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臻被抬回了苍竹院。
这回还睡上了床。
但他心里并不开心。
他看着帘子外的折绛正跟沈妈妈在说什么话, 声音很低,他听不清楚。
——我怎么就这么蠢呢?怎么就问了绛绛那句话呢?
她跟穆家的事情就不应该问!
现在好了,她都不高兴了。
他叹了口气, 趴在床上垂头丧脸, 但因为折绛还在外面, 他并没有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憔悴,而是特地用小梳子梳了头——吸取上次的教训,即使屁股朝天, 他也要保证自己的脸依旧英俊!
***
另外一边, 董妈妈在跟折绛说悄悄话。
她小声的嘀咕:“以前老奴觉得您嫁给沈二少爷, 算是半辈子毁了,现在却觉得未必——”
董妈妈眉飞色舞:“穆家八娘那个贱婢生的玩意, 被人当枪使, 从云州开始,就说了你多少坏话,以前每次老奴就听老爷和夫人不断的上门去跟穆家老爷谈话, 警告, 威胁, 什么都说了, 但人家停嘴了吗?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 您明明清清白白一个人, 硬把你的名声说毁了。”
她心里十分痛快:“那时候老奴就想着,要是以后有机会了,老奴就要亲自将她狠狠的打一顿, 往她嘴里塞块抹布——她的嘴可比抹布脏多了。”
折绛在旁边看着药,闻言笑道:“这下子可好了,你家姑爷替你还愿了。”
董妈妈看了看里间躺着的沈二少爷,乐道:“还真是,老奴这心啊,别提有多高兴了。夫人,老奴现在算是明白了,这纨绔啊,也有纨绔的好处。”
她在那一边扇着药罐子的风,一边轻轻道:“你别看他这事做的儿戏,粗鲁,暴力,但是你想啊,多解气啊。老奴这三个月看着,二少爷心底善良,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说,连他都气不过要打一个小女娘了,那该是说了多么过份的话啊。”
折绛似笑非笑:“你现在倒是对他十分推崇。”
董妈妈就道:“哎,老奴这是实事求是。”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因为知道沈明臻是个不读书的纨绔后那心如死灰而后灰飞烟灭的时候了。
董妈妈恨恨的道:“要是老奴在场就好了,一定要狠狠掌那小贱人的嘴!”
她家姑娘多委屈啊,在云州时,穆家势大,折老将军和夫人一家子都不敢将人得罪狠了,穆家八娘也不要脸,多次警告之后,明面上不再说,但是只要云州来个小女娘,就下帖子邀请人去穆家做客,然后在屋子里大肆说她家姑娘的坏话,别人畏惧穆家权势,当然也不会说:哎,穆家八娘说你这样那样了,她们只会缄口不言,然后她家姑娘的名声就坏了。
当年跟折家有意要结亲的陈家二少爷听说折绛被骂了,竟然什么也不做,只是表一番自己不会相信云云,让折绛不要担心等等,气的董妈妈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现在沈明臻竟然动手打了穆家八娘,董妈妈那个心哦,暖洋洋的,看沈明臻的眼神,欢喜的像个什么似的。
折绛摇着小扇子,懒懒道:“你收收嘴角,别笑出声。”
董妈妈就道:“夫人,老奴没读过书,以前最推崇的便是读书人,但是现在经过这事算是明白了,什么读书人,嫁的人行不行啊,就跟是不是高官厚禄没有一点关系,他高官厚禄能为你打人吗?没准还要劝你忍下去。”
折绛见她越说越兴奋,连忙制止道:“好了好了,你专心熬药吧,我去看看他。”
她站起来,董妈妈拉住她:“夫人,老奴就再说最后一句。穆家八娘在背后说了你这么多年,有说相信你让你放心的,有说让你忍下去的,有劝你大度的.......只有二少爷,直接替你打了人,老奴觉得,他就比别人强。”
董妈妈极其唠叨,一说起来还不让折绛走,也跟着站起来道:“当然,二少爷做的这事,也十分粗暴——老奴知道,当年咱们家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替你暗地里报过仇,穆家八娘的名声也不好听,但是这有影响什么吗?老奴觉得一点儿也不解气!”
她语无伦次,激动的很,“况且二少爷还小呢,才十五六岁,他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折绛头疼的很,她赶紧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董妈妈张了张嘴,最终道:“你别总是推开人,你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折绛没点头也没摇头,她走进去看沈明臻,他正趴着,见了她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绛绛,你在替我熬药啊。”
折绛点头,坐在他身边,轻轻问:“你为什么要打她啊?”
沈明臻不解:“啊?”
折绛就道:“你可以选择踏出雅间门,站在道德的高点斥责她背后造谣,也可以跟她一样,在背后造谣她也是极其恶心之人——你为什么选择直接打人呢?”
沈明臻就有些羞愧。
他慢吞吞的道:“她骂你,我就想打她。”
——但他其实也想骂,就是没跟小女娘吵过,万一吵不赢怎么办?
这个他暗暗的藏在心里,没有说,他怕丢丑。
折绛又是第一回碰见做这种事的人,她坐在那里,光线从窗户里漏进来,晃在她的脸上,让沈明臻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他有点后悔。
——是不是太冲动了?
圣人好像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他这手脚都动了,是不是在绛绛眼里,他是个特别不讲究的人?
他又焉了吧唧的了。
他之前看过话本,话本里的大人物在解决事情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城府极深”,“一环套着一环”等等词汇形容,哪像他,直接打人不算,还被自家爹抓住了,现在屁股开了花——别说威风了,他现在屁股正吹凉风呢!
他这边陷入“后悔-很后悔-极度后悔”的逐渐转变中,折绛慢慢的起身,去了小厨房。
她突然有点想吃碗热腾腾的南瓜粥。
没来由的。
这粥的做法,是唐家大姐姐教她的,那最近牵扯到穆家的人和事太多,她能想到这粥,也算有缘故。
她不愿深想,将厨房的人赶了出去,自己一点点剔着南瓜。
有时候寂静的环境里,就爱想起从前。
折绛不免又想到了很多云州的事情。
她两岁的时候,曾经被人推进过寒潭,董妈妈将她救上来后,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了,即使天天吃药吃了两年,也患有畏寒之症,后来长大了,大夫说寒气入体,不治好了,以后难有生育。
她娘吓的要死,天天在家哭的眼睛都要瞎了,正好嫁在江南的二姐生了小侄儿,写信回来说请了一位名医,妇人家疾病极为擅长,已经请人留在江南了,让折母带着她去江南,一来看看小侄儿,二来养养病,云州毕竟天寒,不适合养病,三来便是让名医诊治,一举三得,折母便带着她出发去江南了。
当时十七岁的唐大姐姐刚嫁进了穆府,听闻她要去江南,特地到了折府,给她煮了一碗南瓜粥。
折绛五岁跟着她屁股后面学刺绣,学了五年,如今十岁,算来就是南瓜粥,也吃了五年了,她吃完一碗叹气:“那到了江南,没你煮的南瓜粥,我可怎么活哟。”
唐大姐姐梳着妇人头,笑的十分甜蜜,点着她的头:“你就懒吧,法子早就教过你了,你自己煮就行,再不济还有董妈妈,哪里就吃不着了。”
她自从知道折绛有寒症之后,便会每天给她煮一碗,觉得暖胃,但没滋没味的,刚开始折绛十分抵触。
她是个无辣不欢的,每当唐家大姐姐逼着她喝粥,她就会挥着小胖手大力反抗:“将粟米煮烂了,那粟米的灵气都没了!南瓜粥不就是南瓜和放了水的粟米和在一块煮吗?那我就不能将三者分开,吃一口热腾腾的米饭,再吃一碗热腾腾的南瓜,最后喝一口热腾腾的水吗?”
最重要的是能加一勺辣椒。
唐家大姐姐有时候被气的急了,也会吼她:“那能一样吗?粥能暖胃,多少年的道理,喝一碗怎么了,你再跑,再跑我就打你了!”
折绛才不听呢,还敢跟她呛呛:“你怎么这么老古板呢,多少年的道理它也有错啊,真的,姐姐,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圣人也是人,也有错的地方——”
唐大姐姐听不得她说圣人的坏话,快走几步抓住她就啪啪打几下,董妈妈就心疼的过去劝:“唐姑娘,我们姑娘还小,你慢点教,慢点劝,她是个犟性子——”
........
只是没想到后来会真香,倒是离不开南瓜粥了。
要不是出了那事,她现在依旧一天一碗粥吧?
董妈妈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在那含着笑切南瓜,她静静的站在门外,眼泪不经意间流了出来。
——自从唐大姑娘死后,她家夫人已经快有五年没有做过这种粥了。
“夫人,”,董妈妈进厨房,“老奴帮你淘米吧。”
折绛应了声,依旧低着头,“淘三遍,别偷懒。”
唐大姐姐就一定要她淘三遍。
两人静悄悄的在那里做饭,茶一寻摸着过来了,“董妈妈,大少夫人院子里来了人,让夫人去挑些药材回来给二少爷,您带着人过去吧?”
董妈妈本来不想去,但是一想药材这种东西珍贵的很,她不亲自看着不放心。
她想着大少夫人本来应该是要折绛去一趟的,但折绛这样子,出门不好,茶一过去又怕大少夫人觉得她家夫人怠慢了,于是擦了擦手,“夫人,那我去一趟大少夫人那里。”
***
茶一接着董妈妈的活在那忙。
折绛看她一眼,缓缓的道:“你还怕吗?”
茶一嗤然一声,“姑娘,奴婢一条贱命,有什么可怕的,这些年跟着您,早就活够本了。”
然后又想起刚开始自己知道穆家人来了病了一场的事情,羞愧的道:“我当时也不是怕,就是觉得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又要跟这家人有牵扯,实在是......堵得慌。”
折绛笑起来,略带些讽刺:“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如今他们穆家,不就是还剩一个皇后么?有什么可怕的。”
她将南瓜跟米和在一块,加入调料,然后在旁边坐下,看着里面的火熊熊燃烧,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照的她红彤彤的,“我听说她们还想把穆八嫁去太子府做侧妃,啧啧——她们也敢想。”
茶一道:“姑娘——奴婢只是怕在京都里,您左右无靠,不像在云州,还有老爷和少爷们护着你。”
折绛拍拍她的脑袋:“别瞎担心——你看,昨儿个不是还有人帮我打架了吗?”
她乐道:“要是南瓜够,就多放点米,给他也捎点吧。”
茶一点头,“够的,那奴婢再加点米和水。”
主仆两人在厨房守着火,都没有说话。
折绛看着灶膛里的柴火,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年,她跟唐大姐姐也这样,就这样坐在小灶前,守着南瓜粥说话。
“你这一去就是一年,出门在外,记得要时时照顾自己。”,唐大姐姐笑着,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笑,“没想到你竟然要去江南了,而我呆在云州竟回不去。”
她感叹着:“你这回去,记得给我捎些江南胭脂斋的水粉,还有黄记的酱牛肉——哦,算了,酱牛肉路上带不得,那你去翠芳斋吧,那里的墨最好,我从江南带来的都用光了。”
折绛一一答应,小脑袋一点一点,趴在她身上打哈欠:“我真不愿意去,你是知道我的,连风筝都不愿意放,一想到要在路上颠簸一月,我就烦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叹道:“你等着吧,我明年可能都回不了呢,到时候没准你都要有孩子了——”
唐大姐姐恼羞成怒:“现在什么话都敢跟我说了,还不快去练字去,你那字啊,真是丑的不行,我都不敢说是我教你的,就怕人耻笑我竟然收了你这个笨徒弟。”
两人分别时,她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唐大姐姐在马车下站着,还叮嘱她要给她带点墨回来,“翠芳斋的墨都是好的,别舍不得买,你那死抠门的性子也该要改改了,又不是小户人家——”
她嫁了人,特别喜欢叨叨,折绛十分不耐烦,她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一年后就回来了!”
............
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她一年后是回来了,唐大姐姐却不在了。
江南和云州离的远,她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人早已埋进了土里,坟头都长了草。
............
“姑娘”,茶一唤她,“粥好了。”
***
沈明臻今年一共受伤两回。
一回是被人揍了脸,仇人没找到,一张猪头脸被折绛看见了,他丢了英俊的形象。
第二回是想替绛绛出口气,但是英雄没做成,还被他老子撞了个正着,然后屁股开花,又被绛绛看见了。
流年不利!
他想着要不要去拜拜佛。
——不过听说红叶山上的道观也很好?
他纠结着到底是信佛祖还是三清时,闻到了一股清香。
是粥的味道。
他睁开眼,发现是折绛端着一碗粥过来了。
“绛绛?”,他激动起来,“这是给我的吗?”
他躺在床上,一会儿感动的想哭——他还以为绛绛生气了,没想到竟然还给他去端了粥来。一会儿又心惴惴,觉得即使朝他这个方向来,也不一定是给他的,万一她是自己吃的呢?
可能是他看着那碗粥的眼神实在太过渴望,折绛走快了几步,一边走一边道:“你饿了?先吃碗粥吧,南瓜粥,暖胃。”
她走到床边,“你趴着能自己吃吗?还是我让空明进来喂你?”
沈明臻的心就定了。
是给他的啊。
真好。
他急忙道:“我自己能吃,我自己来吧。”
——但其实要是绛绛能喂他就好了。
但这个要求就过分了,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于是吃了一口粥后,见折绛在那边又翻起书来,没话找话道:“绛绛,这粥味道真好,是董妈妈是煮的吗?”
折绛翻了一页书,道:“不是。”
沈明臻埋着头大口大口吃,随口道:“那是谁煮的啊?”
折绛:“我。”
沈明臻的手顿了顿,然后由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他努力压着嘴角,“啊,你还亲自给我煮了粥啊。”
——绛绛竟然给他煮了粥。
——从没人给他煮过粥。
——这粥真好喝!
他有些舍不得吃了。
折绛示意他继续吃的时候,他小勺小勺的舀着,不肯吃。
“你吃饱了?”,折绛问。
沈明臻大幅度摇头,“没有没有。”
他心道,要是她再早点说是她煮的就好了,他一定不吃的那么大口,一定要珍藏。
——要是能再吐出来就好了。
——噫,好恶心啊~
他低着头,在又舀起一勺粥时找到了借口,道:“躺着吃,肠子要断的,所以要小口小口的。”
然后,他就听见了折绛嗤然一声,“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精贵。”
***
沈明臻在折绛鄙夷的眼神中(他是这么认为的)吃完了粥,然后有些得寸进尺:“绛绛,晚上还能给我再煮一碗吗?”
折绛收走碗,斜他一眼,“你还是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沈明臻被怼了依旧挺开心的。
他一开心,就有些耐不住寂寞,见折绛拿出一本新书,忙问:“你看什么呢?”
折绛就道:“你话怎么那么多呢?”
沈明臻盯着她看。
折绛只好道:“新出的话本。”
沈明臻因为吃了她一碗粥,这会自觉跟她关系又近了,热情的道:“我替你读吧。”
他现在很庆幸伤的是屁股不是嘴巴了,否则连读书给绛绛听的福利都没了。
沈明臻热情的推销自己:“绛绛,我这次没被打脸,我能读的。”
然后顿了顿又解释:“我不要钱的。”
折绛微微弯起嘴角,将书扔过去,“那你读吧。”
她闭上眼,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摇。
沈明臻看她一眼。
——她长的真好看。
他嘀咕着,开始读起来,这回的书又是一本不正经的书,名字叫《风流少爷俏丫鬟》,沈明臻未读先不觉明历——刚开始看折绛看《风流秀才俏寡妇》,还觉得这名字起的既俗且烂,结果再看见这本《风流.....俏......》什么的,因为这种书多,竟然生出一种感慨:一段姻缘的结成,男人一定要风流,姑娘一定要俏。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扎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风流。
他在一边想这种哲学问题,折绛闭着眼睛都要睡着了,“你到底读不读啊?”
沈明臻连忙道:“读,读。”
他读了起来,可惜此生于情感阅历上并无什么经验,读主人公的内心剖白好像一个机器声音,听的折绛十分难受:“我还是自己看吧。”
——那怎么能行!
那两人共同能做的事情就没了!
他央求:“我再试一次!”
折绛无可无不可,她都要睡着了。
沈明臻看着书上的字极力去有感情的朗读,力求能达到抑扬顿挫,折绛却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以沈明臻这种性格,如果你跟他说“我有一个道姑朋友”,他一定会回你一句“我有一个和尚老铁。”。
她一想到这场景,就有些压抑不住的想笑,然后越笑越大声,笑的沈明臻一脸莫名。
但是她笑起来真好看。
那就笑吧。
他放下书,道:“绛绛,你要多笑笑。”
折绛好脾气的点头:“嗯嗯。”
虽然敷衍,但也算是有回应了。
沈明臻看着她娇艳的脸,心里痒痒的。
他是真的很喜欢跟绛绛在一块。
——要是他和她也像书中的人一样两情相悦就好了。
他这个人,脑子里一旦有想法之后,就停不下来。
——事事都是不一定的,在绛绛没给他煮粥之前,他能想的到绛绛会对他这么好吗?
万一绛绛也对他有点意思呢?
这个可能性,越想越就压抑不住。
他一会看看书,一会儿看看折绛,最后看的折绛毛骨悚然,不得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别吞吞吐吐的吓人啊。
沈明臻先第一时间将屁股挪了挪,这样在折绛的视角里,就看不见他开花的屁股了。
然后再露出一张脸,他觉得这是他最好看的地方——就犹如孔雀求偶一般,先要遮住自己光秃秃的尾巴,展开自己美丽的羽毛求得注目,他做好一切之后,调转好角度,这才期期艾艾的道:“绛绛——你愿意跟我生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我困死了,今天回来就一直在码字,我准备再写六千,但是要先去睡一个小时,等我起床再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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