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皆没有想到她真敢过来,一时愣在原地,无人发声。
校长急冲冲赶来,焦急道:“凌知微同学!回来!别冲动啊!”
凌知微嘴角上挑,勾出冰冷的弧度扬声道:“你们不是想找我么?现在我就站在这,然后呢?”
她轻佻的态度成功让本就愤怒的人群骚乱起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有记者大喊:“难道你自己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吗?!”
凌知微偏了下头,眼睛扫过发言人后,随意地问:“我应该怎么做?”
不等记者回答,话头就被旁边的家长抢过去:“要我是你,我现在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你还有脸出来见人?赶紧自觉离开八中,不要带坏我儿子!”
“让你自己离开都觉得太便宜你了!年纪轻轻满脑子阴谋诡计,你就该跪下来忏悔!一直到人家考完高考,你都不该起来!”
“还持刀伤人?就一白眼狼,我要是你父母我亲自动手了结你!还花钱供你读书?我呸!”
门外的咒骂声越来越多,就连平日里讲究的知识分子也混在人群中,用自己所知道最恶毒的语言控诉着凌知微。
警察过来拽了女生两把,想将人强行带回。
却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也确实瘦瘦弱弱的人就这么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知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门外人群,脸上丝毫没有众人想看到的悔恨与伤心。
见她毫无反应,众人反而觉得没劲,开始安静下来。
凌知微这才徐徐开口:“你们这一周天天堵在这,叫嚣着我是垃圾、渣滓,我天理不容,就凭电视栏目随便报道的几条采访记录?”
“难道上电视的东西还能有假?!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认错,简直无可救药!”
“凌知微!”老张被学生堵在后面,急得大喊:“凌知微!不要再说了!”
凌知微没有理会,看着发言的女人说:“如果是假的呢?”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凌知微没给那人说话的机会,眼睛缓缓扫视着人群道:“因为你们的潜意识拒绝接受这一类可能性。因为你们知道——如果他们说的是假话,那么你们这么长时间来的所作所为将不再是正义,而是助纣为虐。”
家长指着她,明显被气到:“你——!”
混在人群中的记者立刻道:“你不要偷换概念逃避问题!我们电视台可是全省直播,快认错!全省人民都在看着你!!”
“认个屁的错!”叶浩然一下冲到凌知微身边:“我看你们就是为了收视率乱带节奏!无良媒体!”
他话音刚落,三班学生就‘哗啦啦’全部涌了上来,站在凌知微身后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不是想拍吗?拍啊!今天就让你们拍个够!免费上电视老子就要上够本!”
“你们这些人连事情真相都没有了解过!有什么资格在这发言?”
“不就是仗着后面有人嘛!为了点钱颠倒黑白欺负我们,收了这钱你们晚上睡觉不怕鬼敲门吗?”
门外的人顺顺畅畅骂了这么多天,忽然被怼,情绪失控:
“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别以为人多就可以抵赖!”
“赶紧道歉,然后主动退学!你们不配接受教育!”
“什么素质!还敢顶撞长辈?!果然是一群渣滓!”
眼看两方人马就要吵起来,叶浩然更是撸起袖子,‘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想要大干一场。却被一只手拦住。
“道歉?”凌知微将视线从脚尖上挪开,嘲讽道:“你们从头至尾从未窥见过事情的真相,凭这么几段根本站不住脚的采访就以为自己知悉一切。理直气壮打着正义的幌子将错误推到我们身上。只不过是因为只要我们道歉认错,你们的所有行为就是在帮扶弱小,铲奸除恶,你们平庸的人格就能得到自以为的升华。”
“你、你胡说什么?!你真是太恶劣了!!”
凌知微嘲弄地扬起下巴,眯着眼道:“恶劣?”
.
松海市人民医院。
谢令奇两手空空推开单人病房的门,朝着里面枕着手仰躺的人打招呼:“大炀,被护士姐姐们呵护的感觉怎!么!样!”
他挤了挤眼睛:“是不是很爽啊?”
原以炀翻了个白眼,腾出一只手伸向来人:“东西呢?”
手背上还贴着吊水后用的止血胶带。
谢令奇望着天花板:“东西?什么东西?”
原以炀从床上翻起来道:“别闹。手机,拿来。知道你捎来了。”
“人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谢令奇慢悠悠从口袋里摸出原以炀的手机:“你这金屋子是修手机里了?”
原以炀伸出手指捻过手机,摁着开机键道:“麻烦你跑一趟,谢了啊。”
谢令奇无所谓地摆摆手:“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他话锋一转,问:“你真不用再住两天观察观察?阿姨回来要发现你不见了可别把我们小破公司给端了啊!”
三天前,原以炀上一秒还在会议室做月度总结,下一秒就砸地上了,可把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吓得不轻。
手忙脚乱叫了救护车,到医院又慌慌张张给叶寒打了电话。接着第二天原以炀就被接回松海市,手机却落在重明科技吃了好些天的灰。
原以炀还是借了医院前台的电话才联系上谢令奇的。
原以炀点开APP,熟练打开心愿清单清空,心中的负罪感稍有减轻后,才抬头道:“本来也没什么事,叶女士是关心则乱。”
“懒得管你,”谢令奇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胡乱调着频道:“什么时候走啊?一会儿顺路吃个饭?”
原以炀将病号服上的纽扣解开两颗,双手拎着后衣领一拽,就将宽松的病号服脱了下来。又拿起挂在床头的衬衫套到了身上。
谢令奇余光扫到兄弟身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忍不住拍了拍自己年纪轻轻就已有发福倾向的肚子,刚想酸两句,电视台中就传来女生冷冽沉静的声音:
“恶劣?”
原以炀正在扣扣子的手一顿。
“真正恶劣的人正玩弄着漏洞百出的把戏,你们却选择视而不见!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受到人身攻击后进行的正当防卫而已。”
原以炀猛地转头看向电视。
随后眼睛缓缓睁大,纯黑的瞳孔中映出屏幕中女生的模样。
“操。”
谢令奇:“这女生像不像我们大佬翻译……诶诶?原以炀?人呢?!”
谢令奇只感受到身边一阵风刮过,正纳闷好好的室内怎会起风,便发现好友已经失去踪影。
谢令奇:??
.
夕阳西下,八中操场上的升旗杆在斜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凌知微整个人像是披了一层金色的盔甲。
她腰背笔挺,浅色的眼睛里浮着带火的光:“我很庆幸,我再次站起来了。可有些人又迫不及待跳出来控诉自己才是受害者,而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拿鸡毛当令箭,对我肆意发泄心中的暴戾情绪。”
“别以为自己是在为弱者发声,”凌知微说:“你们只是一群钻着法律漏洞,以此来获取高人一等乐趣的恶劣施暴者!你们的灵魂就像腐烂的尸体一样令人作呕。”
“你说什么?!”一直藏在人群中的乐母忽然尖声道:“你个贱人!你再说一遍?!”
记者紧跟着大声道:“不要再狡辩了!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事实上你就是没有!这就是事实!”
“你们能够用蹩脚的理由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却要求我必须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凌知微抬起手,五根手指张开又合上:“可笑。”
她将视线转向一直发声的记者,眼神冰冷:“你知道吗?或许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我会得到平反。那个时候,会有成千上万的正义人士为我发声,对曾经压迫我的那群人进行讨伐。”
“就像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记者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到,瑟缩一下,又梗着脖子道:“不可能会有人为你这种人——”
“可惜,”凌知微打断他继续说:“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是不会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你们只会躲在网线后面,披着虚拟的身份咒骂这些为我喊冤的人,恨他们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
少女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笑了一声,道:
“可惜没用啊,他们会将你们现在说出口的话全部翻出来,把你们的真实身份一个个扒出来,把你们这些天做过的事情通通曝光在大众面前!”
“到时候,无论你们走到哪,无论怎样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你们。”
凌知微笑道:“他们也会说——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以,拿出证据来啊?有人会信吗?”
乐母看着这个熟悉的笑容,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人群中打了个寒颤,然后疯癫呢喃道:“不会的…不行……我儿子必须出人头地!”
她低下头,眼神涣散,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旁边的家长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被凌知微的发言吓住,立刻安慰道:“没事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嘛,再说谁会为她平反?”
“她就是狗急跳墙乱咬人而已,咱们这么大把岁数还有什么没见过的?还会怕她?”
“你家的今年读高几啊?哪个班——啊!!!”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呼吓到,纷纷扭头,却看到一块锋利尖锐的大石块朝校门内飞去。
乐母的力气对得起她那一身膘,石块飞速冲进校门,砸向目标。
“凌哥躲开!!”叶浩然一下撞过来,想把凌知微推开,还是慢了半拍。
凌知微只来得及闪开半步,额角便被石块重重擦过——
一股火辣辣的灼痛感从额角传来,下一秒热乎的液体就顺着脸颊流下,淅淅沥沥地滴到地上。
距离她最近的王思林看着地上红色的液体,失声道:“知微,你流血了啊!”
门外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始作俑者。
刚才那位搭话的家长满脸惊恐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乐母见攻击被凌知微躲开大半,情绪激动,直接扑到大门上,面目狰狞:“你给我去死啊!!你敢动我儿子试试看?!我儿子才是最优秀的!你给我去死!”
门口的警察迅速将人控制起来,往警车上压去。
乐母疯了似的挣扎:“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放开我!!!”
警察:“故意伤人,你现在是犯人,给我老实点。”
乐母自然听不进去,奋力挣扎着,却被强行拖走。
远处不时传来她尖锐的声音:“让她去死啊!去死!!”
人群一时安静。
记者怔怔看着人离开的方向,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才骤然惊醒,他接起电话。
-“你特么拍的什么?!你不会看啊?你把凌知微受伤的画面摄进来干嘛,啊?!”
-“拍了也就算了!你还特么给老子转了个镜头把犯人也拍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乐光远的妈啊!”
-“不想干就别干了,老子这里不缺人!”
记者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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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内,三班的学生们情绪失控,又被一堆老师拦着,只能疯狂朝着外面的家长大骂。
“卧靠!你们这群疯子!有种单挑!”
“放开我!老子今天死也要带走一个!wqnmlgb!”
“妈的一群魔鬼!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你们现在高兴了?满意了?!要不要老子把命给你们,啊?!”
凌知微身边围了一圈人。
老张慌张地站在凌知微前面,也不敢碰她,只能急道:“怎么样?头晕不晕?要不要坐下?别用手碰!”
凌知微腾出一只手摇了摇,表示不需要。
叶浩然在一旁道:“我打120了!”
王思林:“我报警了!!”
没走的警察:“……”
他们也确实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
领队向校长道歉:“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失职。”
校长惆怅道:“没有没有,我们这位小同学也是比较有个性!不能怪警察同志。”
要怪就怪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凌知微这气人的本领。
他眺望着夕阳余晖慢慢消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不禁幽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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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角的疼痛过去,凌知微眨眨眼,血珠顺着睫毛滑落在地。
她挥开想要搀扶她的手,抬起头一步步往校门走去。
前进的路被学生堵住,她平静地看着同学偏了偏头,一群人瞬间散开,让出一条笔直的路。
凌知微一直走到铁门处,站定。
后面的同学纷纷上前,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组成庞大方阵,敌视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不止是因为对面的迫人气势,更是因为——
凌知微现在的样子太吓人了。
那石块划破了她额头上的血管,口子不大,却深,血却往下淌个不停。
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染红了大半张脸和大片校服。
凌知微正面无表情盯着门外的人群,血液还在顺着下巴往下面滴,不一会儿又染红了一小块地。
离她最近的那一波人仿佛听到了液体滴落在地的‘滴答’声,不禁打了个寒颤。
凌知微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得吓人。
她皮肤极白,染血的半张脸就红得格外刺眼,活像地狱中的修罗般骇人。
有家长忍不住道:“这次就算了,你先……”
“呵,”凌知微舔了舔嘴角,尝到一股铁锈味,没有理会家长,而是盯着摄像机道:
“听好了,我没有错,也不会认错。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就算因为你们的误导,不认识我的人对我恶意满盈,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被人否定——我也不可能自暴自弃。”
她知道那群设计她的人,就在电视机前面等着看她的笑话。
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记者看着那张可怖的脸,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身后被人堵住。
直播栏目无法就此中断,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录。
液体滑过皮肤有些微痒,凌知微抹了一把脸继续道:“当然,我知道你们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你们希望我在这场舆论战争中消沉,希望我回到被你们肆意压迫欺凌无法反抗的状态。希望我抑郁、厌学厌世,甚至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踩着我的尸体,掩埋不堪的行为,重新拿回那肮脏的权利与荣誉,”她停顿片刻,狞笑道:“你们以为你们得逞了?”
“知道吗?”凌知微意味不明道:“这世界上,只要发生过的事情,无论怎么掩藏,都会留下痕迹。”
她收回目光,看向家长:“你们要证据,可以。我给。”
家长们早被变故镇住,此刻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我们……我们只是——”
“你们只是什么与我无关。”
凌知微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在口袋里说:“到时候,希望你们能挺直自己的脊背,端好正义的牌坊,保持人格的高贵,为了孩子的学习环境,坚持到底。”
“千万千万——不要后悔。”
“你们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凌知微眯着眼,笑容放肆:“接下来,该我交作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知微:我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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