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胸口起伏,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掉。
她隔着泪看着面前的男人,什么也看不清,脑海里却清晰浮现他那张冷漠的脸。周光彦不再说话,垂下深潭般的眸子,目光凛冽俯视着她。
周光彦,你给我出来!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周闻笙怒喝着从外面进来。病床上的人和床前的男人扭头看去。
周闻笙本想安慰沈令仪几句再走,可方才在门口听见弟弟那话,实在太气人,冲进来抓着弟弟胳膊往外拽。
给沈令仪取回包后,周闻笙赶飞机回去上班,心里又放不下沈令仪,担心这姑娘做傻事,去机场的路上打电话给护工,问沈令仪情况怎么样,没成想护工告诉她,她弟弟来了。
周闻笙惊讶又纳闷,搞不懂周光彦怎么知道沈令仪在那儿。她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想到,弟弟应该是回拨了那个小护士的电话。
这混不吝疯起来要命,周闻笙当即让司机调头回医院,急冲冲跑回沈令仪病房,在门口听到了两人那段对话,气得听不下去,闯进病房把弟弟拽走。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周闻笙出了外面才开始发作,二话不说,狠狠一巴掌甩在周光彦脸上。
你听听自己说的那叫什么话?简直就是畜生!周闻笙恨不得替沈令仪打死他。
周光彦顶了顶后槽牙,摸摸被扇的半边脸,冷笑: “我什么样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打小就是个混不吝滚刀肉,不服气打死我呗。
见他这般顽劣,周闻笙既生气又着急,指着鼻子骂道:令仪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在一起几年,养条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她是人,是个曾经什么都给过你的女人!哪怕念在她被你害得怀了孕,又流了产,你也不该说那些话欺负她!
周光彦歪着脑袋,冷哼,看着过往川流不息的车辆,沉默一会儿,又笑了: “我没有让她生下来吗?我以前对她不好吗?
“凭什么你想干嘛就干嘛?你让她生下来,是在害她,逼她在火坑里待一辈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要是生完孩子,还能跟你断干净?你那点儿脏心思,说出来我都嫌下作!
“不是周闻笙,这事儿你掺和什么?我
跟沈令仪之间,闹翻天也是我俩的事儿,回你的妇产科坐班去。”周光彦烦躁不堪,扭头看向别处。
周闻笙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他: “以前你俩怎么样都不关我事,但现在不一样,你要结婚了,你再这么胡闹下去,受伤的何止沈令仪一个?予希,程家,还有周家,怎么不得被你闹得鸡飞狗跳?光彦,做人不要太自私。
周光彦沉下脸,不作声,冰冷目光里的怒意依然没有退去。
周闻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不再像方才那般激动,语气平静下来。
令仪还很年轻,什么年龄段,就该做什么年龄段的事儿。她现在,正是好好学习和放手拼事业的时候,继续跟你在一起,能安心学习和搏事业吗?你可能会不情不愿让她去工作,可心里最希望的,还是只想把她关在笼子里,当个金丝雀,以后为这个事,你俩也有得吵。放手吧,光彦,她不像你,不像我,她已经在你身上耗了快四年的青春,再耗下去,她输不起的。
周闻笙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对。道理他都懂,可他心里有气。他也知道这个孩子没了,也意味着自己和沈令仪彻彻底底完了。他再也没有,不放手的理由。
你也觉得,我毁了她的青春?周光彦望着前方,面无表情,眼底是藏不住的落寞。周闻笙想了想,淡淡说道: “如果没有遇见你,如果她很可能比现在幸福多了。”周光彦沉默。
周闻笙捋了捋一侧碎发,望向不远处: “其实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你俩长久不了,包括我。没想到她是你最长一任女朋友。我想你们在一起之前,你一定明确告诉过她,不会娶她,让她放弃一切企图上位的念想。你们之间,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她回过头来,看着弟弟那张英俊冷冽的脸,柔声相劝: “所以放下吧,光彦,时间会抚平一切。我想你是爱过她的,那就把回忆留给自己,把自由还给她。
周光彦笑起来,唇角挂着几分讥讽: “没爱过。”
周闻笙微微耸肩,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心里想的是:嘴硬吧你就。
你打那个电话问到的地址?她问。
周光彦不作声。
那就是了,周闻笙想,又问: “昨晚令仪跟你说了什么?”周光彦冷哼,垂下
眼皮半闺着眼,往嘴里塞一根烟。还能说什么?通知我她把孩子打掉了。果然是这样。周闻笙叹一口气。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牵扯的人又是自己母亲,她不想让事态变得更复杂,也不想周光彦得知真相后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发疯,便没把实情说出来。
作为你亲姐,我有权利阻止你继续伤害沈令仪,所以,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机场,回京州。
周光彦倒是没反抗。
他本来也不打算再回那间病房。
一旦回去,他必然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看见沈令仪那般虚弱躺在床上,他心里除了恨除了气,也很难不生出几分怜惜。
他怕自己后悔,又走回头路。
下午三点,海城飞往京州的航班准时起飞。万丈高空之上,周光彦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云层,心里变得空荡荡。
护工出去吃了顿饭,回来时,发现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沈令仪凄惨的哭声。
她推开门,看见沈令仪坐在床上,靠着床头,脸埋在手心里,似乎想努力压抑着哭泣,却又忍不住哭得更大声。
护工心里猜测,估摸着是跟刚才那位男朋友吵架了。
小产后没了孩子,说不定男方要分手,不愿意对她负责任,护工想到这,不由得同情起沈令仪来。
“沈小姐。”护工走进病房,轻轻打了声招呼。
沈令仪止住哭声,抬头望过去,见护工回来了,点点头,一出声,沙哑的嗓音发着颤: “陆姐。
护工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是给她打包带来的一份肠粉。沈令仪摇摇头: 不用了陆姐,我不饿的。
陆姐笑道: 知道你没胃口,所以给你带了清淡的广式肠粉,分量也少,你吃刚刚好。她夹起一筷子递到沈令仪嘴边,沈令仪咬着唇,仍是摇头。
陆姐没办法,叹了口气,正愁要怎么哄她吃饭,外面有人敲了敲病房门。“周小姐?”陆姐问一声,心里奇怪,周小姐不是说自己赶飞机去了吗?
门被打开,林然拄着拐慢慢进来。
陆姐之前没见过他,只听周闻笙说,她还有个朋友也在这里住院,想来应该是这位了。沈令仪见
林然进来,扭头对护工说道: “陆姐,你出去逛逛吧,我跟朋友聊聊。”
“哎,哎。”陆姐上下打量林然一番,心想,小伙子还挺帅,可惜破了相。
出门之前陆姐回过头,冲林然笑了笑: 小伙子,你劝劝沈小姐吧,那儿有肠粉,让她多少吃一点。
林然点头,陆姐这才放心出去。陆姐刚一出门,沈令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起来。
她嫌自己没出息,泪腺这么发达,一难受就忍不住哭,本以为林然会觉得烦,可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坐着,守在她床前,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颈部,侧脸看上去更加清俊秀气。
如果不知道他是保镖,沈令仪还以为这是哪个学校的男高中生。
脸上那道疤,给他增添了匪气,说是校霸也不为过。
沈令仪看得出神,不知不觉间便不再哭了。
林然一直低垂的头忽地抬起来,浅浅勾着唇,笑问:怎么不哭了?
沈令仪愣了愣,摇摇头,吸吸鼻子: 不哭了,再哭该招人烦了。
“想哭就哭,不招人烦。”林然端起那份肠粉,拿起筷子。沈令仪以为他自己要吃,没想到这人是打算喂她,起身坐到床沿,夹了一块到她嘴边。
她呼吸一滞,脸上烧起来,不得不从他手里拿过饭盒跟筷子: “别别别,我又不是没手,自己能吃。
林然笑笑不说话,没回椅子上,就这么大咧咧坐在床沿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刚才喂食的举动过于暖昧,也知道沈令仪一定会因为害羞而主动自己吃,所以才会那样。
沈令仪没胃口,又不得不进食,尝了一小口,味道其实还不错,清淡软糯。
她一边吃,一边偷偷看林然。
这人唇角挂着笑意,像是什么阴谋得了逞。
沈令仪忍不住问: “你笑什么?”笑你不禁逗。林然脸上笑意更深。
沈令仪撇撇嘴,安静吃东西,一盒肠粉吃一半就吃不下了,放在一旁,擦擦嘴,小声请求:“你能不能——
没等她说完,林然就站起来,拿着她的空水杯接了杯温水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请你倒水?沈令仪发现这人很会察言观色。
住院闷得无聊,林然找不到乐子,便想着拿沈令仪逗乐。
沈令仪害羞起来又腼腆又可爱,林然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不禁又开始招她: 心有灵犀呗。
沈令仪蹙眉,烫着脸憋出俩字儿: 少贫!
林然哈哈大笑,沈令仪忽然觉得,他那两颗虎牙长得恰到好处,特可爱。
她觉得林然就像那种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型又爱贫嘴的臭弟弟,可到了关键时候,又很能扛事儿,护得住周全。
林然,你今年多大?沈令仪歪着脑袋问。
林然学她,歪起脑袋,拖着尾音说:“反正比你大。”沈令仪不信: 不可能,顶多二十。
林然问: “你多大?”
沈令仪: “二十一,过几个月满二十二。”
林然笑了: “那你得管我叫哥。”
沈令仪有些惊讶: “啊?那你多大啊?”
林然仰起脖子,歪着脑袋,慢悠悠点头:“五十八,再熬两年就能退休了,外孙女在春田花花幼儿园读小班,孙子在十四小读三年级,平时没别的爱好,就乐意喝点儿小酒下下围棋——哎!哎,哎,聊得好好的,扔东西干嘛?
他一把接住沈令仪砸过来的枕头,笑得贱嗖嗖。沈令仪气呼呼瞪着他: 问你什么就好好回答,别老胡说八道!
她算是发现了,林然这人,也就长了张阴郁冷酷悍匪少年脸,其实骨子里,就是一吊儿郎当的小痞子。
林然抱着枕头站起来。
这枕头原本是用来当靠垫的,没了枕头,后背贴着床头上那几根钢管,肯定不舒服。
把枕头塞回沈令仪后背,林然又坐下,正儿八经看着她: “二十二了,是不是得管我叫哥。”沈令仪不说话。
他抱起胳膊,淡笑着瞧过去: 叫声哥哥来听?
沈令仪蹙眉瞪他:“你有点儿正形成么?”
林然见她生气了,笑起来: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换换心情。虽然我不嫌弃你哭
,可你要是总哭,对自己身体也不好。
听完这个解释,沈令仪心里暖烘烘的,嘴却硬得很:我谢谢你啊。
林然坐回自己椅子上,跟她拉开一段距离,吊儿郎当回一句: “您客气了。”
沈令仪听他一口京腔,问道: 你是京州人啊?
林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点点头:算是。
沈令仪: “什么叫“算是’?”
林然沉默。
沈令仪越发好奇: 你是这儿的土著吗?还是小时候跟父母搬过来的呀?
问完沈令仪就后悔了。
她明显感觉到,林然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气场冷了下来,那双漂亮的深谋里,阴郁更甚。他垂头,很久都不再言语。
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说,我以后也不会再问。沈令仪柔声道歉。
林然抬眸,勾了勾唇,伸过来一只手: “出院要同居一阵子,祝我们同居愉快。”沈令仪脸刷地红了,红到脖子根。
“是、是同住,同住而已,你别说得这个暖昧……”她把头垂得很低,压根不敢看他。她越不好意思,林然越觉得有趣,笑着站起来: 还是这么不禁逗啊,小妹妹。沈令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耍了,瞪着他走远的背影,一点招儿也没有。明明总是被他耍,可沈令仪心里,其实并不真的很生气。相反,她倒是觉得好受多了,先前那种压抑的绝望感,也减轻了许多。
她把枕头放下来,躺回床上,安心地闭上眼睛,这一次,终于不是流着泪入睡。
下午六点,飞机落地京州。
一个小时后,周闻笙姐弟从机场回到周宅。周闻笙出发前,没告诉父母她和弟弟要回来。
到家时,父母正在吃晚餐,见他俩突然进门,都愣了愣。方瑾放下筷子,起身迎过去:“闻笙,彦哥儿,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妈,我们——
周闻笙刚起个话头,便被弟弟冷着脸打断。
妈,我真是低估您了。周光彦脸上如同冻了一层霜,眸光
却闪着火。方瑾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皱着眉头硬撑: 光彦,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您心里清楚。这回给没给沈令仪手术医生塞钱,让没让人搞小动作?”周光彦仰头冷笑一笑,又扭头看向母亲,冰冷的眸子里透着恨。
“我的孩子没了,这回您满意了?”他看着母亲,目光冷得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方瑾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以为儿子什么都知道了,却看见女儿一个劲冲自己使眼色,像是暗示自己别乱说话。
方瑾留了个心眼,没提沈令仪,只是忍着火呵道:“你是吃了炮仗吗?一回来就炸,胡说八道一通!
周光彦后槽牙都快咬碎,冷眼看了母亲一会儿,点点头: “别等下周三了,干脆就明天吧,明天叫上程予希领证,后天造人,大后天让您抱上孙子,这个流程和进度您满意么?
方瑾气得心口疼,指着周光彦的脸说不出话,最后一掌拍到鞋柜面上,扭头冲丈夫喊道: 周兴平!你能不能管管这个不孝子?!
周兴平沉下脸,起身往电梯走,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当年我一管他你就护着,他有今天,你这个当妈的脱不了干系。现在三十郎当岁,还怎么管?
方瑾急道: 周兴平,你给我站住!丈夫没理会,走进电梯,直接上了五楼。
这一家子,儿子不孝丈夫不管,方瑾气得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也绞着,大气不敢喘,捧着心口: “闻笙,药……快给我拿药……”
周闻笙见状,赶紧找来医药箱,让管家倒杯温水。救着水吃完药,方瑾才稍稍缓了过来。她扭头,看着空空的电梯口。
儿子早已上楼。
方瑾难过得抹泪直哭:“你说我这命啊,怎么这么苦!你爸跟你弟,每一个心疼我体谅我,都视我如仇敌!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我付出多少心血,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哪怕有半分感激和体谅,我也不至于这么心寒……
一家人闹得这样难看,周闻笙心里也不好受,握着母亲的手,宽慰道: “妈,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为这个家好。可爸爸是你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光彦是你亲生儿子,他俩脾气多暴性子多犟,你比谁都清楚,真犯不着跟他们计较。&#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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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瑾捂着心口摇摇头: 不是我爱计较……你看看你弟,为了这么个女人,对我这个态度,闻笙你说说,以后你要是当了妈,儿子长大这么对你,你能受得了?你会一点儿怨气也没有?
“我不婚不育,绝不可能生孩子,正好省得受这份气。”周闻笙说道。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就算自己有孩子,也不会过多干预孩子感情方面的事。
这种事,旁人越是干预,当事人越是会起反叛心理。
提起沈令仪,方瑾回想刚才儿子那番话,不解地看着女儿: “闻笙,光彦都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周闻笙将海城那边发生的事详细跟母亲说了一遍。
方瑾听完,久久不语,末了长叹一声,拍拍胸脯感慨: 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总算是掉了。掉了就好,生出来指定跟他妈一样,是个祸害。
这话听得周闻笙难受:“妈,您能不能别一提到令仪,就非得贬损几句。”
方瑾扭头看着女儿,眉头深深皱起: “你怎么叫她叫得这么亲?去之前还一口一个‘沈小姐’,回来就是‘令仪’了?我告诉你周闻笙,你心思单纯,可千万别被那小妖精给骗了,那姓沈的姐妹俩,没一个正经的!
周闻笙也皱起眉来,摇着头说:令仪不是你想的那样,与其骂她,不如妈妈咱们家那个不孝子。退一万步讲,就算令仪真有那么不好,缠着人家不放的,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
这话倒是不假,方瑾无言以对,叹了一口气,陷入沉默。周闻笙想着,既然都聊到沈令仪了,不如跟母亲提一提那事。
她挽起母亲胳膊,撒娇笑起来:妈妈,我想求您答应我件事。
“什么?”
“您先答应。”
方瑾不上当: “你先说。”
周闻笙没办法,抓着母亲的手晃了晃:“令仪唯一的姐姐在京州,您不许她以后再回京州,也太残忍了.…
方瑾瞬间明白女儿的意图,甩开女儿的手,板起脸来: 这个没得商量。
周闻笙不放弃: 怎么就没得商量?现在孩子没了,令仪和光彦也
不可能再复合,他俩现在恨对方恨得要命,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对方一眼,更别提冰释前嫌在一起了!您开开恩,就让她回来吧,好不好?
不好!沈令仪给你灌了迷魂汤,让你来找我说情是吧?闻笙啊闻笙,你还是太单纯,太好骗了。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沈令仪和光彦闹过多少次,最后光彦还不是放不下她,为了她不惜拿自己的命要挟我,你想想看,就知道这女人有多厉害了。
周闻笙不赞同:“光彦放不下她,是因为她真的很招人喜欢。令仪这么漂亮,虽然有时候可能是作了点儿,可哪个小姑娘谈恋爱不爱作?再说了,您儿子比人家大十岁,让着点儿人家怎么了?有个小十岁,天仙儿似的女朋友,可不得捧在手心里可劲儿疼么?
方瑾摇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你跟她这才相处多久,就处处为她说话!哎,一个个的,胳膊肘尽往外拐,把我气死你们就开心了!
母亲这么固执,周闻笙觉得一时半会儿劝不动她,便不再提这茬,打算等过些日子,再试试看。妈,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林然让你查查孙勇。周闻笙把林然的话转告给母亲。方瑾愣了愣,反应过来: 你是说,孙勇有问题?
这次方瑾派过去的三个保镖,都是周家很信任的人。方瑾本以为是那保姆有问题,派人对保姆一番威胁逼问,发现保姆没问题,而林然和另一个保镖,也没告诉过她,要往孙勇那边查。
方瑾见女儿点头,长舒一口气: 所以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早就跟你说过,我没必要害沈令仪死。虽然我的确恨她,视她如眼中钉,可要说谋她的命,真没这个必要。
说完,方瑾深深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谋沈令仪性命的人,到底是谁?
周光彦好一阵子没睡过踏实觉了。
他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想逼自己尽快入睡,可明明身体极度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沈令仪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辗转反侧到凌晨,周光彦猛地坐起来,烦躁地搓了搓脸,打电话给江旭平。
这哥们儿花天酒地惯了,平常总爱组局,周光彦想,反正也睡不着,今晚高低出去喝一顿。
以前沈令仪管他管得紧,他俩在一起后,周
光彦就不敢再出去浪。
有时候忍不住跟朋友在会所聚一聚,沈令仪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不闹得天翻地覆誓不罢休。都快给周光彦都整出ptsd了。
“咋了彦哥,没睡呐?”江旭平问。那边传来杂乱的说笑声,还有人在唱歌。
周光彦: 嗯。你们在哪?
江旭平: “金滩,来么?”
周光彦皱眉。这是他和沈令仪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不来,换个地方。周光彦不想触景生情。
江旭平有些为难:“别啊彦哥,大家伙都玩儿嗨了,这时候挪地方多扫兴啊。”
周光彦说一不二: 赶紧的别磨叽,打电话给百利订个特大房。
小周爷发话,江旭平不敢不应: “行行行。要不要叫几个姑娘?”
听说他最近和沈令仪掰了,江旭平寻思找妹妹陪他消遣一下,好打发深夜的寂寞时光。
“随便。”周光彦把电话撂了,起床换下睡衣,随手从柜子里找了套黑衬衫黑西裤穿上,离开家里,自己驾车开往百利会所。
金滩离百利不远,江旭平一行人先到,继续寻欢作乐。没一会儿,江旭平打电话找的那几个姑娘也来了。
周光彦是四十分后到的,一进门,砰的一声,有人拉开礼花筒,彩色碎纸从空中飘下。又是砰的一声,有人打开香槟,随即大家热烈欢呼起来。
要是搁以前,周光彦会觉得热闹觉得开心,可现在,他只感觉吵得心烦。
江旭平招呼他过去坐,把他往几个姑娘中间推。
“来来来,给小周爷让个座儿。江旭平把周光彦塞到姑娘们中间,又冲她们笑道, 今晚上可得把小周爷给哄开心了。你们不是学表演的吗?小周爷心情一好,出资捧一捧,那娱乐圈的地位不就上来了么。
周光彦冷着脸斜他一眼: 你丫能不能闭嘴,真拿自己当妈妈桑了?法治社会,劝你悠着点儿。
江旭平举手投降: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彦哥!咱们可都是正经人,小年轻多认识几个朋友怎么了?说正规点儿,咱们,这就是搞联谊。你不是刚恢复单身么?正好弟弟认识几个漂亮妹妹,
没别的意思,就是介绍给你看看,看对眼了,咱就处一处,看不对眼,散了咱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您看成不?
成你大爷。周光彦冷着脸,心里骂,江旭平这狗比,又不是不知道他快结婚了,处个屁的对象。
表演系的姑娘们被他俩逗笑,纷纷捂着嘴乐。
周光彦生得英俊非凡,皮相虽然薄情凌冽,可架不住眉眼五官都好看,一张脸棱角分明,又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穿了身黑衬衫黑西裤,清冷中带着痞气,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某种失恋后特有的沧桑魅力。
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没忍住,偷偷拿眼瞧他。
她们学表演的艺术生,见惯了帅哥,对帅哥也有了一定免疫力,可像周光彦这么帅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平日里周光彦再高调,也只在圈子里高调,出了这个圈子,鲜有人知京圈还有位惹不起的小周爷。
他来包厢之前,江旭平特意交代过,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周爷。女大学生们心里有了底,知道这位小周爷不是一般人物。
这会儿听江旭平说小周爷单身,大家心里,都有了那么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各种表现起来。周光彦阅女无数,自然清楚她们那点心思。
跟沈令仪在一起之前,他还会逢场作戏浪一浪,可现在,不知怎么了,哪怕沈令仪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对别的女人也没有了兴致。
周先生喜欢喝什么酒?一个穿着白裙子,头发黑长直的姑娘柔声问道。
周光彦扭头看过去,目光先是停留在她那双鹿眼上,然后移下来,落到这身白色连衣裙上。这姑娘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低头不作声。
周光彦目光又挪回她脸上。
这人长得不如沈令仪漂亮,眉眼和气质,倒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他盯着这张脸看了又看,旁人都误会,他对这姑娘有意思。
江旭平悄声让周光彦旁边的姑娘跟孟雨薇换位置。
孟雨薇红着脸坐过来,周光彦挪开眼,盯着屏幕上播放的MV画面,淡淡开口: “没什么特别爱喝的,什么都喝点儿。
江旭平给孟雨薇使了个眼色,孟雨薇意会,赶紧给他倒了杯洋酒。
周先生请喝。&#
34;她递过酒杯,柔柔地说道。
周光彦没接这杯酒,他起身,往包厢外走。江旭平又给孟雨薇递眼色,让她跟着出去。
孟雨薇迈着小碎步跟在周光彦身后,直到出了会所大门,走到一辆黑色迈巴赫前,周光彦才转过身来,淡漠地看着她。
两千万买你肚子,给我生个孩子,愿意么?他问。
孟雨薇惊得目瞪口呆。
周先生,你在……你在开什么玩笑?“愿意么?”他追问。
孟雨薇攥紧双手,头几乎埋进胸口,声音小得快听不见: 愿、愿意……男人没再说话。
她不敢抬头,忽然听见砰的一声,扭头一看,发现周光彦已经上了车。
他降下车窗,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面色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你说为什么,有个姑娘,我愿意给她比两千万多很多的钱,她也不肯生孩子,因为我没法娶她。
孟雨薇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羞愤得红透了脸,尽管很不舒服,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想,她应该很爱你,也很想好好爱自己,所以不愿意做这个交易。周光彦笑了,启动车子,打开音响放大音量,一路轰鸣而去。Suede在车里循环唱着那首老歌。
Everythin will flow.去他妈的爱情,他想。他把那枚公主方戒扔出窗外。滚蛋吧,沈令仪。
那个时候的周光彦没有想过,很快,他又看见了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