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宣和帝的身体状况, 再撑个个把月不成问题,但墨珣不想再多费时间,干干脆脆就将宣和帝体内的屏障冲开了。
这下可好, 墨珣可就等着国丧了。
翌日, 宣和帝仍是坚持早朝, 但在早朝上时,站在殿内,离宣和帝近的大臣能清楚地感觉到宣和帝似乎没什么精神。
若换作是以往,宣和帝声如洪钟、在大殿之中怒斥朝臣、振聋发聩,根本不在话下, 又怎会是像现在这样, 说句话还要身旁的人转述
今日早朝,朝臣们所奏之事颇多雅砻那边太过安静,只与大周军队呈对峙状,尚没有要开打的架势, 但军中粮饷不足, 恐只能与
在边境蠢蠢欲动,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战了。而军中粮饷现在只余三个月的量,如果不尽快补充, 万一雅砻突然发难, 大周这边恐怕难以应付。
蓟州那边的重建工作已经在进行, 但因为国库里的钱都掏去给军队了, 所以进展十分缓慢。不过, 绝大多数的灾民都已经被遣送回原籍, 京城附近也就只有一些个孩子丢了的灾民家庭仍在逗留,想等朝廷、衙门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宣和帝本来就高居庙堂,如果再不早朝、听取朝臣的意见和建议,就不利于对整个大周的掌控。
今日的早朝,宣和帝在龙椅上坐了很长时间。而期间,他也因为身体不适而变换了多个姿势。
像这样的行为,若在以往,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站在最前面、离宣和帝最近的当属几位王爷。此时,他们看向宣和帝的视线都有些微妙,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某些事上。
只是,宣和帝越到了这个时候,对别人的视线就越是在意。
不管旁人看宣和帝的眼神之中是否隐含深意,但在宣和帝看来,对方必定是在盼着自己早死,企图谋权篡位。
早前,德音王就因直视圣颜而被宣和帝训斥过,自那以后,其他人看宣和帝的时候都只是飞快地看上一眼,而后便微阖眼帘,尽量表现出谦卑的姿态,不让宣和帝心中有异样的感觉。
越到晚年,宣和帝就越难伺候。
看他,宣和帝会疑神疑鬼;不看他,宣和帝又会认为你在藐视皇权
都很难办。
等到朝臣们将今日需要奏明的事全都说完,这就可以等着宣和帝宣布退朝了。
然而,宣和帝坐在龙椅上,并没有多余的动静。
刚开始,朝臣们还以为宣和帝是有话要说。可等了又等,却也不见宣和帝开口。
若说一开始,朝臣们尚不敢大剌剌地朝着宣和帝看,那现在,就是所有人都翘首望向了宣和帝。
站在宣和帝身旁伺候的内监也觉得有些古怪,也就稍稍侧目,这才发现宣和帝似乎是睁着眼睡着了。
内监眼瞅着大殿之中满朝文武都还等着,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将宣和帝唤醒。
也正是内监的这个动作,坐实了朝臣们的猜测。
一时间,朝臣们都被宣和帝在早朝上睡着的事给惊到了。
宣和帝自即位以来,从来都没有露出过像现在这样的情况。
尽管宣和帝有很多行为和决策都让百官头疼,但不得不说,宣和帝还算得上勤勉。自即位以来,除却前段时间因为身体不适而停了几日的早朝之外,从来没有缺席过。而且,也从来就没有在早朝的时候睡过去
看来,宣和帝是真的老了。
不知怎么,朝臣们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那个被大家认为是人为的“天降异象”那块石碑。
当时,对于石碑上的刻纹,众人都有持有不同的见解,可朝廷表现出来的自然是一致对外的。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朝廷当然觉得这个石碑是人为。只是,为了让外头的百姓信服,他们便以另一种方式来解读石碑上的图案。
可现在看来
或许外头的那些人所说的“日薄西山”才是正解了。
一想到这里,朝臣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只是,随着宣和帝悠悠转醒,大伙儿才赶紧调整了表情,恭送宣和帝离开。
墨珣听到内监尖声高喊的“退朝”,又等了一会儿,大殿之中的朝臣们才彼此之间说着话从里头出来。
至此,墨珣才与同僚一道朝宫门走。
殿外不如殿内,知道皇上在早朝时睡着的消息也比殿内慢了一拍。但毕竟事关宣和帝,纵使再慢,墨珣的同僚这边行至宫门处却也已经听说了。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听到消息之后,同僚的视线立刻落在了墨珣的脸上。
墨珣昨儿个才被宣和帝召进御书房为他诊脉,今天皇上就在大殿里睡着了这其中,似乎是有什么深意啊
然而,墨珣昨天其实并没有说出什么来。
本来,宣和帝请墨珣进宫诊脉,与太医定时给宣和帝请平安脉应该是没什么不同的。可偏生就是在这么个档口上,就不妨碍别人想太多了。
墨珣权当没看到别人的眼神,只与同僚一道往外走。
同僚显然没有墨珣这么能沉得住气,多走了几步之后,便有人开口问道“墨寺丞,皇上的身体”
“”墨珣意味不明地朝着发问的同僚看了一眼,眼里多的是莫名其妙,似乎同僚问的这是个令人十分费解的问题。
这个眼神让同僚觉得自己似乎是问了一个十分愚蠢得问题。
这么想着,同僚当即面上一哂,显出了少有的尴尬。但他毕竟为官多年,端得是脸皮厚,讪讪不过一瞬,此时又盯着墨珣看,自然不畏墨珣的眼神。
墨珣确实是看智障问蠢问题的眼神没错了。
因为这是同僚,墨珣便也没好意思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只是又将自己昨天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墨珣昨天跟宣和帝说了,跟同僚说了,回府之后又跟家里人说了好几遍,这会儿说起来更是一字不差。
同僚从墨珣的口中又听到了一样的话,根本就不信什么脉相正常,只当墨珣是有所顾忌所以不敢明说罢了。
同僚已经有了自己的定论,这会儿再看墨珣,立刻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倒是不再追问了。
墨珣
尽管不是很清楚同僚的脑子里具体想了什么事,但同僚不再追问,于墨珣而言确实是个好事。
墨珣这厢刚要跨上马车,就听到身后有气喘吁吁的声音喊着“墨大人请留步,墨大人,请留步”
墨珣动作一顿,将已经抬起的脚又踏回了地上。
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内监。
对方远远瞧着墨珣的动作,知道他是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喊声,当即松了口气,这才小跑着追到了墨珣跟前。
墨珣佯装不知内监叫住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只笑盈盈地对内监道“公公缓缓。”
内监哪有心思跟墨珣说笑,气都喘不上来了,还连连摆手,“缓不得,缓不得”
墨珣颔首,等着内监顺过气再说话。
内监是片刻不敢耽误,喘着粗气张口便道“皇上请您进宫面圣。”
墨珣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劳烦公公前面带路。”
刚才与墨珣一同出宫的同僚自然没有错过这个情况,等墨珣随着内监离开了之后,几个同僚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登上了马车。
“公公可知,皇上传我进宫,是为着什么”墨珣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为了不惹人起疑,墨珣还是多问了一句。
来唤墨珣的这个内监估计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乍一下听到了墨珣这么问也很是沉默了一阵。
“墨大人见了皇上便知。”内监权衡利弊,决定将“少说少错”的原则奉行到底。
“”墨珣倒也不欲为难这个内监,但依照墨珣的年纪和表现出来的性格来说,还是多说了一句,“公公稍微透露一些,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内监加快了脚下了步子,企图赶紧将墨珣带到宣和帝面前,也省得一直被墨珣追问。
但墨珣仍是不死心,重复又问了几遍,这才得了内监一句准话,“是为着跟昨儿一样的事。”
“可昨儿个也没什么事。”
内监脚下一顿,很快又接上了。
“墨大人不要再为难杂家了。”内监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气急败坏,仿佛墨珣真的说了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话。
墨珣听了内监这话,干脆噤声,安安静静地跟在后头走。
内监没听到墨珣再说话,当即松了口气。他现在就指着将这尊大佛送到宣和帝面前交差,其他的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这一次,墨珣没有被带到御书房,反而是被带到了宣和帝的寝宫。
宣和帝在早朝上睡着,而且一下朝就回了寝宫
墨珣暗自挑眉,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看来自己昨天给宣和帝来了那么一下,还真就加速了他体内蛊虫的动作。
之前,墨珣就一直很想亲手去探一探宣和帝的脉相,但苦于没有机会。上一次,好不容易被宣和帝请进了宫里,墨珣自然也久探得十分仔细。
按照墨珣的推断,宣和帝服用了这么多年的丹药,早就该死了。可当墨珣的手指触及宣和帝的手腕时,竟然发现,宣和帝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
在墨珣看来,这样的情况微乎其微。
而后,墨珣又用灵力去探,却受到了阻碍。
像之前,内监传话,说宣和帝会晕倒是因为得知最最宠爱的儿子被虐待致死,悲伤过度、怒极攻心这些说辞,墨珣是一个字都不带信的
摆明了就是太医担心自己若是说不出一个由头来,会被宣和帝降罪,这才随意扯出了点儿什么话。
就跟墨珣昨天似的,明明知道宣和帝命不久矣,却仍是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跟宣和帝说什么操劳过度、睡眠不好。
其实,在墨珣心目中,宣和帝确实是一个冷情冷性的人。
这点,单从他当年能从那么多个王爷之中脱颖而出,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那些个同父异爹的兄弟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弄死弄残就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还有几年前五翁主的事
墨珣有的时候真的想不通,宣和帝对谁都挺狠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跟网开了一面似的。
就这么一小会儿,墨珣的思绪已经拐到了自己是宣和帝流落在民间的儿子身上了。
然而,这样的想法不过就是在墨珣的脑海里闪了这么一下,瞬间就被覆灭了。
不说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就算是真的,看宣和帝对五翁主的那个态度,想来,就算“墨珣”真是他儿子,那也没几年活头了。
思前想后,宣和帝的状况倒很像是中了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