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叫林达升在书房伺候着,自个儿锤着有些酸疼的腰背去抱厦里歇息一会儿。
苏宝生麻利地上前替自家师父捏肩捶背,伺候得殷勤又周到,苏培盛蹙着的眉头很快就放了下来。
“师父,爷……”
“闭嘴!”苏培盛狠狠拍了苏宝生的脑门儿一下子,“说了让你别问,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吧?”
苏宝生赶紧苦着脸蹲下:“我错了,师父别气,就是许福那小子实在是太气人了,滑不留手还叫人发作不出来,这一个月我都快长白头发了。”
“哼,他能耐大着呢,连爷都敢拒之门外,也不看看……”人家有个什么样的主子,苏培盛把不该说的话咽了回去。
要说前头他还觉得是主子爷在闹别扭,可日子久了苏培盛就感觉出来了,哪里是主子爷别扭,这分明是爷把宋主子给惹恼了,现在进不去琉璎园才是真的。
不过叫苏培盛说,他即便是四爷的贴身奴才,也只能说一个‘该’字。
虽然他是个去了根儿的奴才,可也知道这男女之间无非也就那么回事儿,谁占上风谁就是大爷。
既然爷先动了心,喜欢上了还不锦衣玉食的供在手心里,非得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叫宋主子着恼,这就是个奴才心里都凉,更何况是金尊玉贵养着的主子呢。
这不,天天为难自个儿,不上赶着去把人给哄好也就算了,非得装作不在乎,等着琉璎园来服软。
就宋主子那个能叫奴才把主子爷拒之门外的劲儿,爷又不肯叫人欺负了琉璎园,她能来上赶着给台阶?梦里都没有那么好的事儿。
可他一个当奴才的也没法子说什么,也许爷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呢?到底做奴才的小心些伺候,别自个儿凑到风口上便是,反正难受的不是他。
就是这阵子主子爷自个儿难受又费心,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费腰啊!
苏培盛才不到三十岁,可但凡天儿一阴,从肩膀到尾椎就没一个地儿是舒服的。
“瞧着怕是要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早些把过冬的东西准备下吧,琉璎园的银丝炭可别缺了。”苏培盛揉着后腰低声吩咐。
苏宝生赶紧拿着木锤替他松缓后背:“师父!父放心吧,奴才早就悄悄叮嘱过了,谁要敢不长眼,奴才第一个给收拾咯。”
苏培盛满意地点点头,苏宝生就这点比林达升好,虽然没有林达升老实,可他心思活泛,不用他一再叮嘱。
果不其然,到了晚间电闪雷鸣过后瓢泼大雨就呼啸着来了,站在气死风灯底下一眼望去,茫茫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四爷倒是放下折子站到了廊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叫膳房给琉璎园准备些安神汤。”
这么大雨,又雷声轰隆,可别吓着小狐狸才是,还有大宝和小宝,只怕是要害怕的跟额娘一起睡呢。
他特别想去抱着娘仨一起睡,一个人在外院里实在是冷清了些,可想起上次去琉璎园时,小狐狸那温顺又疏离的样子,他就浑身难受。
这会子过去,只怕又是给自己找气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叫宋琉璃消气,毕竟从小到大,他是真没哄过女人。
即便是有那大胆的冲他使脾气的,那也是娇嗔,最多就是给些赏赐,多去几次也就好了。偏宋琉璃像个叫人牙痒痒的刺猬,瞧着软乎乎的,却浑身是刺儿,叫他不知从何入手。
他现在也就盼着日子久了,这小狐狸气性也就下去了,至于他先前纠结的问题……四爷眼神闪了闪,到底还不是时候。
如此想着,他便也不急着去哄宋琉璃,免得哄好了,过后还得叫她心里委屈,索性叫她过一段时间轻省日子,等他把事儿给处理好了,再说其他的。
站了一会儿,四爷又进了书房,高斌也很快进了屋,苏宝生和林达升一左一右站在廊子上,看着雨幕,沉默如同石雕一般,只眼神锐利地盯着周围。
这一年的颁金节,福晋身子大好,便带着宋琉璃和李氏都进了宫,也不是过年,便没叫孩子们跟着进去。
德妃倒是比过去温和了许多,或者说淡漠了许多,哪怕是跟乌拉那拉氏都没多说几句话,只拉着又有了身孕的完颜氏,细细聊着。
宋琉璃垂着头一直把自个儿当成壁画,除了请安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说,反倒是李氏瞧着乌拉那拉氏尴尬坐在那里,眼神里有些幸灾乐祸。
四爷和十四阿哥下朝后,也来了永和宫,德妃脸色更淡了些。
!
“一会儿还要到慈宁宫请安,胤祯你照看着些完颜氏,一会儿额娘叫人准备一顶软轿跟在额娘身后便是了。”她看都不看沉默坐在上首的四爷一眼,只冲着十四阿哥淡淡吩咐。
胤祯瞅了自家四哥一眼,又看了眼脸色依然不算得好看的四嫂,难得心里生出一点子尴尬来。
话说他如今的差事还是四哥给张罗的,额娘这不是叫四哥难堪吗?
完颜氏有孕坐软轿应当,可四嫂大病初愈,也不该落下吧?
“多谢额娘体恤,儿媳这才五个月,多走走也好,总不好叫四嫂一个人走过去。”完颜氏扫了低着头的乌拉那拉氏一眼,直接把两个侧福晋给忽略了去。
胤祯皱了皱眉,扫了完颜氏一眼,想让她安分一点。
完颜氏撇了撇嘴,一时没想明白,她说得也没错啊,总不能当弟妹的看着嫂子走路吧?
“你四嫂又没有身孕,无妨,额娘怎么安排你听着就是。”德妃扫了乌拉那拉氏一眼,才慢条斯理道。
她瞧了板着脸的四爷一眼,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乌拉那拉氏:“四嫂想必刚刚病愈,这事儿也急不来。对了,我听说四哥府里不是有小阿哥吗?四嫂抱一个到正院里去也……”
四爷‘嘭’一声将茶盏给放在案几上,吓得完颜氏捂住胸口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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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福晋,我看你也没必要继续办差了!”四爷不好跟弟媳计较,只面无表情看着胤祯,“要是皇阿玛知道,身为弟弟,竟是惦记着兄长府里的家务,只怕也不会有精力办好差事。”
完颜氏脸色发白,知道自己这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她忍不住看了眼德妃,见德妃脸色也不好看,心下更忐忑了些,再不敢多说话。
她把府里收拾的干净,自家爷也没什么解语花,本想着多说几句缓和下气氛,倒是有些失了分寸。
德妃头都不抬,只声音发冷:“完颜氏说的不对吗?你府里也有没了额娘的小阿哥!,倒是叫正院空虚,没有嫡子你这脸上就好看了?”
“什么时候,额娘倒是对嫡子这般紧张了?”四爷不像过去那般容易动怒,脸色比刚才还要更和缓一些,只是说出口的话叫德妃大怒,“我和老十四不都是庶子吗?”
“放肆!”德妃狠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指着四爷脸色铁青,“你这是指责本宫生你生错了?”
四爷站起身:“儿子只说自己是庶子,并未自惭形秽,毕竟皇阿玛是庶子,儿子府里的世子也会是庶子,额娘慎言。”
“额娘!”胤祯赶紧起身过去扶着,他扭头看了眼云淡风轻的四爷,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过头去低声劝,“额娘别说了,叫人听见了不好。”
胤祯一直不喜欢这个兄长,是因为每回四爷来永和宫,都叫永和宫的氛围不好,过去他以为是自家四哥不好,跟额娘和他隔着心。
现如今他依然觉得四哥和额娘隔着心,可……从刚才进来那会子的情形看,额娘这是逼着四哥跟他们隔心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四爷没管胤祯的眼神,他早就知道自家额娘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叫皇阿玛冷了三个月,只怕更是恨到他身上。
乌拉那拉氏自己能应付德妃的责难,李氏也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只要宋琉璃不主动上前叫德妃为难,等宫宴过后就好了。
因为时辰不算早,德妃也确实没找别的事儿,刚才四爷那番话也算是提醒她,今天这样的日子,人多眼杂的,她也不想闹起来叫别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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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宫宴上,听了圣旨以后,德妃眼神变换许久,帕子都叫她揉捏得不成样子,脸上神色却越发和缓了些。
直郡王、诚郡王和四爷并着恒郡王都升了亲王,八阿哥胤禩恢复了廉郡王的爵位,其他人什么都没捞着。
倒是后宫里几个受宠的常在被封了贵人,两个做了多!多年贵人的老人儿被封了嫔,而良嫔则被封为了良妃,一时风头无两,叫其他四妃心里都有些复杂。
最展扬的莫过于廉郡王胤禩,虽然封亲王没有他的份儿,可母凭子贵,良妃得封,这也充分证明了廉郡王在万岁爷那里的得宠。
敬酒的时候,胤禩那里便人来人往,倒是他怕万岁爷心里不虞,找上了直亲王喝酒,借机给避开了。
“多谢大哥和惠母妃的照顾,不然也不能有我额娘的今天,弟弟今天陪大哥多喝几杯!”胤禩举着酒壶,眼神特别真诚。
能说动他的门人背主,自立门户成为万岁爷的棋子,连累的他都身不由己,胤禩确实是出乎他意料的能干。
胤禩脸色不变,还是温和从容地笑着:“大哥说笑了,弟弟……也不过是为了叫额娘过得更自在一些。”
说完他也多了几分落寞:“大哥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和额娘过去过得什么日子你也知道……若是我替皇阿玛分忧解愁,能换我额娘一世安稳,我没什么不能做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也没别的话,喝酒吧。”胤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能亲兄热弟地喝上一顿大酒,也算是全了兄弟情意,以后互相捅刀子的时候,才没有那么愧疚。
四爷这边跟恒亲王胤祺坐在一块儿,看着自家弟弟带着胤俄和胤祯,还有叫胤祯挎着脖子走不开的胤祥,四个人一杯接一杯喝,二人反倒是慢悠悠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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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老十四倒是懂事儿些了。”胤祺冲着四爷笑道。
四爷面色淡淡的:“若真是懂事儿,就不会叫老九拉过去了。”
胤祺噎了一下,随即脸色有几分苦闷地干了杯中酒:“他就是不愿意跟我这个亲哥哥亲近,我额娘本来就瞧不上我,好歹过去还管着老九,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非得拿别人当亲哥,我也没法子。”
就因为这个,宜妃老是骂他没出息,管不住老九,可他自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除了身子骨好一些,脑子转得确!实没有老九快,不被亲弟弟气死就是好事儿,哪儿能管得住他呢。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护好了自个儿最重要,将来……总是个依靠。”四爷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他现在不管胤祯,不单单是因为胤祯叫德妃给宠坏了,也是因为万岁爷放纵了这个局面。
与其老老实实谨慎着惹得万岁爷多想,倒不如就叫他去做想做的事儿,到底他作为兄长,只要胤祯不把天捅个漏子,他还是能护着的。
等胤祺喝多了过去找自家弟弟唠叨的时候,四爷提着酒壶去了太子那里。
“臣弟敬太子一杯。”
太子抬起眼皮子,见是四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雍亲王……不错,坐吧。”
“臣弟刚刚看二哥喝的太快,小心醉酒伤身。”四爷叫人给太子换了小一些的酒盅。
四爷点点头:“从小就这样,改不了了,都是二哥带出来的。”
太子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指着四爷笑骂:“我是替皇阿玛带了你一阵子,你那时候就板整得像个小老头,可别赖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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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垂着眸子喝酒:“二哥小时候习惯强迫自己把每一件事情做好,还喜欢分析各种可能性,然后根据每一种可能做出应对,我是受二哥影响才会想太多的。”
太子:“……”
“你这是赖上我了?”宫宴时间过去大半,太子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来,“行,不要脸这个劲儿像我。”
“明年……要登泰山祀东岳了。”四爷带着浅笑,目视前方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皇阿玛要南巡,定不会自己去的。”
太子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下来,继续往嘴里灌酒:“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亲王,也有资格代祀了,你和老三不是也去过孔庙了么。”
康熙三十二年的时候,当时还是贝勒的诚亲王便和四爷一起代替万岁爷前去!去曲阜祭祀过刚刚建成的孔庙,这事儿当时还叫朝臣议论了好一阵子。
四爷脸上依然挂着浅笑:“孔庙和泰山不一样,登顶之事,皇上和储君总归是名正言顺,再说臣弟也想携美下江南去看看呢。”
太子又笑了出来,朝着乌拉那拉氏那边草草打量了一眼,眼神中的复杂都被他压在了眸底,眸中倒是多出了些兴味来:“孤可听人说,过去你一直宠着那位灵毓侧福晋,今年才开始淡下来。怎么着,是府里又进了美人儿?”
四爷抬起头看了太子一眼:“二哥说笑了,臣弟府里并不曾进人。”
可惜他没有机会学四弟那般小心谨慎再来一回,即便人生重来,他也坐不成四弟,他就是他,永远也变不了了。
四弟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见着他独坐怕他寂寞,还会过来陪他,也不枉他小时候带老四一场。
刚刚看见四爷时,太子心底升起的那点子恨意和酸涩到底消散了去。
“胤礽和老四说什么呢?朕瞧着你们倒是许久没喝这么些了,去,给太子和老四上些□□,喝多了伤身。”康熙突然从上首看到了太子和四爷低语,直接开口笑道。
四爷跟在太子身后,甩袍子跪地:“多谢皇阿玛赏。”
随后二人再没说别的,分别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喝着马奶和茶水,谁也没再碰酒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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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宫的时候,十四阿哥才从宫门口喊住了四爷。
他像是喝多了,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趔趄,也正是因为喝得昏头昏脑,他才敢多说几句。
“是弟弟没管好完颜氏,回去以后,弟弟知道该怎么做。”
四爷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眼神里却闪过欣慰,他拍了拍十四阿哥的肩膀:“若是管不好,你就去庆丰司养猪吧。”
胤祯:“……”
他扭头就走,还忍不住吓得打了个酒嗝,看四爷那认真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家四哥说得是真话。
换句话说,这一定不是他亲哥!他一定是昏了头才凑上去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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