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建国和佘建华兄弟俩快步跑到酒厂保卫室,已经有保卫科的人去找放烟火的人,又叫来五个人,一行人估算方位往厂子最里侧的区域跑。
绕到酒厂仓库的后方,手电筒晃在仓库后边卸货的空地上,有几个坑洞,还有烟火燃放过后的黑色痕迹赫然出现在手电光中。
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心知肚明。
佘建国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佘建华握着手电筒的手颤了颤。随行的人中有了解当年内情的,仓库这一片曾经是金家的家族祠堂所在。
知情人目光隐晦的转向佘家兄弟,好像当年置放金家列祖列宗排位的供桌就是这哥俩带头打翻的,祠堂里金家供奉了数百年的初代酒曲是被当时还在上初中的佘建华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后来发生的事,私底下曾在龙城流传多年,据说酒曲被碾碎那一刻,祠堂突然飘出一朵幽火追着佘建华的面门烧,吓得佘建华当场尿了裤子。
鬼故事难道又重现了?!
有人打了个冷颤,今晚的事情不会是金家的鬼魂附在人身上做下的吧?
佘建华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虚张声势的味道:“妈的,人呢?装神弄鬼,让老子找到非弄死他不可。”
佘建国平息下心跳,这时候他不能乱,就算是鬼上身,也得找到那个被上身的人,手电筒晃上右手边的围墙,仓库重地围墙建得格外高,白色的围墙上并没有脚印,周围没有出口,人应该还在厂里。
示意佘建华带两个人去附近搜一搜,佘建国蹲下身低头捏了撮火.药残渣,皱眉道:“这种烟花制作难度特别高,能做出来的人不多,这人倒是谨慎,怕我们寻到残留物,再根据装置找到制作烟花的人,特地把现场收拾得这么干净,那么他肯定没时间逃跑。”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佘建国立即吩咐道:“小刘,把晚上上夜班的工人都叫过来,附近一只耗子也别放过。方宏你去门口传达室给公安局打电话报警,说我们丢了重要东西,让他们多派点人过来。”
按理说,跑到厂里放个烟花爆竹这种事,顶多算恶作剧,公安局根本不会理会,为了达到假公济私的
目的,佘建国连假警都报。
此时此刻,空地前方仓库一楼角落,有个瘦小的身影藏在封好箱的酒箱子后面,是没走脱的小四。
运气不好,收拾现场需要时间,他把收拾好的烟花炮筒绑到一起,准备按原路从酒厂一处废弃的排污管道出去,结果,不知道哪个瘪三,看到了今晚的机会,趁着值夜班的工人摸鱼出去看戏,偷了两大车酒糟藏在排污管道前面的小设备间,把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搬走酒糟需要时间,他只来得及把礼花的炮筒藏在装酒糟的麻袋里,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仗着瘦小穿过仓库窗户上的铁条钻进里面躲起来。
可他低估了佘家人的心虚程度,为了找到人竟把小事化大,此刻厂里有一大堆人在找他。
等了一会,听到仓库大门有响动,听脚步声进来了好几个人,小四心道糟糕,立即起身往通往地下的楼梯跑,从地下涌出的清凉空气判断,仓库地下挖了很深的酒窖用来窖藏酒水,运气好能找到空酒坛子钻进去躲过搜索。
小四身手灵活,不受黑暗影响,略过地下一层,直接下到地下二层,没灯没窗,地下伸手不见五指,靠楼梯右手边亮灯的屋子就格外显眼,里面传出的声音有些古怪。
是仓库保管员的房间?小四疑惑。
仓库里有人,那大门怎么从外面锁上了?对了还有个小侧门,小四想起来昨天采点看到的跟墙融成一色的小白门。
放轻脚步,来到房间门口,不用费劲推门,时间久远,门板收缩,门缝特别大。
小四顺着门缝往里面望,这一看可不得了,小屋子里的小床上竟叠了两个在做运动的人,女人的叫声,男人的闷哼,还有床快要散架的吱嘎声,声声入耳,听声音就知道战况相当激烈,他刚才放礼花的声音不小,这两人太投入忘我,竟然没听见。
哎呦,要长鸡眼咧,小四眼睛瞪得更大……
女人长长的头发垂下床,看着有些眼熟?叫声更熟,尖尖的声音比粉笔头划黑板还刺耳,是昨天放狠话要给他们好看的佘家三儿媳卫小娥。
这就对了,据他们得到的八卦消息,卫小娥在酒厂有个相好,是她男人的铁哥们,死兔
子,窝边草吃得特别香。
小四脸上露出怪笑,有时候怪力乱神不能不信,金哥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了,卫小娥刚放了狠话没两天就主动撞上来,祖宗保佑,机不可失,看我给你来个一箭双雕。
麻利地从兜里摸出一包刚刚收集的没有燃尽的火.药渣,把这堆东西堆成一长条,绳子还剩一截,做了个简易引线,掏根火柴点燃,找个最远的角落躲好。
这点量点不着地下的酒,不过做个声势吓唬吓唬屋里那俩野鸳鸯倒是足够了。
正动作的孔德伟突然顿住身,跟卫小娥对视,“你闻没闻到烟味?”
女人皱眉不满,“地下全是酒,连跟火柴都不让留,哪来的烟?专心点,好不容易碰到这个机会,一会戏该散场了,快点。”
男人没听她的,扭过脖子往门口望,见烟已经顺着门缝钻进来,惊叫着跳下床,“不好,真起火了,快跑。”
“啊!”躺着卫小娥也看到了,动作更麻利,光溜溜跳下床,鞋也顾不得穿,捧起床下的衣服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呵斥男人,“穿什么衣服,底下全是酒,再不跑烧死你,上去再穿。”
两人一时太过慌乱,没注意这没什么热度的烟只在楼梯右边蔓延了一团,只顾捂着鼻子匆匆往楼上逃命。
底下动静闹得大,正在楼上找人的寻声下来,下到一半,手电筒的光直接撞上卫小娥和孔德伟惊慌失措的脸。
佘家老三佘建华见自己媳妇和好哥们衣不蔽体地出现手电光中,震惊太过,下意识地问:“晚上你不是出去看戏了吗?为什么会在这?”
等终于回过神,明白发生了什么,睚眦欲裂地冲上前,抡起拳头就砸,“狗男女叫你给老子戴绿帽子,看我不打死你们。”
跟佘建华一起下来找人的也傻眼了,找小贼变成了捉奸,这俩人还真会选地方,地下酒窖那间废弃的保管室,平时没人又隐蔽,特别适合搞这事。
今天晚上这一出又一出的,真是太刺激了。
佘建华哪还有工夫找放烟花的人,一左一右两个胳膊肘分别夹住一人脖子,把卫小娥和孔德伟像拔萝卜一样往楼上拖,“老子今天非让你俩在全城人面前亮亮相,臭不要脸的贱人,老子对你
掏心掏肝的,你还敢给我出去找人,还有孔德伟你这龟孙子,我拿你当兄弟,你他妈睡我媳妇,狗男女不得好死……”
这三人往楼上走,其余人乐颠颠跟在后面给照着楼梯凳,有个人嗅了嗅,“好像有火.药味。”
“当然有火.药味了,都快出人命了。”
“不是,是这里面有火.药味,好像还有烟。”
“这里不通风,刚刚外面飘进来的没散呗,别一惊一乍的,赶紧上去看戏。”
卫小娥和孔德伟一开始内心慌乱忘了挣扎,后来忙着往身上胡乱套衣服,没顾得上挣扎,几人一路缠缠扭扭来到一楼,推开仓库大门。
佘建华刚刚放的狠话特么地就地应验了,仓库外面几乎围了全城的人。
放这么多人进来,说起来跟佘家老二佘建军有关,当时他们一家在状元街一家布店二楼看戏,烟火燃起时也第一时间下楼,知道这事跟他家有关,带着老婆孩子匆匆往家里跑,跑到酒厂门口停下来,听比他们速度快的说,他家大哥已经带着三弟过来找人了,立即叫看门的把门打开放他们一家进去。
忘了后面还跟了一大群人,厂里人几乎都被叫去找人,看大门的只剩一个,哪能禁得住这么多人往里涌,龙城酒厂的大门已经形同虚设,走在最前面的已经跟着佘家老二往仓库去,队尾还留在场外的巷子等着进。
绮芳大哥、二哥送媳妇回家,留老三陪着妹妹去看看佘家人反应,同行的自然有金镰侃,三人坠在队尾没有进厂。
一晚上没出现的刘三虎悄悄找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悄声在金镰侃耳边汇报情况。
金镰侃听后眉心微蹙,对绮芳和余凌峰道:“跟我来。”
几人绕着酒厂的外墙往北转,跟酒厂隔一道墙的是县里效益不好已经倒闭的蜡染厂。
不知从哪里搞到的钥匙,三虎开了门,带几人进了蜡染厂空无一人的晾晒车间,由于风干布料,车间举架特别高,顺着陡峭窄小的木楼梯,穿过一扇小天窗,几人上到车间顶层的室外晾晒台。
马头墙的立在前面,正好把他们的身影挡住。
一站定,酒厂仓库前小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出现在视野下方,他们的位置在广场的西方,
只隔着一堵墙,现场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绮芳心中微动,金镰侃不愧是金镰侃,从不做无准备之战,对龙城的一草一木估计都了解透了。余凌峰心中的波动更大,这人跟自己一样,自小离开龙城,回来的时间更晚,但好像从没离开一样,背后不知道下了怎样一番功夫,让人不得不佩服。
三虎见对峙的人中并没有小四,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就说死猴子那么机灵,哪里不能藏下,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抓着?
放松下来才有心情仔细去看人少的那一方都有谁,一看顿时乐了,“没想到今晚还有人轰轰烈烈跑台上来加戏。”
金镰侃也微露惊讶,怎么赶一块了?也好,省得脏了他的手。
“被加戏”的卫小娥被无数双或鄙夷、或幸灾乐祸,唯独没有的同情的目光同时盯着,心中慌乱无以复加。
状元街那数座牌坊可不是摆设,数百年传统,当地对女人的操守要求尤其苛刻,像她这样的放以往要沉塘的。
心中庆幸,这不是一百年前她要浸猪笼,也不是十几年前她要被游街,这是八十年代,大不了一走了之,把目光放在孔德伟身上,你愿意跟我走吗?
恐怕她要失望了,见到这个阵势孔德伟先慌了,大喊饶命,“都是这女人勾引我,她说只要我跟她好,她就让她大伯哥给我涨工资,我妈治病需要钱,我是被迫的。”
让婆家大伯哥涨工资,枕头风还能隔着枕头吹?难道这卫小娥还跟大伯哥佘建国有一腿?
被众人狐疑八卦的目光盯得脸上发热,佘建国大吼一声,“都给我离开这里,再不走,今晚厂里要是丢了东西,我让公安挨个去你们家里搜,不想被上门搜家就赶紧给我滚!”
八卦好看,麻烦沾上可抖不掉,佘建国这么威胁,好多人已经准备向后转离开了。
就听卫小娥突然狂笑出声,佘建华一个巴掌扇过去,“贱人,你还有脸笑,今天晚上佘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卫小娥不笑了,低头摸着被打偏的脸静默了好长时间,才把脸抬起来,面对众人,脸上还带着笑,只有离得近的人能看到那笑容有多狰狞,卫小娥停了笑,嘲讽道:“佘家丢脸?呵,你们佘家人
有脸吗?”
绮芳眼睛放光,卫小娥要爆料!
“上门搜家?还真是搜家搜上瘾了,龙城最大的小偷是谁?要不要我说说你佘家藏东西的地方?佘家老不死的床底都快要挖穿了。”
反正都这样了,卫小娥彻底豁出去了,老娘今天非拼个鱼死网破,让你们看看到底是女人脏还是男人更脏?
佘家三兄弟一看不好,要上来捂卫小娥的嘴,不让她再乱说,卫小娥反应很快,抬腿就往人堆里跑,嘴就没停下,“佘建国你这酒厂厂长怎么当上的?那是用金家的东西换来的。我偷人怎么啦?你们佘家人就干净了,佘建军你把物资局小媳妇的肚子搞大,生个男孩在外面偷着养,全家就你老婆一人不知道,还有脸笑话我?”
“你说什么?”原本在一帮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佘家老二媳妇不干了,挡在自家男人面前,“把话给老娘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追的,逃的,厮打的,讨饶的,场面乱了,众人惊了。
从外面来了一队穿制服的人,卫小娥见到来人,一头撞到领头的怀里,呜呜大哭,“大哥,他们都欺负我。”
公安的过来镇住了场面,这戏到此也就散场了,众人意犹未尽地散去,今晚的料太多,够全城人茶余饭后议论上一整年。
佘家的里子面子算是彻底丢光,佘建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有个不开眼的过来汇报,“厂长,放礼花的还没找到,酒糟车间一车间酒糟都快被今晚混进厂的人偷光了,洒得满厂都是。”
“滚!”
金镰侃满意地收回目光,原本想以惊悚地方式提醒佘家的不仁不义,结果却狗血地揭开了佘家的不干不净,符合他一贯行最小事得最大果的行事原则。
转过身,借着酒厂照过来的一点微光,见身旁姑娘脸上神色复杂,就听她开口道:“我觉得你还可以做个行当。”
“什么行当?”
“烤肉串。”
“……怎么说?”
“你数数,你今晚一箭穿了几只雕?”
早就猜出捉奸的事情纯属临时撞上的,但是……难得余绮芳对自己露出一脸钦佩,某人开口,“就问你服不服?”
绮芳不情不愿地点头。
反派太厉害,让人很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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