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我会是最早离开的那个,结果第二天一上班,便看见花经理愁眉苦脸的叹气。
一问之下,才知道陈玉莲被赎身了,妮娜也因为破坏行规,被赶出“大上海”。
陈玉莲当初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回来坐台。为了供妹妹上学,不得已以五万块钱的低价,将自己卖了出来。
赎身不是不行,但这些年赚的钱,供给妹妹之后就所剩无几了。再者,就算是赎了身,除非离开这个城市,否则各行各业都不敢要她。
这间夜总会,是她唯一的栖身之地。
给她赎身的人是许墨,听说还特地在市区买了套房子,金屋藏娇。估摸着她昨晚使出浑身解数把这位爷伺候舒坦了,才肯下这样大的手笔。
以许墨的身份,自然是不怕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大官的。能攀附上身份高贵的豪门公子,姐妹们别提多羡慕了,说话时眼睛都是闪着金光的。
陈玉莲的现在,是她们所希冀的梦想。谁都希望有一天,能被年轻有为多金大方的金主看上,从此生活无忧,每天只需要逛街花钱做美容,想想都热血沸腾。
另外一个让人艳羡的,非胭脂莫属。第一天出台,便有豪客一掷千金,将其包养下来。从今往后,她依然会在夜总会
坐台,但是却只陪喝酒不出台,身份水涨船高。
若是受了客人的委屈,场子里就算是得罪客人,也不敢得罪与她。
想当初,焰寰包养我,是以神秘人的身份,可不曾这样大方的在众人面前显露,包养的价格,更是天差地别。
可想而知,胭脂受到了什么样的宠爱。
有了这样的盛宠,焰寰又怎能容得下伤害他心头肉的妮娜。
原本的三位台柱,加上新晋升的胭脂,如今到场的,唯有我一人而已。诺大的化妆间,属于她们的位置空无一人,横排望去,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从昨晚到现在,都无法合眼。一合上眼,便看到焰寰与胭脂相拥的画面,心痛异常,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于是,睁眼到天亮,怔怔的躺着,又到日暮。
想着不在乎不在乎,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毕竟,那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亦是唯一拥有过的,我孩子的父亲。
眼睛下是两圈淡淡的青影,眼神迷茫,了无神采。当一切报复都结束后,有种空落落的无处安放的感觉。仿佛一直紧绷的弦忽而松散下来,透着说不出的松垮和悲凉。
找出常用的气垫粉底扑在脸上,明亮的灯光下,脸色苍白得如同带了面
具,倒把自己吓了一跳。仔细研究了,才发现今日的脸色太过晦暗,所以平时用得正好的瓷白色,此时却是显得浮夸了。
便索性换了深色的粉底,眼睛特地打出西方人特有的眼窝,鼻梁提亮,显得高耸,再带上蓝色的隐形眼镜,彻彻底底的把自己打扮成混血儿。
看久了清汤挂面,忽然换种风格,瞬间觉得面貌一新,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
随后进来的玫玫看到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唤道:“柔姐?”
“嗯。”我随口应承,以亚麻色发泥把长发抓松,再用卷发器营造出自然蓬松的弧度,顷刻间,清丽出尘的古典女神摇身一变,成为了异域风情的性感猫咪。
今天的制服,是新上的款式,抹胸包臀的鱼尾宽黑色礼服,颈间一条同色绕带,露出锁骨和大片肩膀的白腻肌肤。搭配的工作包是闪亮的银色,很有冲击感。
为了搭配这套礼服,特地画了紫色的小烟熏,腮红极浅极淡,唇膏则用了复古红搭配着纪梵希的禁忌之吻,哥特风格冷艳跃然印出,别有韵味。
玫玫看得呆了,惊呼道:“柔姐,原来你居然这么美!”
“意思是我平时很丑?”我微微扬眉,刻意画尖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微笑。
瞥见放饰品的抽屉里恰巧有一副皮腕套,顺手取出来带上。
她忙不迭摇头:“不是的,你平时也很美,但是美得太过仙气,美则美矣,总少了几分烟火味,不像现在……”
说着语气顿了顿,目光下意识的在我被礼服包裹得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转了个圈,由衷赞叹道:“现在的美,是冷酷中带着热辣的性感,让人忍不住为之疯狂沉醉。”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我极少这样打扮,所以看个新鲜罢了。”我轻笑出声,不知为何,看到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这样的笑容中隐藏着淡漠的嘲讽。
也不知是嘲讽她的新鲜,还是嘲讽过去单纯不知事的自己。
换个角度看,也许这样的装扮,更适合我吧。
从这一夜起,我彻底的改变了往常的形象,不再轻描淡写的以浅色妆容勾勒面貌,而是下笔极为浓重,一丝不苟的循着化妆的步骤,将自己细细描绘成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另一张脸。
妖娆,妩媚,艳丽,唯独缺乏了过去的干净和纯美。
或身着月白暗花旗袍,以烈焰红唇点缀,或性感露背礼服,如吸血鬼般神秘鬼魅,不论那一面,都是说不出的性感,以至于常常在卸妆后看着自己苍白的脸,都觉得不像自己。
这样的改变,引起不少客人的兴趣。已淡出“大上海”的旧客,也饶有兴趣前来捧场,就为看看我的变化。
我变得很忙,常常从一间包房出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间包房,中途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期间饶起云点过我一次,看见我浓重得看不清真容的妆,摇了摇头,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除了他,还有一位老熟人,也时常光顾,那便是失去联系已久的雷力。只是他的身份在豪客之中算不得顶尖,每每有心点我,我却已经上钟。
这一日,他早早便来了,我才刚化好妆,花经理便进来喊人。临出门之前,她忽然握着我的手,低低的说了一句:“雷老虎是个不错的选择,瑟柔,你要好好把握。”
我怔了怔,她却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转头就走。我无奈的笑笑,拿起包包跟了上去。
雷力对我的钟情和喜爱,我何尝不知。
早两个月前,还能有一分向往,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疼痛渐渐沉淀,自己的心意也看得愈发清楚。
在忘却那个姓焰的男人之前,我是不可能再接受任何男人的。哪怕对方再疼惜我,再爱重我,也无法让我改变心意。
这是对未来那个人的负责,也是对我自己的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