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 热腾腾的鲜鱼面一碗碗地从后厨流水一般送出来了。
等碗落桌, 但见青花瓷碗里热气冒着, 鲜香扑鼻, 奶白色的汤面上漂浮着红椒丝绿葱花,颇是讨喜。
但第一批送到面的客人立刻发现不对劲了,这口口声称“鲜鱼面”, 可碗里怎的却不见半点鱼肉。
便有质疑声起:“掌柜的,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啊,鲜鱼面,鲜鱼面,偏偏碗里不见半点鱼?”
“是啊,叫个素面也就算了,怎敢挂一个鲜鱼的名头?”
“虽说是不要银钱,可也不能这样诓人吧?”
容玉笑道:“大伙儿别急, 我说了, 这‘鲜鱼面’是我们店里的招牌,那自不能第一天就把这招牌砸了,大伙儿先吃吃看,便知道这鲜鱼面所言不虚了!”
质疑的那几个人半信半疑地夹了面条入嘴,下一刻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唔的一声,个个眼睛瞪大,
“怎地这么鲜??”
再细细一嚼, 嗓门大的立刻道:“是鱼肉!不对!比鱼肉更鲜!”
剩下的人不由得将目光看向碗里, 将面条挑高了细看, 这细细的一根面条里居然包裹着馅!
“莫非面条里包着鱼肉?”
容玉笑意盈盈点点头:“大哥看得真仔细,咱们这碗里的面并非是简单的面条,而是包着鱼糜的夹心面条。”
“天,这是怎么做到的,如此细的面,居然可以夹心?”
“是尝出鱼味儿来了,可怎么一点儿腥气都无,还如此鲜甜?”
容玉嘴角一扯:“那就是我们玉香楼的本事了!”
他暗想,这鱼糜用的是四种杂鱼除了刺,用老酒、姜汁、油酱与葱结抓匀腌制的,自不会腥,等过了清水,加入猪肥膘,鲜虾仁,净蟹肉,混进鸡蛋清,细细剁碎,再用木槌使劲敲打几千来回,弹滑鲜嫩,能不好吃么?
不仅是鱼糜花了心思,将这鱼糜包进面里更要用巧劲呢,且包的面条仿照广东竹升面的做法,用竹筒弹压良久,面身劲道柔韧,久煮不烂,自是美味。
亏得有赵大有与吴明这两位体格通过层层选拔的府兵,气力大,一身的武功用在这鲜鱼面的制作上倒是不浪费,只是要委屈他们自我心理建设一番了。
虽然这工序复杂,但经由流程整合,如今花上半个时辰,便可以将第二天的物料全数备全了。
容玉向那些光吃面不喝汤的客人了指了指碗里奶白色的汤头:
“你们再尝尝汤。”
食客们纷纷喝了,又一阵此起彼伏的赞美之声。
容玉一颗心才是大大地放了下来。
——这汤头是制作鱼糜剩下的鱼头碎骨等拿油煎了,加了鸡杂骨熬成的,虽是边角料,可鲜度自是不低,容玉还利用了日式高汤的做法,用干海带熬制提鲜,一碗鲜鱼面,虽不见半点鱼肉,但处处都是鱼香,热腾腾的一碗吃下去,简直鲜得要吞下舌头去。
大厅里面已经是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了,
“掌柜的!这鲜鱼面多钱?还有么!再来一碗!”
“我也来一碗!”
“掌柜的,两碗!”
声音此起彼伏,容玉面带愧疚,“不好意思诸位,今日无论免费赠送的亦或是花钱买的,都只能按人头一份的哦。”
有人不死心:“老子一碗按两碗的价买你的得了!”
容玉笑着解释道:“并非是咱不愿卖,只是今日开张第一日,想攒些福报,咱半卖半送的,自要让更多人尝尝咱们这独创的手艺,大哥若是想吃,明日来!我定给您留第一个位置!”
“真的?你们这玉香楼的队可不太好排啊!”
容玉拍胸脯保证:“您来,绝对有座!”
说话的那人虽面带悻悻,但听得容玉这么一保证,面上又笑了,
“成!那我可就记心上了!”
“好嘞!”
大厅内食物的温暖的气息流到外头来,勾得排在外头的人口水直流,又听见里面的动静个个眼中冒光,自然更是期待,排队的人也就更多了,一时间,玉香楼的人流几乎逼近了观音庙街的老字号。
容玉的繁忙到了夜幕降临时依旧没有停歇,等彻底将门关了,扣上打烊的竹牌,坐在柜台上的容玉已经是疲惫至极,但还是点了两盏油灯,将整日的进出账目给理清楚。
“公子,太迟了,明日再做吧。”
容玉抬头一看,是阿良,面色一讶:“你怎么还没回去?”
阿良的脸上有着担忧:“公子没回去,我不放心。”
容玉无奈一哂,道:“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一路都有巡防营当守,再晚都不怕,你一整日在后厨操劳,最辛苦的还是你,回去吧,明日还要早来呢。”
阿良确实是累了,嗫嚅着唇:“那你也别太迟啊。”
“知道了,”容玉甩甩手,赶他,“快走快走。”
阿良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容玉真喜欢阿良这孩子,能吃苦自不必说,学东西也快,肯琢磨,并且有一颗善良感恩的心。
毕竟在用人方面,一个人的人品要比能力重要许多,所以容玉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只担心将人家给带到坑里。
所幸目前的趋势是好的。
容玉揉了揉眉头,又将眼前刚刚梳理好的账目拿了起来,细细再过目了一遍,今日比预想的其实要好很多,虽然免费赠送了一百多碗的面,但也赚了不少,彼此相抵,居然略有盈余。
今日推出的第一批菜单可以说是很成功的,鲜鱼面自不必说,完全没有□□,更是带动了其他菜品的销售。
看来,他这么长时间的菜品研制,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将账簿阖上,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做点吃的填饱肚子再回去,正待站起来却听得外面一声砰砰砰的敲门声。
已将打烊的竹牌挂上去了,怎么还会有人来——莫不是阿良落了什么?
容玉放下了笔,去开了门,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只见一个身形彪悍的虬髯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大着舌头:
“听……听说你们这家的鲜鱼面很……好吃,给老子来一碗!”
容玉心下暗悔给他开门,只赔着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咱们店都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那大汉呼哧着酒气,将脚边的一张凳子一脚踹开:“少废话……去!给老子做面去!不做小心老子把你们店给砸了!”
容玉心里暗暗叫苦,原本有赵大有与吴明贴身保护他的,可今日开业这二人连轴转了一天,着实是太累了,容玉同理心重,自做不了那等资本主义的压迫者,所以直接将两人赶回去休息了,没成想开业第一天便遇到这样的无赖。
其实若是对方好好说话,容玉本就要给自己做点吃的,顺便给他弄一份,也不算什么,然这大汉委实是不会好好说话,但还能如何?容玉叹了口气,谁叫自己做服务业呢,在这种体格悬殊的情况下,他只能暂时顺从对方,当下忍了气,
“好,那你等等。”
正要进厨房,手臂一紧,却被那大汉紧紧扯住胳膊,
容玉心间一惊,回过头来,见对方眼睛里有着异样的神色,
“你这小子相貌平平,怎么就长了一身的好皮子!”
那大汉早已看见了容玉后颈的一段雪色肌肤,那段雪色刺激了他的心脏,当下抓小鸡似得将人给扯了过来,不顾容玉挣扎径直扯开他的衣领,露出前胸的一大片白腻,那双醉得通红的眼睛立时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容玉心间又惊又怒,只将领口给合上,声音冷了下来:“这位客官,请将手放开,让我给你做面去!”
那大汉笑嘻嘻:“吃什么面呢,不急!来,好好坐下来,咱哥俩再喝两杯。”
容玉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心里当真是愤怒至极,可对方是个不讲道理的醉汉,且两人的身体素质实在不在同一层次上,若是用强,自己定无法脱身。
将情况分析一番,容玉只能强自压了怒火下来,计上心头,勉强笑道:“好啊,能跟大哥喝小酒,是我的荣幸!”
他似乎撒着娇,拨着他的手:“只是你快将人家的手放开啦,痛死了!”
容玉的声音本就清脆动听,此时更添了软糯,听在耳里痒痒的,大汉心里一荡,朗声大笑,当下靠近了容玉,浊气喷在他的脸上,
“怕痛是不是,哥哥我最是怜香惜玉了,嘿嘿嘿……”
他摸了把他的手再放开,只觉得手间尚存滑腻之感,如同上等丝绸一般,他心里激荡,在酒气的冲击下更是□□攻心。
容玉揉着手腕,娇笑,“我先去关个门,大哥等等。”
他刚到门口,面上的娇笑尽去,当即鼓起劲儿,使劲往外跑去,他心里跳得极快,恐惧让双腿发着软,只死死咬着牙往前跑,
“停住!你这蹄子!竟敢骗我!看爷怎么收拾你!”
身后传来那大汉的叫骂声,很快,追着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容玉恐惧得心都快跳出喉咙口了,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一路上的铺面都关了,好死不死的,巡逻的兵将也没见到,容玉心里绝望极了!
他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死死地往前跑。
一阵达达的马蹄声破空而来,容玉已经没法判断了,只没头没脑地往前冲,眼见着要跟马头撞上了,只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吁——”
那马头生生被扭了方向,一阵劲风席卷着,容玉但觉得腰部一紧,已是被人捞进怀里。
天旋地转间,容玉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来,
“宋逸舟!”
他没有一次这样看他这样顺眼的时候,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
“宋逸舟,救我!”
宋逸舟俊眉微微一蹙,耳边的声音这般熟悉,可脸却是一张陌生的平平无奇的脸,很快,宋逸舟发现了异常,他抬手摸上了他的下颌,轻轻一揭,一张美得惊人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宋逸舟的瞳仁微微紧缩,
“……居然是你。”
容玉已经不管不顾抓住了他的衣襟,“这恶人要抓我,你快将他打发走!”
那大汉随即而至,待看见容玉的脸来,整个人都愣住了,旋即淫光四起,色眯眯一笑,
“乖乖!这是观音下凡来渡老子么,嘿嘿!”
他瞧见了护着他的宋逸舟,狞笑着,
“小子,有点眼色,莫挡道。”
可话音未落,大汉啊的一声,只觉得心口剧烈一痛,当下跪了下去,哐当一声,原是一颗石子击中了他,他咬咬牙,又站了起来。
宋逸舟冷笑一声,抽了剑耍了一阵剑花,只见地上的石子如同飞箭一般往大汉身上各处飞去。但听得那大汉的几声惨叫,整个人轰然倒地。
容玉终于松了一口气,无意识将脑袋往眼前宽阔的胸膛一靠,整个人软了下来。
“怎的大晚上还在这儿?”
胸腔里传来的冷冷的声音才让容玉才发现不妥来,他连忙将脑袋抬了起来,
“这酒鬼发酒疯缠着我,谢谢你解围了,帮我放下来吧。”
对方仍没有动作,容玉不由得抬起头来,看见宋逸舟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你这样还能去哪里?”
容玉才发现自己在慌乱之间,一双鞋子居然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他讪讪地:
“那你能帮我送回玉香楼么——哦就是那家铺面。”
宋逸舟哪里需要他解释,今日不少当差的弟兄都在说观音庙街的边巷里一家叫玉香楼的鲜鱼面好吃,还跟宋逸舟约了第二天去吃的。
达达的马蹄声传来,两个官兵打扮模样的人骑着马从拐角处过来了,
“宋都督,发生了何事?”
怀里的人闻声一阵细细索索,宋逸舟低头一看,对方已经将面皮给戴上了,宋逸舟喉结动了动,吩咐道,
“一个醉汉当街犯浑,且将他押到营里,听后处置!”
“是!”
二人很快下马,将那昏迷不醒的醉汉如同沙袋一般搬到马背上,与宋逸舟道了别,便径直回营了。
宋逸舟一叱,扯了缰绳,便将容玉给送了回去。
一路上,二人皆是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容玉终于打破了平静,
“我的鞋!”
他立刻拍了拍宋逸舟的手背,“停停停!”
待马停下,他跳了下去,将丢在路上的鞋子穿上了,抬头看了看宋逸舟,
“谢了你啦。”
他说完,抓了抓耳朵,便自己往玉香楼走去了。
可身后依旧有马蹄声,容玉回过头,发现宋逸舟仍跟在他身后,看见容玉迷茫的神色,宋逸舟没好气,
“走吧,回铺面收拾完送你回去,”他目光冷冷,“省得别人瞧见我们平阳侯府连一个小娘都护不住!”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