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卿躺在床上抿着自己的唇,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而后似乎是觉着不好意思了,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那个温热的吻延绵至今,饶是过了一日也让她无法忘怀。
她反反复复将那夜拿出来回想,他穿上自己送他衣裳时的模样,他送自己耳坠子时的模样,还有他们唇与唇相贴的激荡,好似两颗心都紧紧依偎在了一处般。
这含羞带怯的少女心思不过维系了短短十日就被红梅传来的消息给击打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她丢下手中的药,捏住红梅的手臂,急急问道,“你说哥哥要去镇压暴民?还只带三千兵士去?你没有听错吧?”
红梅初听得这消息时也很是震惊,本来骆卿吩咐她去给骆如月送的糕点也不送了,挎着食盒又回来了。
“奴婢是切切实实听见了的,还是伺候主君的贴身丫鬟嘴里传出来的。王爷这样……皇上怎么会派王爷去啊?”
骆卿颓然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指尖颤了颤,只吐出了一句话。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是他早已打定主意了的!”
她眼含热泪,回头看着自己桌上放着的药粉,那是她之前应下的要为言淮做的可以短暂复明的药物,已经做了大半了。
她耐不住了,抬头对青杏道:“你去传消息,就说我要见王爷,今晚,必须见!”
青杏从未见过这般生气和焦虑的骆卿,也不敢多劝,当下就去办她同自己交代的事了。
是夜,骆卿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言淮,可她不像以往,没有扑到言淮怀里,也没有缠着他要拉着他的手,连脸上的笑意也是一丝也无。
言淮自骆卿主动约他见面的举动中就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这会子更是感觉分明。
“怎么了?谁惹我们卿卿生气了?”
骆卿也不兜圈子。
“哥哥是不是要去容州镇压暴民?是不是只带三千兵士?是不是早已……决定好的?”
言淮脸上笑意立时收敛了几分,手中折扇也放到了一边。
“卿卿听谁说的?”
骆卿哪里是言淮的对手?到底是耐不住了,坐到了言淮身边,急切地拉住了他的手。
“哥哥,你不能去。”
“那卿卿也觉着哥哥这样已然是个废人?”
骆卿看着言淮嘴角的笑意,心头拔凉拔凉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徒然地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
言淮也知自己这话说得过重了,正欲软声哄一哄骆卿,没成想她又开口了。
“哥哥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啊……哥哥是早就谋划好了,是吗?”
言淮不语,他瞧不清,但他知晓他的卿卿哭了,他的卿卿被他给惹哭了。
骆卿也没有非要一个答案,只是想要宣泄一二。
“哥哥就非得这样拿刀子扎我心吗?哥哥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谁能离开自己的家啊……哥哥就是欺负我,欺负卿卿再生气也离不开你,所以就拿刀子扎卿卿的心……”
骆卿一下一下狠力地拿指头戳着自己的胸口,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她的红裙子上,晕染出一朵朵花。
不该是这样的,言淮这样对自己说,他从不想他的卿卿因着自己受伤。
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就算她挣扎他也没放开她。
“对不起,哥哥,你问过卿卿,问卿卿跟你在一起怕不怕,卿卿说过不怕的,可是卿卿这回害怕了,怕你受到伤害……”
“其实卿卿不怕冲着卿卿来的明枪暗箭,可是害怕他们最后想要伤害的是你啊……对不起,是卿卿没用……卿卿怕了……”
骆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脑子里乱得很,她好似又看到了那漫天大雪下的一片片血红。
那是暴民啊,他们不会讲理的。
言淮一下一下拍抚着骆卿的背,吻了吻她的发顶,道:“卿卿很好的,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说那样的话。哥哥只是去镇压暴民,不会有事的,有那么多人呢。”
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他们是暴民,但他们也是大启的百姓啊,他们为大启缴纳赋税,可大启却没护好他们,那是大启的错。”
骆卿知晓,言淮心意已决,谁也更改不了了。
她的哥哥就是这样啊,胸怀天下,为国为民。
她从来都知道的,她不该无理取闹的,她将自己的感情关进笼子,逼迫着自己用理智去思考。
言淮抱着骆卿的手紧了紧,嘴唇轻抿了抿,似是下定了决心般,温声道:“若是……卿卿怕了,不想……回家了,哥哥不会强求的,以后也会护着卿卿的……”
骆卿诧然抬头,眼眶分明酸痛得厉害,可还是迫使着自己睁大双眼定定地瞧着面前的人,分明整颗心像是被人挖出来直接扔在了滚烫的油锅里烹炸,可还是倔强地不愿服输。
最后,她也只憋出了一句恼恨的话。
“言淮!”
这是她头一回唤他的名字。
“你个王八蛋!不,是王九蛋,王十蛋!”
话罢,她扭头就往马车外冲,被言淮反应极快地拉住了。
“马车还跑着呢!你不要命了啊!再生气你也不能同哥哥玩命啊。”骆卿不想听他说话,在他怀里挣扎不休,他没法子,只好道,“好了好了,哥哥这就送你回府。”
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
骆卿是只顾着伤心了,觉着自己也够通情达理了,都想通了,都说服自己了,可哥哥还拿这话来气自己!
而言淮则是苦恼,恼恨自己怎地面对感情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优柔寡断起来?到头来倒是伤人伤己。
到得骆府东边角门,骆卿以为言淮会说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
她也不好在马车上磨蹭太久,可让她就这样走了又很是气不过,到得马车口到底是憋不住了。
她回身一口咬住了言淮的两片薄唇,然后狠狠心,一用力,直咬得嘴里有丝丝血腥味了才转身跑开,徒留言淮呆愣在马车上。
骆卿是又生气又难过,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还是没有丝毫睡意,扒拉着被自己睡乱的乌发便一个人悄悄去了自己闺房隔壁的药房。
她看着放在自己桌上做到一半的药粉,是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拿起来一把将那药粉给扔了,可是高高举起,最后也只是轻轻放下。
这世上哪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让身患旧疾的人一下子变好?根本就没有!
自言淮同她说了想要个能短暂复明的药后她虽疑惑,但还是尽心研制了,可是研制来研制去,这药方总也不合心意。
不为其他,只为这药能使他短暂复明,亦得让他付出同等代价。
服了这味药,犹如服了无感般,复明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如万蚁啃噬全身般的痛楚。
要是她在他身边还能为他施针缓解他的痛苦一二,若没有她在身边他只能硬生生捱着。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突地一阵冷风袭来,卷着片片雪花,激得她打了个冷摆子,粘.稠的脑子倒是清醒了几分,什么繁杂思绪都被吹得只剩个树干,纷扰的枝丫倒是不剩什么了。
直吹得浑身冰凉,她才将窗户关了。
她缓缓走到案几前,看着上面因方才窗户大开而被吹得有些凌乱的药粉,深吸了口气,开始拾掇起来。
她就这样熬了一宿,待早起来伺候她的红梅咋咋呼呼寻她的时候她才开了药房门同她打招呼。
“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昨儿……”她许是觉出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忙紧闭上了嘴。
骆卿昨儿熬了个通宵,现今是气虚得很,摆摆手让红梅赶紧给自己熬碗红枣茶来提提神就回屋收整自己了。
收整完又是每日例行的晨昏定省。
待同骆老太太和宋玉静请完安后,她就浑浑噩噩地往自己院儿里赶,可这一路上满眼的红让她是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就算是过几日是元宵节了也用不上挂这么多的红布啊,也忒喜庆了些吧。”
“姑娘,您忘了,元宵过后就是三姑娘的婚事啊。”
红梅很是无奈道。
骆卿乱做一团的脑子可算是转过来了。
骆文显是真的被气狠了,这大过年的也没将骆如烟从如春园里放出来,听说在别庄的宋元春现今也过得不好。
好与不好总要亲眼见见才知晓。
她觉着,再过些日子,她得让人去慰问慰问宋元春才是。
可眼下还有件要紧事。
她从药房中取出自己昨儿加紧配好的药粉,由一团黄皮纸包着,交于了青杏。
“拿去给刘大哥瞧瞧,看他如何说,看能不能吃死人!”
青杏只知晓昨儿晚上骆卿同言淮发生了争执,却也不知所谓何事,这厢只觉是骆卿因此心情不好,也没多想,拿着药就匆匆去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药拿出去没两日,王爷倒是寻人来说过几回了,说是想要在离开京城之前再见见自家姑娘,可自家姑娘都给拒了。
她有心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只是她还是知晓一个理儿的——适可而止。
“姑娘,王爷既给了您台阶,您就顺着下了吧,若是王爷……没了耐心,这个台阶没了,您也下不了了。王爷,到底是王爷。”
骆卿初时听得这话久久反应不过来,而后才觉出青杏话中之意。
可是,于她而言,哥哥就是哥哥啊。
她也不是不想见他,只是见了不知该说什么,更怕舍不得他。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