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龟恢复原形之后,也仍然是个庞然大物,约有半个小山坡大小。乔缘强迫它认主之后,蹲在它旁边,不客气地在它龟壳上敲了敲。
巨龟绿豆眼里满是愤怒,两个鼻孔冲着乔缘凶狠地喷气,但还是不得不缓缓缩小,直到变成拳头大小。
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上乔缘的掌心后,它便用屁股对着乔缘,趴在那里宛如一块扁扁的鹅卵石,只露出指头大小的脑袋。
这样一来,虽然它表情仍然凶狠无比,眼睛也仍然猩红,但却怎么也让人联想不起方才那毁天灭地、挪动一下四脚便能碰坍一整座山的巨龟,反而显得憨态可掬。
乔缘用掌心托着巨龟,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之前也收服过一些灵兽,但显然都没有这只世间仅此一只的乌龙靠雪龟破坏力来得大,它龟壳坚硬如玄铁,日后即便出了什么事,也可以暂时进到其中躲藏。
此次虽然没能让宁聘付出代价,但虏获了一只罕见的巨龟,也算是大大的收获了。
回到温池山的弟子们交头接耳,三三两两围到乔缘身边。
一名弟子犹豫了下,朝身边的人看了下,才鼓起勇气开口道:“乔师姐,此次若是没有你,恐怕这只作恶的巨龟没那么容易被收服。”
先前被乔缘和骆奕争从巨龟腹中救出来的几名弟子也上了前,憋了憋,道:“不错,若不是乔师妹,我们几个只怕此时已经葬身巨龟腹中,救命之恩自当报答,日后乔师妹有何需求,只需要告知师兄几人一声!”
乔缘朝这些师兄弟们看去,有些诧异,她因为身份特殊,和天机宗的弟子们相处得一向不太好,宗中并没多少人和她亲近,现在这些弟子们竟然主动围了上来,她还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于是愣了愣,才开口道:“我也只是略尽绵力。”
“乔师姐你太谦虚了,先前、先前……”最先开口的小弟子涨红了脸,咬了咬牙,才磕磕绊绊、一鼓作气地开口道:“先前在背后谈论你是非,有我隗远新一份,在此与你道歉!还希望乔师姐海涵,不要与我计较!”
“对,对,我们也是!”又有许多弟子纷纷道。
在惩戒堂上,众人发现是吕柔瑾从中作祟,导致他们冤枉了乔缘之后,心中便甚是过意不去。当时便想与乔缘说上两句话,打打圆场,缓和先前的僵硬。可这种事很难开口。
他们中的许多人即便没有同徐世明一样,在背后对乔缘说风凉话,但却也的确打从心里没相信过乔缘,一直对乔缘有偏见,认为乔缘是那个骄纵蛮横、欺负人的宗主之女。
现在细细想来,当日在青朝峰上,吕柔瑾索要无涯灵芝,众师兄弟却没有几个为乔缘说话的,乔缘得多寒心。
可即便如此,今日乔缘却还是不计前嫌,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巨龟当中,将几个师兄弟救了出来。
如此以德报怨。
众人心里面不由得异常的复杂。
除此之外,乔缘今日一枚叶哨,便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了摧毁力如此强大的乌龙靠雪龟,比在修仙界久负盛名的宁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着实令众人惊艳了一番。
他们突然便觉得,怎么乔师妹好像与他们以为的那个乔师妹不一样了?
此时立在他们面前的乔缘,虽然面容与往日没什么两样,但气场却的确判若两人,似乎肩膀上能承担更多的担子了,也隐隐有了真正的天机宗继承人的风范。
程玉静也靠了过来,犹豫了下,才大胆开口对乔缘提出:“乔师妹,我心痒痒得很,可否摸一下你的这只乌龙靠雪龟。”
乔缘捏着乌龙靠雪龟的一只脚爪便递了过去:“当然。”
乌龙靠雪龟在空中脑袋朝地,差点没直接被甩晕过去!
程玉静欣喜起来,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乌龙靠雪龟自然愤怒异常,只觉得自己简直从一只动天撼地、所向披靡的神龟变成了区区一只被拿在手里把玩的宠物!
它扭过头去用鼻孔对乔缘喷气,但怎奈乔缘已经趁着它虚弱之时对它施了降服之法,一旦认主,日后便再也无法伤害主人,反而还不得不去保护主人。
乔缘对它微微一笑,乌龙靠雪龟更加火冒三丈,憋屈地将脑袋缩回了龟壳当中。
程玉静递还给乔缘后,还有些意犹未尽,道:“恭喜乔师妹收服神物。”
众师兄弟围在乔缘身边,多攀交几句,话便渐渐多起来了,也不再和之前一样同乔缘有隔阂。
多交谈几句,他们便发现,乔师妹虽然看着冷淡,但实际上性子却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并非像他们之前偏见中的那样不讲道理,反而坦率大方,让人心生欣赏。
乔凉召来几个长老,吩咐下去诸多事宜,收拾重建温池山,派人去调查清子湖沿路痕迹,为受伤弟子疗伤,以及安排下去宁聘与轻云侯这几日的住处。
骆奕争虽然修为高深,天纵奇才,叫众弟子佩服景仰,但到底不是天机宗的人,许多事情天机宗也不会交给他,反而要暗地里稍稍提防一些。
可乔凉便不同了,他一回来,显而易见的,整个天机宗就有了主心骨。
他将事情井井有条地布置下去,乱成一团的温池山事件才暂时告一段落。
叮嘱完大长老之后,乔凉朝山崖下看去,见乔缘身边围着几十个弟子,弟子们正纷纷好奇地询问她一些上回飞狼冥上的怪事,以前乔缘我行我素,可从来不耐烦同弟子们结交的,现在居然能耐心回答了,还能认真指点请教她的一个弟子的一些招式。
妹妹她,似乎长大了。
乔凉眸子里不由得染上些微的赞许慰藉之意。但同时,想到方才乔缘毫不犹豫跃入乌龙靠雪龟巨口时那样子,却又隐隐担忧起来。一旦长大,便意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羽翼保护不了她了。
宁聘站在一边,将乔凉的神情尽数落入眼中,眸间一片阴影。
轻云侯受了点轻伤,腿也瘸了,死缠烂打地在天机宗住下来。
骆奕争脸色冰冷,但此时做主的是乔凉,自然秉持着来者是客,不与朝廷交恶的原则,主动将他留了下来,并为他和他带来的修士随从安排了上房。
不过待小侯爷腿上绑好绷带,想去找乔缘时,乔缘已不知去向。
乔缘从幻境中出来后,心中就有一团巨大的疑问,除了问乔凉之外,别的人她都不信任,便跟着乔凉去了他落凉山上的书房。
此时天色已晚,倦鸟归巢。
乔凉让瑾良出去处置温池山一事,书房中只剩下兄妹二人。
他从他的乾坤囊中拿出两枚天阶固元丹,盯着让乔缘服下之后,才皱眉:“守山?我从未听闻过,修仙界倒是有一些传闻中的神山,例如蓬莱岛,听闻飞升之后,便会居住到那些地方去,不再与人间修士往来。但除此之外,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山,需要守山之人的。”
乔缘没想到就连乔凉也不知道,她与乔凉都没听闻过,便说明问别的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天机宗藏经阁算是藏了修仙界几万年来的大小事情了,连记载中都没有,便说明只可能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的确存在他们未知的谜,一种是她在幻境中所见,或许并非真实。
毕竟,她见到的也可能是她自己或者其他人的梦魇。
“以及你说的你体内的冰霜系灵根,你的冰霜系灵根的确独一无二,整个修仙界仅此一株,但自你出生之时,便已经在你体内了,这是你的天赋。”
“不过,你所说的阵法,倒是可以画出来,让我瞧瞧见过没有。”乔凉又道。
乔缘记性很好,几乎能过目不忘,但在幻境中所见到的那黑衣人离开之前的阵法实在太过复杂,她也只是依葫芦画瓢地画出了个大概。
乔缘在空中用冰霜凝结出来了一个诡异又精妙的阵法,复杂程度纵然乔凉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吸了口气,他心知肚明,只怕以他如今足以傲然修仙界的修为,也无法催动此阵法。能够催动的,必定是要么已经飞升,要么就是即将飞升、踏在天命大道之上的人。
“这阵法――”乔凉沉吟片刻后,脸色倒是有些微妙,道:“整个阵法我从未见过,但此角的八卦脉却有些眼熟。”
他指着阵法的一个角落道。
乔缘连忙问:“哥,你可是在哪里看见过?”
“当时年幼,倒也记得不够准确,不过似乎在咱们父亲的书房的一张残卷上见到过。”乔凉答道。
“可惜父亲在闭关,不能问他。”乔缘蹙眉道。
乔凉迟疑了下,看了乔缘一眼,到底是没有继续把话说完。
他没说的是。他与乔缘二人的父亲乔气傲虽然一向对他还算温和,但那日年幼的他误闯父亲书房密实,见到那张残卷时,父亲难得地大发雷霆,宛如变了个人一样。
结合今日乔缘所说,乔凉猜测当时父亲应该是在研究什么。
毕竟父亲已经算是整个修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修为造诣登封造顶,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闭关的这十几年,也是一直在琢磨最终飞升之法。他所看到的修仙界、所看到的大道、所看到的东西,与自己和乔缘所能知道的,自然不在一个层面。
这阵法,只怕有什么更深的庞然大物在里面。
乔凉将阵法记在脑中后,便伸手抹去,对乔缘道:“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画此阵法。”
“哥,无需你说,我自然明白。”乔缘哪里能不知道。
乔凉注视她半晌,叹道:“你长大了。”
乔缘也不知道这是称赞还是什么,苦笑一下。乔凉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虽然兄妹二人才刚刚重聚不久,但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说家常话。乔缘也要回到青朝峰上加快修炼,便先对乔凉告辞,转身离开了落凉山。
在落凉山与青朝峰之间有几十座山峰,乔缘将乌龟绑在自己腰间,御起飞行术,迎着夜间寒风,朝青朝峰而去。靠雪龟在她腰间被风吹得七荤八素,气得用鼻孔出气声骂娘。
乔缘不以为意,但还是微微降慢了速度,飞至一座山峰上时,她略微停顿了下。
青朝峰与剑舟峰之间,有道明远谷,明远谷里有条从温池山落下来的溪流,此时已经结了冰,但春天的时候,鲜花野草盛开,莺歌草长,十分美。
此处是温池山背后,其他弟子不能上温池山最上面的池,自然也就不能绕到这里来。
于是,明远谷便几乎只有乔缘与骆奕争两人来过。
以前,骆奕争数次从山下完成任务回来,一身浴血,不便去乔缘的青朝峰,便会来到此地,乔缘早就准备好了伤药焦灼地等待他,一见到山谷处出现他的身影,就飞奔过去。
数月之前,乔缘与骆奕争一同在明远谷,还惊喜地发现了一只萤火虫,捉了回去关在油灯里,可惜没两天就死了,乔缘因此还很是索然无味。
乔缘脚步突然顿住,却不是因为回忆起往事,而是她在高空之中,却仿佛被什么力道轻柔地缠住一般。
那力道犹如风,包裹着她向下。
乔缘皱眉,下意识就用冰棱试图去割破,但风的力道很柔软,反而叫她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接着,那力道带着她缓缓降落下去,虽然轻柔,可却隐隐含着不容人反抗的霸道。
她双脚还未落在地面上,尚在树梢之上,便微微愣了下。
只见明远谷中无数只萤火虫蓝莹莹的扑腾而起,宛如繁星点点,结了冰的溪流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流动,在月色之下,宛如浦泻而下的银河。
整个山谷当中,静谧一片,只有天地灵气和萤火。
骆奕争远远立在溪流边上,抬头注视着她,换的那一身衣袍似乎有些眼熟。
是他们第一次在修仙界盟主大会上无意撞见时,他映入她眼帘,所穿的第一身衣袍。当时他负剑而行,足踏银冰,浑身是少年意气,少女乔缘自然一见钟情。
骆奕争黑发玉冠,夜色落在他五官上,宛如流淌的玉。
他一向冷静镇定,此时却稍显局促。
见乔缘盯着自己,他不大自在地动了动衣袍。
乔缘落下来,蹙眉问:“干什么?”
骆奕争先避开眼眸,定了定神,才望向乔缘,低声道:“你……如若没事的话,可否陪我走走。”
乔缘心中一个咯噔,有些匪夷所思――
骆奕争可不是什么浪漫之人,他与她认识以来,他虽然每次下山都会带一些桂花糕、灵宝神器之类的回来给乔缘,但无聊之事一向不会去做,而且即便给乔缘的,也全都是护身立命的法宝居多。
而现在,他是在干什么?学习凡间之人,重新追求她吗?网,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