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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未来不可预测,那‘回坟’之中‘被窥测到的未来’,又是什么?”
——是夭折的未来。
太宰治在心里答道。
“治王!治王!”
太宰治睁开眼睛。
“你醒了,治王。”一只柔软的手覆上太宰治的额头,“治王”两个字被带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太宰治转头,一张陪伴了治麒二十几年的脸庞映入眼帘。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乖巧地笑:“疏纹姐姐,你怎么来啦?”
“你在上朝的时候昏倒了,你知道吗?”看着治麒苍白消瘦的脸色,蓬莱女仙疏纹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消了下去,“我在蓬莱听说治麒为巧国带来了新王,心里为你高兴,就跑到巧国的王宫去找你。结果不仅没在王宫找到你,还听了一耳朵‘治王爱极思狂圈禁治麒’的禁忌爱恋故事。”
太宰·被“治王”爱惨了甚至遭受囚禁的“柔弱治麒”·治:露出想听故事的眼神.jpg
疏纹没好气地拍打一下治麒的床沿:“别的麒麟说不准,但?我知道你绝不会是受制于人的那个,想到治王正在舜国跟着晖王进修,我就试着来舜国探探消息。结果刚进王宫就听到治王生病昏倒的消息,晖王派我来照顾治王,却发现……”
“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哪里是什么治王!”
十二国境从没有过“麒麟自己认自己为主当王”这样大逆不道的先例,最明白天规威严的女仙疏纹面对眼前的治麒,却没有一句责备。
她满是忧心忡忡地道:“蓬山公,离你的三十岁不剩几年了,如果到那时,你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你认主做王的人类,你的寿命就到尽头了呀。”
太宰治钻出被子,上半身靠在床头:“给?我倒杯水,疏纹。”
疏纹一边把水递给?他,一边继续道:“你不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你这回却直接在朝堂上病倒,医者说是晚上受了风寒……可麒麟是天生神兽,秉性祥瑞清圣、百病不侵,蓬山公,你的身体已经出现虚弱的前兆了。”
太宰·在晖王屋顶上趴了一夜的黑麒麟·治:“……晖王呢?”
“晖王刚走,去吃饭了。”
太宰治:“他待会儿还会来吗?”
“……会的吧?听说晖王对他的学生一向很好……蓬山公,我知道您的眼光很高,以您的天资心胸,光凭自己就能把巧国治理得气象一新,整个十二国境,也确实找不出几个人类配让你认其为主……”疏纹忽然叹了口气,“如果您能早生九百年,在那时遇到还没与晖麒相遇的晖王,你和晖王或许……”
疏纹忽然住了口。
她看着治麒笑意盈盈的面容,吃了一惊,她掩住嘴巴:“蓬山公,你、你不会……”
——你来到舜国,来到晖王身边,难道是想取晖麒而?代之吗?!
“疏纹姐姐真的很了解我,”太宰治冲疏纹笑了笑,“知道我确实做得出杀麒麟抢人的事。不过这事在见到晖麒之前了。不管是晖王还是晖麒,我都很喜欢。你放心,我现在安分又乖巧,为了给?晖王和晖麒留个好印象,我不会做出格的事。”
“……”疏纹反而生气起来,“可是这样的话、蓬山公!你怎么办!找不到属于你的王,你是打算就这么等死吗?!”
“……”太宰治被她吼得一愣。
“啊……这、你,”太宰治干巴巴道,“小点声嘛,疏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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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照顾自己,”晖王用完饭又进了治王的寝殿,“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等。”太宰治一抬眼又看见“晖王”颈项上被人吮吸出来的红痕,知道眼前的是代晖王上班的晖麒。
——过去九百多年,他们俩是不是经常玩这种换装游戏?
九百多年都这样玩了过来,满朝堂却没有一个人看出他们的小游戏。
我是第一个。
嘿。
太宰治小幅度弯弯嘴角,忽觉眼前的“晖王”和远远窝在寝殿的“晖麒”可爱极了。
另一方面,又蛮不讲理地、抑制不住地感到嫉妒。
明明知道他们就是一个人。
——可他们自己知道吗?
“晖王,”太宰治道,“老师。”
“怎么?”“晖王”坐回床边,侧过耳朵。
太宰治:“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有一个未来,它注定不会在未来发生,那这个情况,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晖王”:“这个问题你心里已
经有了答案,你想问的不是这个。不用犹豫,问你真正想问的。”
“是,”太宰治佩服地笑一下,“注定不会发生的未来,那么真正的未来,要么比它恶劣,要么比它美好。”
“晖王”沉默一下,忽然按按他的肩膀:“你大可以这样想:那个注定不会发生的未来,就是最恶劣的未来。最坏的可能已经被排除了,只要你愿意,事情就会比你预想得更好、更好。”
“……”太宰治看住他清亮的眼睛。
我也希望眼前的一切,正是未来所有的可能性中,最坏的那一支。
在这个十二国境,你活得很平安,物质富足,众人爱戴。
——甚至永远不会有被像我这样的人,来背叛你的可能。
因为除了你自己,没有人靠得近你。
靠不近你的身边,更靠不近你的心灵。
不会受伤,也不会温暖。
永远比雪更冷的孤寂。
“我的感情上,也希望这一支夭折的未来,是所有未来中最坏的一支,”太宰治定定地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睛,“可我的理智上知道,这一支未来已经坏得不能再坏……哪怕我不想承认,在他的未来里,那反而算得上比较好的一支。”
“因为他那样的人,虽然心灵很强大、力量也很强大,但?是偏偏不够坏。”
“不仅不够坏,还太过好、太过好。”
“于是别人要伤害他,就变得很容易。”
——也包括我。
“晖王”倾身,轻轻地抱了抱眼前这苍白难过得快要消融的青年,他笑了笑,安慰道:“别难过。”
“至少你这个朋友,还是很幸运的。他有你这样一个,会为他的未来难过担忧的友人,那他的未来,一定坏不到哪里去。”
“他很幸运。”
“晖王”连说了两遍“幸运”。
太宰治沉默。
——我不是。
我不是。
如果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幸运……那他才是真的倒霉到了家!
可是——
“这是你说的,老师?”
“晖王”点头:“这是我说的。”
太宰治:“你说我会成为他的幸运。我谁也不信,我只相信你。”
“是的,”“晖王”拥抱他,抚过他掺杂着惶恐的脊背,“你是他的幸运。”
“好
。”
太宰治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
说什么只要他平安,说什么哪怕用他们之间的记忆为代价也不在乎,说什么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他太宰治,什么时候是那样无私的人?!
他贪婪、他自私、他迫切地索求,他永远不可能、也永远做不到泾渭分明!
——我还怕你重蹈覆辙,在我不在的时候,被别人、被和我相似的人刺伤。
如果鲜花芬芳,难道要因为害怕忍不住吸食花蜜,而?远远看着,等到别的渣滓来糟蹋吗?
如果他没有那么好、没有那么宽容,给?太宰治再大的勇气,胆小鬼也只会逃得远远的。
太宰治多希望他能变得坏一些、恶毒一些,既能保护他自己,又能免除他这个贪婪无耻之人的窥伺。
太宰治又真庆幸,他那样好。
沉如山岳,永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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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看着疏纹进门:“他说了什么?”
“啊?”
太宰治:“你不是刚从晖王那儿回来吗?”
“……您知道了,”疏纹呐呐,“我、我把您的身份告诉了晖王。”
“抱歉,蓬山公,我只是担心您,想寻求晖王的帮助,”疏纹暗自打量他的神色,“哪怕您怪我……”
太宰治失笑:“我没有怪你擅自做决定。”
疏纹松了口气:“可是,看晖王的反应,他似乎对您是治麒的事实并不惊讶……或许是晖王喜怒不形于色吧。”
“然后呢?”
“晖王……让您养好病了就继续去他那里学习,”疏纹失落道,“也是我太过妄想了,晖王名声再好,到底是个王者,不是那么容易出手相助的人。”
太宰治沉默。
疏纹安慰道:“别难过,蓬山公,或许不是晖王不愿意出手相助,而?是晖王他……也没有办法。”
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
晖王像是不知道“治王是治麒”这回事,依旧和治王像从前那样相处,把治麒当做学生,按照王的标准来培养。
随着时间流逝,治王与晖王越来越熟稔,甚至一个眼神便能会意对方的想法。
虽然晖王常常会变成“晖王”,也不妨碍两人的交流。
眨眼三年,到了辞行的这天。
“要离开了?”
太宰治微笑:“如
果时间允许,我也想留得更久,但?过几天就是我的三十岁生日,巧国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生辰庆典。”
晖王点头:“过完生辰还来吗?”
太宰治诧异看他一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说这话:“不,不来了。”以后都来不了了。
晖王把一个雕着麒麟纹样的木盒递给?他:“这是生日礼物,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找我。”
没有需要帮助的机会了。
望着巧国王都缓缓打开的城门,太宰治想。
“为治王庆贺三十生辰!”太师立在城门口,率先高喊。
“为治王庆贺三十生辰!”
“为治王庆贺三十生辰!”
“为治王庆贺三十生辰……”随行的女仙疏纹含泪低语。
马车里,太宰治打开木盒锁扣,掀起盖子。
“啪嗒——!”
“治王!”
太师迅疾掀开车帘,看到印象中气势深沉的治王跌落在马车里,脸色苍白,虚汗滚落,纤细发颤的手勉力够向掉落在地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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