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冷风呼呼的刮,屋子里有两处漏雨, 因为常青萍早成了习惯, 所以在漏雨的地方放了两个盆子,雨水就打在盆子里啪嗒啪嗒, 叫人心里发慌。
常青萍声音压得低低的:“大家都接私活儿,也没人抓的,不过前一段时间你不是惹到了薛家人吗?”
“薛家人?”
常采萍一个激灵儿, 她那时候倒是没想周全,反正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提着孩子敞开嗓门闹,把抚恤金闹到手就行, 却没想到会连累她的娘家。
这么一想, 娘家人那会儿不希望她闹大也是有缘故的。
常采萍想了一下,也颇有些叹息,时代的错误, 给他们家庭造成了无数的伤害,处处都低人一等,如今首要的任务还是要把日子过红火起来才行。
这么琢磨着,就打算第二天早上就去找大队长,让给改址修房,把新房修到娘家这边儿, 至少不用钻出被窝就被破窗户漏进来的冷风吹着脸。
另外着,再给队长说说好话,打听打听有啥法子能把青萍的工作弄上来。
想到这儿, 她就把吴双玉的擦手膏子翻了出来,塞到了常青萍手里边儿。
常青萍也不晓得是个啥,只感觉是个圆圆的、滑溜溜的盒子,像是装什么精油的,打开一闻,一股药膏子香。
“你这是啥?”常青萍欣喜问道。
常采萍就说:“吴双玉给的,不是说能治伤吗,我这脸两天就消了,用不上的,送给你。”
常青萍有些感动,毕竟以前的姐姐从来不主动给她东西,她心里喜欢得不行,闻着这香香的味道就舍不得,但想起常采萍的脸,又只能把药膏子塞了回去,扭过脸:“这哪行,妈说了,再过些日子,我手上磨出茧子就不疼了,你先顾好你自己的脸。”
常采萍早晓得她的心思,一手就搭上药膏子:“你真不要,真不要我就拿回来了?你再想要可就没有了?”
常青萍嘴巴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别提多难过。
常采萍就笑了:“逗你的,你拿着,咱们一起用,以后咱们一起攒钱买。”
常青萍这才欢欢喜喜地笑了。
那边常父和常母也没睡着,常母捂着被子呜呜地哭,她这个当娘的,跟女儿纵然万般不好,还是想着女儿过好,家人和和睦睦的,这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就跟做了场梦似的,害怕天一亮,队长的高音喇叭一响起来,她的美梦就要被吵醒。
常父就抱着她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吼她:“你咋又哭了,要是让采萍听见,又要多心了。”
常母就赶紧把嘴巴捂得紧紧的,眼泪还是不停的掉,掉了好一会儿,才说:“她回来倒是好的,只是咱们家这个样,还不得叫她吃苦?她在薛家,再看人脸色,吃的穿的住的总比不咱们家里差。”
常父的眼眶子也红了,嘴巴里只慢慢叹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明早上咱们把存的那块兔子肉拿出来,就当庆祝庆祝。”
第二天一大早,常父常母就起来了,常青萍也起来弄早饭,常青萍看她还在睡,想着她才受了伤,也没得叫醒她。
常采萍是真累了,睡起来就半上午了,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常青萍正在外面晾衣服,看她醒了就说:“你这几天不舒服,也不上班,你就收拾收拾家里,给咱们做做饭,我待会儿要出去挣工分了。”
她这几天不出门工作,按理说洗衣服这些稍累的活儿都是她的,但是常青萍也给做了,想必也是常母他们嘱咐了,要先照顾着她。
现在的常青萍倒是比以前听话了,许是丢了工作之后,活得不顺当,性子比以前更软了。
常采萍有些心疼她,给她招了招手:“衣裳你放那儿,我来晾。”
常青萍扭过脸,看着常采萍眼里神采复杂,她只是直觉这个姐姐变了很多,但是能这么和善起来,还是让她充满了感动。
早上忙过去,常青萍忙着去上工,指了指梁上的兔子肉,让她中午给做了,嘱咐常采萍要是出门千万不要走小路,沿着大路走,一路上都有人干活儿,要是出一点儿事情都会有人知道,至少不会让她孤立无援。
常采萍好声应下就出门去了,没走出二里地,就看见薛家那几个熊孩子摇摇摆摆在大路上走了。
几个娃正仰着头问一个大人:“赵叔叔,常家咋走啊?”
那中年男人正回头指方向,就瞅见了常采萍:“诶,那不是常家那姑娘吗?”
几个娃顺着手看去,还不等他话落音,一溜烟儿就冲了过去,大丫和三蛋还好,只是跌跌撞撞跑着,四丫反应最大,“哇”一嗓子朝天一吼,就嗯嗯哼哼哭着朝她跑,等跑到的时候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常采萍才是真没料到这几个娃居然还跑到他们家来找她了。
她看了一眼,只来了三个娃,二蛋没来,她就问了:“你们咋来了,二蛋呢?”
大丫就拉着她的衣角不放手:“四丫昨晚回去就一直哭,哭到发烧了,四叔带她去卫生所,她不给医生看,四叔走了,我们就带她溜出来了...二蛋...只有二蛋找得到路,他不带我们来,她说你不想要我们了,我们就问路...一路走一路问。”
三蛋也扬着小脸儿看着常采萍,满脸希冀:“常阿姨,你不会不要我们的,是不?”
常采萍怎么好说话?她可是都搬回娘家了,昨晚她爸的话也很清楚,就是让她少跟这边再掺和。
她既不忍心伤害几个娃,也不忍心骗他们,就半晌憋出了一句:“常阿姨对你们还是一样好,只是住得远些。”
三蛋不知道是真机智还是假机智,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我们不怕你住得远,我们跑得可快了,三两下就能到你家。”
常采萍:.......
这一路上,她去着大队,就是一拖三,大丫拉着她的衣角不撒手,四丫要她抱着,三蛋就跟在屁股后面,叨叨咕咕地:“谁敢来,我们以后送你上下班,我们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常采萍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心底特别柔软,她记得在原著里面,三蛋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别人打他耳光,他都只能低着头不敢瞪人家一眼,现在竟然说出要保护她的话。
其实这几个娃都还是很好的孩子,只是她也不是他们的娘了,这样天天黏在一起,不也叫人家笑话么?
转眼间到了大队,大队长一看几个娃就开始板着脸,敲着烟锅子训他们了:“你们几个咋总是逃学?”
二蛋和三蛋就不说了,根本就是小野狗,野得没边儿了,薛老四也忙得脑袋冒烟儿,管不着他们几个,而且他也不管拿这种小事儿去找人家副社长啊。
大丫和四丫也是怪胎,人小小的,成天都有“要紧事儿”,一转脸就跑得不见踪影了,抓到了,一个瘪嘴巴揪衣角,一个就哇哇哭,真是叫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常采萍看大队长也是操碎了心,就赶紧逢迎地笑了笑:“他们找我去了,待会儿我好好管管他们,不让您费神。”
大队长看到她带着伤还跑来了,也很关切地问:“你咋来了?”
屋里队长老婆听见了,就笑呵呵说了一声:“常老师要带伤上岗啊,今早上还有好几个学生问你啥时候来上课,我说还要等两天,这会儿大班就跑得没影儿了,把张志文头皮都抓烂了,现在他一个人管不了咯~”
队长老婆也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为人十分热情,端了两碗麸皮凉茶出来给她。
常采萍端着茶喝着,心里却琢磨起来,吴玉龙和付美琴走了,学校里一下少了两个老师,不得多出来名额?
这名额宝贵呢,挑老师也得挑读过书的,还不得在本地里的知青或者本地读过初高中的?
她正头疼怎么跟大队长替常青萍求情呢,就碰上这么事儿。
她心里一阵盘算,就先给大队长说了重新批宅基地修房子的事情,大队长一口就答应下来,心里掂量着他们家那情况实在不太好,还说十天之内给腾出人给他们修房子。
常采萍自然千恩万谢,说完又有意无意说着:“这走了两个老师,不得新招?”
大队长一摸花白的头发,手指直拍脑袋:“哎呀,你可不晓得,昨晚我就想了这个事儿,还没想出法子,今早上张志文就跑来跟我叫唤,说是一个人照顾不下来那么多娃,还叫我难办了,这哪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事儿?”
他是难办,不过不是时间紧巴巴,而是盯着这俩位置的人太多。
昨天那案子才审完,好几个小队长就遮遮掩掩地提着粮食过来了,想叫他把这位置留给他们亲戚,结果这几个小队长前后脚还给擦过肩膀,他这是偏哪头都不好,将来谁不得叫他偏心?
他自坐上这大队长的位置,一直都有安有排,有衡有量的,这队里谁不服他公道?可不能叫这么个事儿毁了他!
常采萍就笑眯眯说了:“我可听说了,以前读书都得考了才给升学,这老师要不也考一考?”
她早理清楚,不敢明说让常青萍来顶一个,但是要论考试,常青萍的文化是不错的,指不定就捞到一个。
大队长这么微微一考虑,就看着常采萍笑了:“这主意倒是好,谁出卷子?”
常采萍要让常青萍来,就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做手脚,赶紧就说了:“我看张老师就不错,他文化是最高的,是读过大学的。”
大队长沉吟了一下,是人办事儿都不放心的,常采萍晓得他担心,又说了:“你明儿个叫张老师当面出题,当面考,谁也想不到这安排。”
她这手段不就是现代化考教师资格证面试的时候,临时抽题吗?谁也不知道会抽到啥。
大队长不得不多看她一眼,倒是又发现了她一个新优点似的。
最后常采萍才期期艾艾地问了一句:“咱不挑出身,不搞歧视吧,下放户的女儿能参加不?”
她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弯弯绕绕原是想着自己的妹妹,大队长还是有些惊讶,转脸就去跟老婆子对视一眼,半天没说话。
他当时给常彩萍机会,已经是心好可怜他们下放户,加上常彩萍又嫁给了薛青峰,做了后妈,算是典型的“改过自新”,后来又给常青萍缝纫机队名额,叫常青萍自己作没了,现在又给下放户名额,这就有点过分了。
大队长面露难色,打着官腔:“这...采萍,你也要体谅我们,我们也不容易,保你一个已经是顶着压力...这事儿可是好多人眼红着,我总要面子上过得去是不?”
常采萍还想说话,大队长就直摆手,叫她回去,别操心这事儿了。
常采萍知道是没戏了,再这儿折腾,不过也是讨人嫌,只能领着几个娃回去了。
当天中午,几个小队长就挨个儿通知了,大队明天要选两个老师,要初中文化以上,合格的可以去报名,当天考当天选。
常青萍当天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镰刀差点儿捉不稳了,提脚就朝大队跑,叫四队小队长给叫住了,抓着她训着:“你这出身就别凑热闹了,你就是能报上名,那也没戏。”
常青萍一腔热情当下就被浇了个透心凉,咬着唇看着四队长,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敢说。
她敢跟常采萍吵,但是不敢跟外面人吵,因为外面人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毁了他们一家。
常母在一边儿听着这个话,心里一阵发酸,只能捉住常青萍的手一起发抖.......
常家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上了桌,一盆子炖兔肉和几盘水煮青菜摆在桌子上,三个小娃站在桌子下面,惦着脚,馋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菜。
常家人在门外都顿了一下,常父先拉下脸,倒不是讨厌几个娃,只是常采萍已经离开了薛家,以后自然是还要嫁人过日子的,再这么带着几个娃叫什么事儿?闹不清楚的谁敢娶她?
常母看常父脸黑,先拉了一下常父的衣袖,意思是求情了。
常父没吭声,甩开了常母就进了屋子。
常青萍本来也一肚子气,看见屋里一堆萝卜头,脸上还不是白到发青,发着气,一下就冲进了自己屋子,趴在屋里呜呜地哭了。
几个娃吓得眼睛鼓得牛眼睛似的,四丫敏感地直接抱上了常采萍的大腿,咿咿呀呀地叫唤。
常采萍就摸着四丫的脑袋安抚着,又瞅了瞅常父,干巴巴开了口:“他们找上门了,总不能就丢下他们。”转眼则说着:“今天我去找了大队长,叫他们帮我把宅基地批咱们家旁边儿,队长看我领着几个娃,体谅我是个不容易的,当下就给批了,还叫我还是跟几个娃要好好的。”
她这话里软硬兼施的,又说要修房子,又甩锅队长说要对娃好,常父想训她也训不起来,一腔子鬼火都软了下来,只端着脸说:“难不成我们图你的房子?还站着干啥,还不过来吃!”
常采萍赶紧就叫几个娃跟着坐在桌上吃。
常青萍在屋里哭着不肯出来,常采萍要去叫她,常母就跟她摇头,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嘴巴里一边儿抱怨自己下放户的身份,一边叫惨,一边又自顾自给常青萍留了一碗炖肉,多舀了两块肉,一下又察觉到了,看了常采萍一眼,夹了两块肉出来。
她也是尽力再改自己的偏心。
常采萍倒也没说什么,她现在装大度,早晚有一天,常母又会故态复萌。
三蛋儿看着他们一家子一时间也不说话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等饭吃完,常采萍就要送几个娃出去,四丫哪里肯,她现在是一个花眼见不到常采萍都不行,抱着她的腿一直哭,常采萍狠心把人弄出门,叫常父去送。
四丫就巴着门,一直哭,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好像想说话,有说不出来,急得直跳。
常父看她难缠,就伸手抱她走,她巴在常父的肩膀上朝常采萍伸手,常采萍转过脸没理她。
“娘...娘...娘。”一声声伴着凄惨的哭声。
常父也愣了,他晓得这小娃子是个哑巴,说不了话的,这时候居然叫了好几声“娘”。
大丫和三蛋也看着四丫,大丫就跳起来了,直喊:“四丫说话,四丫能说话了!”
常采萍听到声音也冲了出来,四丫看见她就又喊“娘”。
四丫今年只有四岁,还不到一岁,她娘就没了,所以她没有对母亲的映像,她的记忆里也没有享受过母亲的温情,她只知道常采萍对她好,队里那些小娃都会把这样的人叫“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姐姐只叫“常阿姨”,只是她很冲动地叫了“娘”这个字。
常采萍似乎不敢相信,她又问了一句:“你喊什么?”
“娘!”
常采萍怎么敢承受这个称呼?这孩子开口的第一个词居然还是叫她“娘”,她感动到了极点,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常父和常母也很为难,那孩子还伸着手要常采萍抱。
常采萍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们,就算有人要说闲话,可他们这样的孩子,值得她好好对待。
她一抱住四丫,四丫那眼泪说收就收,抱着她的脖子蹭,一直喊“娘”。
常采萍就跟常父求情:“留她呆一天,留她呆一天。”
常父看他俩都哭得真厉害,还真有点儿母子情深的意思,也有些动容,点了点头,却还是嘴硬道:“就一晚。”
四丫就被留下,大丫和三蛋被送到大队的时候常父就回了家。
当天下去,常青萍也没有去上工,常采萍收拾了家里,始终觉得没有生气,想起打灶的王师傅家里有几只母鸡,经常孵小鸡,他一般都是送大队,不咋给私人,她倒是想去弄几只来。
等到临近傍晚,大家都下了工,常采萍才带着四丫去王师傅家,说要买他们家几只小鸡。
王师傅他们一看是常采萍,就说要送她两只鸡仔,常采萍要给钱,他们就推脱:“每家就只能养这么几只,我们平常孵出来也是拿到大队去,送你也一样。”
常采萍却知道,他们母鸡孵出来小鸡,等攒到一定数的时候,大队是要给工分补贴的,而且两个小鸡不也是两个鸡蛋孵出来的?咋能让别人白送呢。
她还是给王婆婆塞了五分钱,王婆婆也就笑眯眯收了,转手去鸡圈里捧了两只格外健壮的黄毛小鸡出来:“两只都是母鸡,养大点儿都能下蛋。”
常采萍感谢他们,用篮子提着两只鸡仔就要走,出门看见四丫蹲在鸡圈跟前儿看鸡跑。
常采萍想起今天四丫开了嗓子,那再开嗓子也不是不能,她心思一动,指着鸡圈里的鸡教她:“鸡,四丫,说一声,鸡。”
王婆婆还笑她:“四丫不是不会说话吗?你这可就白费心了。”
常采萍为四丫正名:“她今天可开了嗓子了,说了一声呢。”
王婆和一边儿劈竹条的王师傅都惊讶地凑着耳朵:“真的?说啥了?”
常采萍没好意思说喊了一声“娘”,只是微微笑了笑:“反正说话了。”
这下,一个院子三个人都等着这个奶巴巴的小娃开口,就像盼着月亮出来似的。
四丫看着鸡圈里的鸡,再看了看常采萍和王婆他们,偏了偏脑袋,很久也没喊出来。
常采萍气馁,还安慰自己,这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得慢慢来,以后慢慢教,总能流畅说话的。
她跟人告辞,带着四丫回去,等要出门了,四丫突然就在她腿上抱了一下:“娘,鸡!”
“你说啥?”
“娘,鸡!”
王婆本来是朝回走,听见这奶甜的声音,也一下扭过脸来了,叫唤了一声:“诶哟,这小祖宗,真开嗓了啊!”
王师傅也丢下手里的刀,跑来摸四丫的脑袋,嘿嘿地笑:“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不是个哑巴啊!”
老两口可爱她这模样了,虽然不是自己的娃,但这件事情总是值得高兴的,就又送了她一只小公鸡仔。
常采萍也特别高兴,不过突然回味来,为什么要把“娘”和“鸡”一起叫?她和鸡一个性质吗?
这回去的路上,常采萍都抱着四丫,抱不动了,就歇一会儿,四丫就蹭她的腿,一直喊她“娘”。
等到了家里,她还没把这个好消息给屋里人说,常母就先扑出来了,抓着她的手哭:“你妹妹报上名儿了。”
常采萍高兴之余也不解:“不是说不给报吗?”
“妇女主任先前来了....是薛副社长开的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基友来了,所以没更新,这时候补上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