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奕争近来实在改变良多,变得都有些不像是乔缘以前认识的那个师兄了。
可乔缘自然不愿意。
她看了眼身上缠绕的灵力,眉尖仍蹙着:“你先放开我。”
骆奕争眼眸一暗,问:“缘缘,仅仅只是陪我走走,也不情愿么?”
他身后漫天萤火,宛如浮游的星星。
萤火虫在夏季才出现,此时正值寒冬,不知道骆奕争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萤火虫,结冰的溪流重新流动,只怕也消耗了他不少灵力。
乔缘瞧得出来他背上鞭伤未愈,今日右手一直没怎么动过,持剑全都是左手,要是换作以前,乔缘心中会焦灼得要命,可现在大约是真的放下了,心中竟并没有多大起伏。
不过,如果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她应当会多关怀一句,并让骆奕争回去休息,不要再多消耗修为。
可她知道,若是多说这一句,便不能早日断了骆奕争对她的心思,这样反而会越来越拖泥带水。
乔缘性格果断,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
因此,乔缘只是淡漠地瞧着骆奕争,并没开口多关心一句。
她道:“我还有事,请恕我不能陪骆师兄久留。”
冷冰冰的口吻,一下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得仿佛有天涯之远。
骆奕争抿了抿唇,却并没放开乔缘,他从幻境中出来,似乎更坚定了某些事情,沉默一下之后,反而令束缚住乔缘的灵力缠绕得更加牢固了。
他抬眸,衣袍在黑夜中轻轻拂动,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乔缘,低声道:“你应当知道,我不会放弃。”
乔缘皱了皱眉,漠然道:“那是你的事情。”
即便骆奕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乔缘可能不仅是已经对他心灰意冷,更有可能,对他的情意也已经消磨掉了,不剩几分了。可见到眼前冰冷得像是恨不得离他十万里远,且不愿意与他多处一秒的乔缘,他心中还是一阵闷痛。
他袖袍中的手指捏了捏,定了定神,轻轻挥袖,明远谷的那几万只萤火虫便如同星河汇聚,缓缓在夜里流淌飞舞,飞来围绕着乔缘。骆奕争注视着那些萤火,开口道:“几个月前,你提过若是明远谷能有一整谷的萤火虫,在夜间一直闪烁便好了,如今我――”
乔缘终于打断他:“骆奕争,晚了。”
“晚了。”骆奕争喃喃重复了句。
“为何晚了?”他胸腔刺痛,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问:“仅仅数月之前,为何就晚了?”
为什么如此果决,一点让他改变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已知错,日后再也不会把他人放在乔缘之前,旁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为何到了他这里,偏偏如此绝情,不留余地?
而为何,他要直到乔缘不再喜欢他了以后,他才追悔莫及?!
为何偏偏就晚了?
骆奕争痛彻心扉,可偏偏不知如何追回,若是剜肉剔骨能追回,或许反而轻松了。
乔缘张了张嘴,可关于上一世的事情,她不可能说。
不仅是因为对于此刻的时间线而言,那些事根本没发生过,说出来毫无意义。
更是因为,她张开嘴,冥冥之中就有股力量压制住她提及尚未发生的事。
最终,乔缘只能撇开头,看着远处没有萤火虫的地方,道:“晚了就是晚了,你还不明白吗?打碎的东西即便再怎么想要修补,永远都会有裂痕。与其余生一直捧着那只有裂缝的杯子,担心不知何时会碎裂,渗出水来,不如彼此放过,重新寻找未曾碎过的东西。”
“骆师兄,你又何必执着于我?”
乔缘看向骆奕争,也不知道自己是讽刺,还是真情实意地劝说,她道:“你我联姻,虽然对飞仙门和天机宗极其有益,但修仙界除了天机宗之外,也有不少能与飞仙门相提并论的大宗大派,那些大宗大派有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子钟情于你,你何不向前看,去找更加温柔美丽的女子――”
她话还没说完,骆奕争低声喝道:“够了!”
“够了。”骆奕争沉声重复了一句,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她气到了一般,袖袍之下的手指死死攥着,修长的手腕浮现筋脉。
他面色苍白,转身背过去,站了片刻,深吸几口气,才堪堪冷静下来。
乔缘看着他背影,哑然无语。
片刻后,骆奕争自嘲一笑:“你即便如今不喜欢我了,又何必说这种话来诛我的心?”
他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竟然会从乔缘口中听到这种话。
乔缘以前便是连他下山后沿路遇见过几个女修,都要查得一清二楚。可现在,到底是真的放手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骆奕争回想起过往种种,在月色下脸色惨然。
乔缘想说自己这话掏心掏肺,的确是为了骆奕争好,并不是故意激怒骆奕争,可她尚未开口,骆奕争便像是生怕她还要说出更加难听的话一般,转过身来,对她道:“这是今日从大长老那里拿来的乱神蛊铁,你收着。”
他冷静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枚用乱神蛊铁炼制而成的叶哨,薄薄一片,在月色下泛着锋锐的银光。
乱神蛊铁本来就威力巨大,若是炼制成叶哨,不亚于一间可以碾压宁聘的本命法宝神笛的仙器了。
乔缘这才知道,他今日下午从巨龟腹中出来后,去了哪里。
骆奕争与大长老素来不对付,在惩戒堂又公然与大长老叫板,挨了四十九道鞭诫,与大长老
的关系更加恶化,现在竟然从大长老手中弄来了乱神蛊铁,恐怕也是付出了什么巨大的代价。
乔缘蹙眉问:“你答应大长老去做什么了?”
大长老修炼之时,也需要一些灵宝异材的辅助,他肯将乱神蛊铁给骆奕争,只怕是骆奕争答应了为他弄来更加稀罕的东西罢了。
骆奕争却转移话题,道:“你可以试试,好不好用。”
乔缘只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银铁哨,却不去接,她心情复杂,又有些无奈,皱眉道:“你又何必如此?!我不想欠你。”
骆奕争道:“你我之间无需分得那么清楚,你从不欠我什么。”
乔缘看着他,斩钉截铁道:“我已经说过,我希望我们之间今后能分得清清楚楚。”骆奕争脸色不大好,没有说话。
乔缘道:“所以我不要。”
说完,乔缘施法,在骆奕争对自己施加的灵力内挣扎起来,手中浮现冰棱,尝试用冰棱去割破周身缠绕的灵气。
骆奕争修为的确比她高出不少,若是骆奕争执意将她困在这里,只怕今夜她没法离开了。
但见她双眉紧蹙,根本不欲多待,骆奕争眉宇下一片阴影黯然,他慢慢合拢掌心,将花了大力气炼制成的银哨收了回去。
他一挥手,解开了对乔缘的灵力束缚。
“谢了。”乔缘动了动肩膀,沉默了下,竟然无话可说。
她不再多看骆奕争一眼,也不再多看他身后的漫天萤火一眼,直接消失在了原地,踏风回到了青朝峰。
她身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山峰之间时,骆奕争抬起头,久久立在夜间月色之下,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眸子里流淌
着无法言说的晦暗情绪。
乔缘回到青朝峰,才松了口气。
冷月见她神色疲惫,赶紧上前给她捏肩膀,道:“峰主,今日天机宗发生了很多事情。”
“不错,你准备准备,我早些歇下。”乔缘心里还惦记着宁聘和幻境中的事情,也无心与冷月多话,她忽然想起前几日说要教灵哑读书写字的事情来,做下的承诺还没兑现,结果就被一连串的事情给耽误了,于是问冷月:“灵哑呢?”
他今天出现在巨龟腹中一事,她还没问他,不过当时情况危急,人员又杂,除了她之外,也没人注意到灵哑在一边。
冷月朝外瞥了眼,说:“在守院门。”
“给他送点糕点去,再加一件大氅,然后明日辰时让他进来我屋内吧。”乔缘吩咐道。
今天情势那么凶险,她的确没想到自己青朝峰上居然有人能不顾生命危险冲进去找自己,设身处地地一想,倘若她是青朝峰上的一个弟子,她会为了一个性格不那么温柔、甚至有些冰冷、不体恤他人的峰主而以身犯险吗?
因此,无论如何,乔缘还是渐渐地开始将灵哑视作自己人了。
既然是自己人,就必须会读书写字,有能够自保的修为。
冷月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而乔缘提及灵哑时,她乾坤囊内的锁灵灯微微亮了亮,她却并没有察觉。
乔缘打坐休整一夜,肩膀上的伤势不过是皮外伤,便已经完全恢复了。
清晨,她醒过来,见是一个大晴天,山间积雪开始融化,便打算让冷月将自己的一些药材拿出去晒一晒。
刚下地,忽然听见院内有些轻手轻脚的响动。
她推窗一看,见灵哑正在给种植上不久的凌霄花挨株浇水除草。
他极其专心,侧脸沉默专注,这样沉静,倒一点也不像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浇花的动作熟稔得像是浇了上百年一样。
乔缘托腮坐在窗边凝望,他也未曾察觉。
若是修仙之人的话,一挥衣袖,满院的花草便都能沾湿雨露,犯不着这样一点点的浇水。不过在乔缘还未筑基之前,也曾是如凡人这样,伺弄这些花花草草的。
因此她见灵哑这样做,倒是来了点兴致,难得地想亲手给花浇浇水了。
只是,她披上衣服刚要出去,那边冷月和另外几个丫鬟便从院外扛着几大箱子东西进来了。
其中一人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各类吃的,全是乔缘去凡间时,喜欢的凡间之物。乍一进院子,香气便传过来了。
有燕酥鸡、桂花糕、糯米肉等等。
乔缘还以为冷月一大清早出去给自己觅食去了,修仙之人虽然不用吃喝,无需果腹,但偶尔吃一吃凡间的东西,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微微一笑,披上衣袍出去,对冷月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巧会来事儿了?”
冷月却微微踌躇,吞吞吐吐半晌,才道:“峰主,这是一大清早,骆师兄让人送来的。”
骆奕争他,仿佛是要将亏欠乔缘的,一一还回来一般。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