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多。
谢娇下班了。
从医院出来后,见到等候多时的陆向荣,她与其相视一笑后,问:“怎么又来这儿等我啊?”
陆向荣反问一句:“我哪天不来?”
随着谢娇月份越来越大,陆向荣基本都是早中晚接送谢娇,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今天,陆向荣除开特意过来接谢娇外,还因为知晓谢娇想直接去酱油厂。
为此,陆向荣还带了一盒煮好的饺子,给谢娇垫垫肚子。
谢娇一口一个饺子吃着,同时还摸了摸肚子,感慨一句:“娃娃,你比你哥哥姐姐们划来多了,还在肚子里呢,你爹就想着花样儿给你弄吃的,生怕饿着你。娘都托你的福,从来没饿肚子过。”
陆向荣纠正道:“是娃娃托你的福。”
谢娇故意问:“是吗?可没怀这个娃娃时候,你可没有天天接送我上下班吧?也没有这样送饺子吃啊。”
这种疑问,自然是没有难倒陆向荣。
陆向荣说:“那是因为怕你饿,怕你摔倒。”
两人边走边胡侃,正说到以后给娃娃取什么名儿的时候,他们到药油厂了。
这边进出需要登记,还得由门卫处用广播通知药油厂里面的人,由里面的人做担保了,才能把人领进去。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谢数安从里面出来了。
走路慢吞吞的,不知道是不是边走路边在想心思。
看见谢娇和陆向荣后,也是干巴巴的喊人:“堂姐,堂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谢娇笑眯眯的说:“接你过去吃顿饭。”
谢数安张嘴就要拒绝,但才张嘴,谢娇又说了一句:“还有件事儿,想跟你说说。”
谢数安很想跟谢娇说,有什么事儿,他们就在这儿说。
但谢数安想到之前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无辜,不相信他被欺负的时候,只有这个堂姐,坚定他没做恶事,是别人强迫了他。
想到这儿,谢数安没法对谢娇太坏。
他沉默了许久,同意了。
正要走呢,谢娇疑惑的问了一句:“你不拿一套换洗衣服吗?”
谢数安愣了一下,说:“我、我等会儿回来啊。”
谢娇微微一笑,问:“大晚上的,你可以自己回来吗?”
答案是不可以。
谢数安没有走出阴影,他畏惧晚上在外游荡。
夜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有那么一瞬间,谢数安不想去了。
谢娇似乎知道谢数安心中所想,冷不丁说了一句:“我都给你铺好床拉,让你跟你侄子们住一个屋,留一晚上,明早再来呀。”
谢数安这一段时间,都没休息好,总在夜里惊醒,总觉得外面有人敲门,想把他拽进乌漆嘛黑的树林里。
现在谢娇说,可以跟侄子们睡一个屋,谢数安心动了。
他侄子,一个比一个虎,也许跟他们睡一个屋,能够安心睡一觉。
谢数安同意了谢娇的邀请,又回了一趟宿舍,去拿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等在外面的陆向荣问:“你这把人忽悠过去,明天他就不会来了啊。”
谢娇摇头,说:“他应该最近在宿舍里,怎么也睡不好。去咱们家,热热闹闹的,再加上有大铁那几个忒虎的小孩陪着,晚上如果会睡得更好的话,他明天还会愿意来,以后都会愿意来。没有谁能拒绝温暖的,舒适的巢穴。”
谢娇所言,不是无的放矢。
谢数安跟着一起到了谢娇家里后,因大铁二丫他们不拘一格的天性,造就了一个特别纯粹的氛围。
不会别有深意的盯看谢数安,更不会用那种可怜人的安慰语气跟他讲话。谢数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次日吃早饭时,谢娇清楚的看见,谢数安的精气神,比之前不晓得好了多少。
出去上班前,谢娇也没讲什么挽留的话,就笑眯眯的说:“常到家里来,知道吗?我这儿可是永远都有你住的地方。”
谢数安点头说谢。
当天晚上,谢数安没来。
陆向荣给谢娇捏有些许浮肿的腿时,说:“他今天没来,娇娇,你这主意落空了。”
谢数安抬起头,说:“我不用单独安排房间,就跟大铁他们住一起就好了。”
对她不好的,那就对不起,不坑害就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了。
“今天来了正好,能不能帮阿姐我朋友这个忙,腾出房间了,你住我这儿,我给你单独安排一个房间?”
他忍不住捏了捏谢娇的耳垂,说:“娇娇真是个极好的长辈。”
谢娇欣赏这样的母亲,但并没有打算和三婶达成和解。
谢娇颇为得意,她说:“我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吗?我不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了,只不过给这十四五岁的小孩,有个台阶下,不比硬着头皮来求我。”
她打小就是那样的性子,对不欢喜的人,那是一丁点脸面都不给的。
陆向荣哪儿不知道自个媳妇儿是不好意思了?
天完全亮起来时,他才松口气,短暂的休息了片刻。
由于谢娇带着谢数安融入孩子们纯粹之中,谢数安虽说一如既往对不熟悉的人排斥着,但精神头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周月华:“……”
谢娇完全没给谢数安任何尴尬的机会,都不用他开口,就找到理由,请他留下来了。
比较有些很不是个东西的父母,周月华其实是个很好的母亲。
周月华脸色有些难看了,但她一直忍着没发脾气,直到离开了谢娇家里,才是冲着谢三叔骂:“你看你的好侄女!你看她说的什么话?!那是对长辈该说的话吗?!我都那样说了,她竟然还嘲讽我!”
这对于自尊心特别强的少年,十分受用。
说完,让谢数安赶紧进去,放好东西准备下楼来吃饭了。
陆向荣就喜欢看谢娇洋洋得意的样子,明媚如骄阳,特别招人欢喜。
那天也是这个声音,他开了门,被洒了一脸的粉末,再清醒过来,已然是树林中了。
她微微一笑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沙哑的嗓音钻进耳朵里,谢娇直觉耳朵酥酥麻麻的,半边身子都软了。
他也不敢动弹,还睡不着。耳朵里总能听见外头蹬蹬的走路声。
谢数安有些尴尬,正要说什么,谢娇率先讶异道:“数安?你来了啊?我还想着去找你呢,你们厂长董云说,从上头拨了几个新工人来了,厂里宿舍不够,问我能不能让你住我这儿来,腾出房子呢!”
谢娇挣开了三婶的手,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眉目间的疏离极其分明,她说:“三婶说哪里话,我帮数安走出来,是因为他是我堂弟,血浓于水。这和三婶有什么关系呢?三婶对我好与坏,都不影响我对数安的态度。快别说什么赔不是的话了,你说着尴尬,我听着也起鸡皮疙瘩。”
她是谢数安的家人,不是仇人。
周月华哽了一下,哑口无言。
谢三叔看了自个婆娘一眼,说:“这要是你前头被她坑了一回,现在她给你说好话,你搭理人不?”
谢娇有些恼羞,她抬手捂住了陆向荣的嘴,色厉内荏道:“你别讲话。”
家人哪里需要谢数安主动来求,她年长些岁数,长些人生阅历,自然是尽可能的帮助小辈。
她哽咽了一会儿,抓住谢娇的手,说:“娇娘,以前是我不好,我总阴阳怪你,如今你还能以德报怨,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赔不是了。”
谢数安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锁门,怀疑外面的蹬蹬声会不会到自个屋里来……怀疑了一整个晚上,根本没睡。
她又没有看别人跪地求她的癖好,自然是会做好一切准备,让谢数安顺顺当当的到家里来住。
即便她有很多缺点,有很多毛病,甚至不受子女喜欢,但她真真切切希望子女过得很好,也愿意为了儿子,向她最看不得的人,低头。
事实正如谢娇所料想的。
匆匆搞过来时,正好撞见从医院回来的谢娇和陆向荣。
对她好的人,她会加倍对人好。
谢娇当然猜得到谢数安不想一个人睡一屋。
谢三叔没觉得谢娇有什么不对的。
他也不拆穿,温顺道:“好好好。”
也是太难熬了,当天就收拾东西,往谢娇那儿去了。
等谢数安一走,陆向荣低声与谢娇说:“我还以为你白天让我去请董云讲个谎话,是你想让董云出马,迫使谢数安到咱们这儿来呢。”
——
此时此刻,在谢数安缩在被子里,闷出满身大汗,却始终不敢掀开被子。
谢娇倒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反应,她一边擦脸,一边说:“他要是之后都不过来了,就说明从困境中走出来了,不再在意之前那些事儿了。但若没走出来,我想他应该是觉得昨晚睡得很好,给了他一种自己没事儿了的错觉。今天他大抵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为了睡个好觉,他明天一定会来。”
这很令谢数安恐惧。
平日里总对谢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三婶,远远看着跟大铁他们一起疯玩的儿子,眼睛都发红了。
七月头,三叔三婶还来过一趟,看见转好不少的谢数安,对谢娇是谢了又谢。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