一句后,江铎拿着宣纸的双手把那宣纸揉巴了一揉巴,搓成了个小圆团后,举了起来,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后,毫不犹豫地张嘴吃进了嘴巴里。
这个东西,它既不想交给武后,让武后日后能够拿出来破坏大王的名声。
也不想交给大王,让大王再也没了顾忌后,派人把魏武卒的全部事情透露出去后,导致他的心爱之人面临险境。
不如就此毁了吧。
这样,大王始终找不到这封书信,便只会怀疑它是落到了武后的手里,有所忌惮之下,便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向外透露出魏武卒的事情。
而武后没有这封书信,日后,他也不用担心,大王的名声可能会被毁掉。
这样想着时,江铎咀嚼了数十下宣纸后,喉.结一滚动,便把那宣纸,全部吞进了肚子里面。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