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话想和你说。”
他是谁,宋渺知道。
她微微睁大眼, 紧张警惕霎时掠过, 很快消失于虚无中。
宋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兀自继续和他们谈话下去。
宋恒池说着他的达薇, 宋祁在给她削苹果。
一切都清淡温馨, 难得有点大家庭的味道。
“渺渺, 这次成绩考得这么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宋渺掩藏起内心的不安, 浅浅弯了下唇,眼眸深亮, “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就好。”
宋恒池哼哧地笑起来。
宋祁无奈极了, 他叨叨:“哪有那么容易呢, 人这一辈子想要有个亲近人, 都得靠缘分。”
他身上的香水味在抬手间又沁入宋渺鼻间,她这才惊觉,以为他是去了趟商场,才沾染上这股味道。
问他,宋祁还奇怪地抬手嗅了嗅, 他对味道并没有那么敏感,被提醒了才发觉, 俊美脸蛋顿时出现了茫然神色:“我今天没去商场。”
况且这香味也不是商香, 普通商场内常用的香奶奶五号, 迪*甜心花漾, 和这并不相似。
这股香水味嗅起来很甜蜜,并不难闻,若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认识了这个香水味,宋渺其实还蛮想入一只的。
“有没有别的女人接近你,才让你蹭到这味道的?”
宋恒池冷冷地来了一句,“不可能是蹭到的,这铁定是喷过。”
他对此颇有研究,食指抵了抵唇,“宋渺,你想想会是哪个女人在挑衅你。”
他耐人寻味,目光深深地落在宋祁身上,“毕竟宋祁长得这么好看,你也长得好看,除了以为你和他有点关系,心生嫉妒来挑衅你外,真的没什么可能。”
——挑衅……她?
宋渺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与宋祁茫然的眼珠对视,她叹气:“挑衅我做什么——”她是他妹妹,做挑衅的事有什么意义?就是再糊涂的追求者也不会这样做吧?
等等。
宋祁想到了一个人名,他低声骂了一句,眉宇间带了怒意,“高妍苏这还没上班呢,怎么就给她找机会进公司里了?”
还可笑至极的,给她自以为的,宋祁家中宝贝一个“挑衅”。
她以为她是狗吗?还非得留点味道,宣示主权?
谁给她的脸?
宋祁怒意深深,他想通这一点,径自脱下西装,厌恶地丢在一边,然后打通钟意的电话,询问他今天公司的来往员工里有没有高妍苏。
然而结果是并没有。
他便让他调监控录像,察看一下他的办公室有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进来过。宋祁的西装外套一般在办公时都脱下挂在办公室的更衣室里。
除了钟意和清扫阿姨,并不会有人有什么机会进去。
宋祁与宋渺都相信钟意不会做这种混事,
他挂掉电话,就对上宋渺的眼。
女孩的眼睛澄澈而冷静,她微微蹙眉,不解他为什么第一时间确定是高妍苏,而后盘问,“怎么说?”
宋祁交代了不久前为了搪塞恶心高妍苏,暧昧不清地把她明昭昭比作女友的口吻。
虽然兄妹俩想想当时的谈话,都格外坦然,觉得没什么不对劲,可宋恒池瞧着他们俩的样子,居然笑起来。
“难怪那姑娘以为宋渺是你的女友呢,”他摇头晃脑,满是玩笑,“你们俩关系亲厚,外人不知道你们俩血缘关系,只怕真以为是情侣。”
他将两个孩子生得好,俊俊俏俏,干干净净,美得各有特色。他们的母亲也都很漂亮,遗传了父母优点的宋祁与宋渺,看起来容貌只有几分相似,若是并肩而行,挽手亲密,别人只会将他们当做爱侣。
一双了解对方,心牵对方,世上绝无仅有的爱侣。
宋祁板着脸冷冷看他一眼:“行了,这件事也是我做错,下次还是不拿你当靶子,这对你不好。”
他转头向宋渺就道歉。
作为一名兄长,他其实并不乐意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与她的绯闻逸事,因为这样对她不好,而且他们之间感情太过纯粹,只是将对方看得比自己重的兄妹,是特殊的一双亲人。
其余的情愫,并不会有。
宋祁先是检讨了自己的行为,在宋渺的沉默下,而后又接通电话,从钟意那里知道真正在他西装上做小动作的人是谁。
当然不是还没上班的高妍苏,但这人也和她有点关系——人事部新进没多久的员工,今天被上司安排到他办公室送公司文件,不知道怎么就逮到机会,做了让他厌恶的事。
宋祁低骂,在孩子面前又不好说出太难听的话,长指松了松,轻轻落在宋渺发顶,让她乖乖忙自己的事情去。并答应她,“明后天你挑个时间我们一块去玩。就当做给你的礼物好不好?”
“好。”
宋渺上楼。
她之所以没再问其他,是因为她知道苏唐那里会有她想要知道的消息,那一大笔的钱不是白付给他的。保镖们隐秘在暗处,有几位还被她顺理成章地送入公司当了员工,他们会注意到有谁出入他的办公室。
况且,沈郁昃也能够提供帮助。
……
可是上楼后,宋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这两人,而是与主神面面相觑。
年轻的,俊美无俦的男人。
他冷灰色的长睫毛洒落冰冷的金属流光,唇是淡淡的红,刻薄而冷漠的样子,可他长得也实在太过完美,以至于初现,宋渺还因此愣了两秒。
“中午好。”
时溯伏低身,高大的个子在虚空中显得空茫而可疑,好似一团展开的柔软毛线,他翘起唇,眼睛也弯起来,漫声道。
这个招呼,使他看上去平和很多,也温柔很多。
宋渺没有放松警惕,她仰着头,询问他找她的用意。
“你来找我做什么?”
“……”先是沉默,而后是大大的笑容,“来找你玩。”
宋渺忍着皱眉的情绪,重复一句,“来找我玩?”
时溯轻巧地点点头,看她实在是恼怒起来,才大笑着退后几步,说明自己的来意。
“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所以跑到这个世界来找你。”
时溯看起来并不像个很闲的主神,但事实告诉宋渺,他就是这么闲。
“……”
“你距离他的命中注定的死期只有……十个月时间啦。”
最后一个“啦”,轻佻而冷意重重地溅落在地,宋渺一时间愣住,而后紧紧地握住拳头,沉下声音,“我知道,我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了。”
“不需要你的提醒。”
她被他的话弄得心脏疼痛,像是一切布置好的都被瞬间推翻般,她茫茫然地在空旷田野上,吹着冷冷的夜风,吹得头痛欲裂。
主神还在笑。
他近乎恶意,近乎刻薄地挑着唇,笑眯眯地问她:“好吧好吧,那我悄悄问一个问题——上辈子你为什么不知道宋祁和高妍苏之间的关系呢?”
以至于重回这个世界的最初,还在思虑他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时至如今,她才在日常相处中,确定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不清楚,宋祁说的那个“惊喜”会是什么。
她一步步地改变了身边人的命运:宋恒池的病症被检查出,不再会因其死亡,他甚至还带了一位心爱的女士回家,在她的恳求下,重新做了多年前那个为宋氏镇宅,名声最浪荡的“宋少爷”。
宋祁也不再因为她没有朋友而忧心重重,他现在对她很有信心,只怕心里还觉得她是个特别棒的乖小孩,今年交了很多的朋友。
他们的生活都在慢慢改变,一切都该如宋渺所想那样平静而顺畅地走下去,然后逃避宋祁的死期……最后,迎来她的死期。
可他质问般道,“上辈子你为什么不知道宋祁和高妍苏之间的关系呢?”
宋渺瞪着他,眼里慢慢充盈起眼泪来。
她咬牙切齿,她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主神,看他因为她溢出的眼泪而惊了下,佯装冷酷地继续与她对视。
“……因为,上辈子,我根本没有注意到。”
她一字一顿,痛苦地说。
这个理由,这个解释,就连宋渺自己都没法接受。
她为想出这个借口的自己而感到羞耻,也感觉到绝望。这不该是能够解释上辈子她忽视宋祁的原因。
他们亲密无间,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妹。
哪个家庭里有他们这样的亲人,他只大她十五岁,却像个父亲把她捧在手里呵护长大,像是喂着一只软绵绵的兔子,亲密地揉揉毛发,扯扯长耳朵,再喂最香甜的食物。
她本不应该这样,忽略掉他身边发生的事——你看他,他每天都记得给她检查作业,每逢有空都带她出门玩,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她忽视了很多,只沉浸在十多岁女孩的心思里,连那么浅显的事实都没有看到。
十多岁的宋渺,在想些什么?
宋渺已经记得不真切了,可她知道,十多岁的她,生活里并不只有宋祁,她还有很多很多烦恼的小心思,和现在的她不一样。
现在的她纯粹而深刻,在这个世界,她只为宋祁而回,只为挽救他而活。
主神的声音还缓缓流在她耳边,“我不是故意惹你哭的。”
他略有歉意,绅士地半弯腰,碰碰她的脑袋,她的发微乱,遮在她挂了泪的眼睫上。
但声音还是一样的冷,一样的冰。
“我并无意提醒你该做些什么,我的乐趣只有观赏你们的生活,以此为乐。”说得又坦然又可恶,他漂亮、完美,显得不像个神灵,而像个恶魔。
他顿了顿,最终把自己前来的真实用意吐出。
“我只是以神灵的视角,看到了一些东西。”
“你聪明而英俊的兄长,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宋渺直直地看着他,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后,心中下意识回应二字。
果然。
“我担心有些事情会变得不好玩,所以来提前告诉你一声。”
宋渺沉默地擦掉眼泪。
她在最后,看着时溯渐渐消散的身影,时光之矛在空气中破碎沉浮,问他:“在你眼里,什么是有趣的?”
她一直困惑,在完成心中祈愿同时想,什么是这位性格怪异的主神想要看到的戏码?
那双冰冷的眼眸,时光之矛穿过,绽破珍宝神秘的辉煌。
他诧然,粲然笑说。
“我喜欢有趣的戏码。”
“譬如眼泪,譬如笑容,譬如……你们人类之间复杂的情感。”
他的指尖还有她眼泪蒸发在空气中的温度,湿漉漉的泪,裹杂着后悔与痛苦。
这些情绪,是他不会拥有的。
“而我,十分钟意你与宋祁之间的情感,漂亮而珍贵,像块卢卡斯石。”
直到很久以后,宋渺才知道时溯口中所指的“卢卡斯石”是什么。
那是一块举世无双的珍宝,美不胜收,没有任何一粒珍宝能有它耀眼的光辉。时溯侥幸在一个时空行走时得到一粒,后来又遗失了。
而在这个时空,他看见了一份媲美卢卡斯石的情感,温暖、耀眼、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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