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乔虞再怎么不舍,到了年纪, 景谌也该搬去问学所了。
“乖宝啊, 不怕么?要是一个人住的话。”
景谌正认认真真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娘说了, 他是去学习的,只能挑一小包裹自己喜欢的玩具过去, 不然被师傅发现了,会打他手板。
小皇子长这么大, 还没谁敢对他动手, 所以这对威胁对他来说,比起怕痛, 更担心会丢人。
“我是皇子啊, 怎么会一个人住呢?”景谌转过头,稚嫩地声音说起话却十分严肃,像小大人似的板着脸,因为过于用力,五官都有点拧在一起了, 可爱得乔虞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父皇说了,会有很多奴才伺候我的,我只要好好学习就可以了,不能丢他的脸。”
自从知道父皇可以压制住娘亲之后,景谌对他老父亲的崇拜感日益加深,现在认真板着脸的样子就在学他。
乔虞看着伤眼, 故意伸手贴在他脸颊两侧然后用力往里挤,粉嫩的小嘴立即嘟了起来,景谌哼唧着挣脱开,不满道:“娘,我已经长大了,您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你想的美,”乔虞笑着点点他的额头,“你才多高?小小的人,怎么就长大了?”
“父皇说的!我要去上学啦,不能总是赖在娘身边,以后就是独立的大人了!”
小孩子,又是崇拜父亲的孩子,总是希望自己能快快变成像父亲那样厉害的大人。
乔虞有些头疼景谌对于皇帝的依赖,不过皇帝确实疼他,在什么还不懂的年纪,她也不想给他强硬灌输些什么主观的东西,这个世界到底还是要他自己去经历的。
“行行行,大人了。”乔虞随意敷衍地几句,不顾他挣扎又把小家伙抱在怀里狠狠地蹂躏了一遍,“就算你长到你父皇那个年纪,我还是你娘呀。别老听他的,怎么就不能赖着娘了?你父皇那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皇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懵懂地追问:“什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意思啊娘?”
乔虞生怕他一转头就学给皇帝听,揉揉他的脑袋:“就是说你父皇心宽的意思,不是什么重要的词,你听过就忘了吧。”
“哦。”小皇子乖巧地点了点头,继续回去纠结该挑选那几样玩具走了。
翌日乔虞一大早送景谌去问学所的时候,有种第一天从孩子去幼儿园的惆怅感,跟悲惨的是晚上还接不回来。幸好他还小,在八岁之前每隔十天还可以回来休息一天。
但即使这样,独自回到灵犀宫的乔虞就开始郁郁不乐起来,尤其是看到他走之前心心念念要她好好保管“下次再带走”的玩具,心头一酸,眼泪不知不觉就溢满了眼眶。
把人都赶了出去,委委屈屈地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抱着熟悉的玩具小声痛骂着这个时代不人道的规矩,才五六岁的孩子,就非要跟母亲分开练什么独立,上学很了不起么?从早学到晚的话是压榨啊压榨。
越想越是心疼,还有居然真把儿子送过去的内疚,然后眼泪流得就更凶了。
皇帝接到消息说七皇子和八皇子都住进问学所,难免多关切了几分,下朝之后亲自过去看望了两个孩子,又让魏十全再将问学所的上下肃清了一遍,之前大公主的事情万不能再发生了。
在接见过问学所中几位太傅,一一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见了景谌,出门就想到了乔虞,便拐道往灵犀宫过来。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依她对景谌的疼爱,眼下心情定不怎么好,但一见人,对上双红肿得几乎缩小一倍的眼睛,不禁惊愕地睁大了眼:“你眼睛怎么了?”
说实在的,他这辈子估计还没见过肿得这么厉害的双眼。
废话,就是哭瞎了眼到您面前不也得体体面面地笑出来么?
看出他脸上表情暗含的意味,乔虞在心底腹诽着,其实原本不该肿到这个程度的,主要她刚不小心拿玩具砸了脸,泪眼朦胧的时候揉眼睛揉脸,然后就彻底肿起来了。
但夏槐和南书见她这幅模样打算接驾的时候,差点没吓跪下了。
“皇上,您就别嘲笑我了,”乔虞瘪着嘴嗫嚅着说,“其实……也不是很丑吧?”
丑倒是不丑,就是有点好笑。
皇帝手握空拳抵在唇前,轻咳了两声,把冒出来的笑意掩饰了下去:“请太医来看过了么?”
乔虞不以为意:“不要紧的,晚上睡前拿温水浸湿帕子敷一会儿,明早就能消下去了。”
皇帝奇道:“你瞧着倒挺有经验的?”
前世她演哭戏的时候,有时候哭上一天都是可能的,眼睛肿得再厉害也得想方设法尽快消下去,毕竟第二天拍的戏不一定就是相连的。
乔虞笑笑:“我嘛,是熟能生巧罢了。”她按捺不住好奇,“皇上您哭过么?”
这还真记不清了,皇帝笑着摇摇头:“反正朕没见谁哭成您这样的。”
事既如此,乔虞挂念形象也晚了,干脆豁出去:“鉴于您的见识之广,那也算了不得的成就了吧?”
还骄傲起来了……
皇帝忍俊不禁,转头令夏槐去准备些温热的帕子:“你还是先顾着你的眼睛吧,怎么了就哭成这样?”
乔虞哀怨地望了他一眼,透过肿成浅浅一道缝的眼睛,还有些喜感:“您说得轻巧,我就这么个儿子,亲眼看着长这么大,忽然见不到了,我能不伤心么?”
夏槐端了水盆过来,南书伸手绞干了帕子恭敬地放在皇帝摊开的手上,他让她抬头,继而将帕子轻轻按压在她眼上。
“你呀……”皇帝低沉温和地笑道,“若是真舍不得,就再生一个吧?”
乔虞瞥了他一眼:“您可别出馊主意了。”
就这么一个就能要了她的命去,再来一个,她怕是别想着再完成什么任务了。
皇帝挑了挑眉,按在她眼睫上的手微微用力,就听乔虞吃痛嘶了一声,“搜主意?”
得了便宜还卖乖,换做别人早就喜出望外了好吧?
乔虞识相地软化了态度:“皇上养个孩子真的很累的。”
“那景谌走了你不该高兴么?”
“……我就是记吃不记打,您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坦诚啊,自己把话都说了让别人说什么?
皇帝不由失笑,面部线条柔和下来,显露出成熟儒雅的气度,黑眸像大海那样无边无际又深邃难测,仿佛透着几缕纵容的笑意总让人想更任性些,试探他到底能包容到什么程度。
乔虞小心翼翼地挨过去:“皇上,要不……我明天去看看乖宝呗?他才头回宿在外边,肯定有不适应的。”在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妈妈工作忙出差,把她留在邻居奶奶家里,她晚上还蒙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可惜皇帝是一点共鸣没有,不以为然:“皇子不都这么过来的?你要是特意过去,景谌没准还觉着你小瞧他,在兄弟跟前失了颜面。”
才多大的孩子啊……
乔虞有些无语,理智上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迟疑了半刻:“要不然,我找宋婕妤一块儿去?”
皇帝垂眸看她,揶揄着说:“就这么舍不得?等以后景谌娶了皇子妃,你怕是得跟着住进他府里去吧?”
谁知乔虞一把握住他的手,别过头连呸了三下:“您可别这么诅咒自己,不吉利。”
只有在皇帝死后,有儿子的后妃在新帝允许下才能被自个儿子接出宫住到各自的王府或者皇子府里头去。
皇帝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在她额前打了一记:“胆子养肥了,嗯?”他随手把敷了一会儿地帕子往水盆里头一扔,也不管她,径直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可能是真的养肥了,乔虞丝毫不惧他尾音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乐颠颠地跟上:“您还没说呢,找着宋婕妤,我可以去问学所看景谌么?”
皇帝瞥了她一眼:“你还是消停点吧,这些天小九病了,皇后正是心烦的时候,逮着你可别回头在把眼睛哭肿了。”
乔虞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眼睛周围,纳闷道:“我觉得好多了啊……”对上皇帝无语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啊,九皇子病了?还是老症状么?”
九皇子从出生起身体就不怎么好,每年夏、冬两季,以及季节交替的敏感时候,总要病上一场,幸好都不是什么大病,小心照料个十天半个月,转眼就好了。
这孩子体弱归体弱,但又好像有根不易察觉的韧劲,倒让人另眼相看,就是当父母的辛苦些。
有了个九皇子占据着心神,皇后许久没空找后宫的麻烦了,就是霍妃那儿也顾不上。
皇帝已经习惯了嫡子时不时传出病讯,从一开始的焦急忧心到现在的惦念淡定,除了召太医过来仔细询问,鲜少亲自去看他。
“这孩子……身体还是太弱了啊。”他怅然地开口。
自从有了九皇子,三皇子都被归到健康那一栏了。
生怕留不住这孩子,皇帝到现在连名字都没取,一直小九小九叫着,皇后明里暗里催了好多次,可念及上个嫡子就是取了名字之后没的,皇帝就不愿松口,想想还是等他到年纪去问学所后在定好了,六岁怎么也该立住了。
不过皇后催得厉害,皇帝又怕别人因此轻视九皇子,虽然没取大名,但取了个乳名叫“寿安”,长寿安泰,也算是皇子们中独一份了。
乔虞安抚地覆上他的手,柔声道:“九皇子不过就是稍微体弱些,放在平常人家确实头疼,可您富有天下,慢慢调养过来,有什么难的?”
皇帝轻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小九才几岁,皇后已经抓着他识字,九皇子聪慧之名传得满宫都是,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就是为了她自己高兴罢了。”
“皇上您这话出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就是为人父母的期望么?九皇子天资聪颖,您听着也开心啊。”乔虞笑盈盈地看他,皇帝闻言凝眉,语气中透着不满,“慧极必伤,光聪明有什么用?”
尤其是在后宫里,聪明的都是那些藏得深的人,像皇后这样张扬外露的,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
既然不打算立太子,把嫡子的身份突显出来,皇帝再掺和进九皇子的教育中就不大合适了。
皇帝手指微动,沉吟片刻后忽然问她:“你说朕要是让小九提前搬去问学所怎么样?”
乔虞哑然:“您就不怕皇后跟您拼命啊?”
才五岁不到的孩子,身子又弱,皇后就是时时看着还怕他出什么意外,哪舍得让九皇子离开自己身边。
皇帝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饱含深意:“你看着吧,这没准还是皇后求之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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