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娘亲,此事菲尔之所见,真是难以置信。”程倦和爹娘关系很不错,有什么说什么,向来不会讳言。
程晏皱眉:“未曾想族学已经糜烂至此,倦哥儿,你待如何?”
他想当然就想送儿子去好一点的书院,或者拜在哪位名儒之下,毕竟儿子现在已经是生员了,哪里能在这种地方胡闹。
程倦却道:“儿子请爹爹重新办一书院。”
妙娘不解:“办书院是何意?”
“自古不破不立,宗房的老太太什么阿猫阿狗都收进来,宗房老爷又不管事,几位伯父也是各自为政,族学中虽然有上进子弟,但是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长此以往这会影响爹的声誉。不若废弃族学,建之以书院,爹爹任山长,爹爹在乡野也有名望,自此,也可以釜底抽薪。”
若是倦哥儿真的和宗房老太太对上,即便有理的也变成无理的,谁让读书人最重孝道呢。
只有程晏建一所书院,程家本族子弟也都去附学,再有外来的群英,这样方能互相切磋,否则现在宗房老太太把这里只当成挣钱的工具,她死都不会放权,你争族学,不如开辟一番新天地。
程晏和妙娘都对视一眼,都露出不可思议之神态。
“真乃吾家千里驹。”程晏哈哈大笑,神情没有半点以前的萧索,对儿子十分赞扬:“倦哥儿,怕是再过几年,爹爹都要听命于你。”
他儿子非常冷静,没有闹出动静来,否则跟那等赖皮之人缠上,名声绝对不好,但是釜底抽薪这一招也确实太绝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现在被儿子想到了。
妙娘也非常高兴的对程晏道:“晏郎,你就答应儿子吧。”
倦哥儿也仰望着父亲,殊不知程晏就是雷厉风行之人,心里早就开始规划,于是,他鼓励道:“好,为父答应你。至于那等出言不逊之人,为父定要驱逐出去。”
“父亲,这般不可,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儿子可以应付。况且身边有阿大阿二保护儿子不提,儿子自己自小习武还怕那等人。”
程晏颔首:“父亲相信你。”
打架斗殴在族学无疑是一件很失分的行为,妙娘待倦哥儿走了,方才对程晏道:“你说咱们儿子会如何对付那些人呢?”
程晏摊手:“这我如何知道。”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程晏是无可奈何,但是他脸上得意的模样让妙娘都忍不住心道,我的晏郎啊,你平日走的可是高冷路线,现在成了个子控了。
当然,族学那些污言秽语之人,如果程倦对付不了,他们夫妻肯定就会出手。
这个时候既然孩子说能够处理,妙娘就相信他。
只有相信孩子,孩子才能走的长远。
月考很快就来临了,自古君子六艺,除却读书之外,还有骑射礼乐,只不过大家都不大重视骑射罢了。
余天诚生的高大威猛,他爹是江宁卫千户,母亲更是江宁大商户乐家的女儿,他能进程家族学当然也是因为托了关系,他有位庶出的姑姑嫁到程家,虽然是外房,但那一房生意做的很大,余天诚的母亲乐氏也凑了两千两给费氏,这进学之事当然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却说此人进学来,起初还有敬畏,毕竟是朝中重臣府邸,但随后发现宗房不过是藏在那等威严下,最是要钱,这让他很瞧不起,平心而论,年轻人都非常佩服程晏,他打击豪强,得罪巨室,让老百姓耕者有其田,但就是如此,他的家人却如此贪婪。
余天诚这才胆子大了起来,起初只是挑没什么背景的人相好,当然,他出手阔绰,这里还有不少人争着要同他好。
后来,他眼光愈发挑剔了。
直到看到程晏之子程倦,此子若天神下凡,尤其是身上没有半点俗气,他本畏惧程晏权势,但起了色心,又哪里再收的回来。
正当他打起坏主意时,这日却见程倦背着弓箭而来,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有人问道:“倦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程倦笑道:“今日不是骑射课么?我也要好好射个过瘾。”
大家都纷纷道:“这骑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倦哥儿何必这般认真。”
“那可不成,我偏爱这个,到时候大家切磋一二啊。”
程倦一幅信心满满的样子,这让余天诚大喜,余天诚本是军户子弟,虽然学的稀烂,也吃不了学功夫的苦,但他生的高壮,蜂腰猿背,很有一把子力气,平日前呼后拥,很有气派,就自以为自己很行。
他忙舔着脸上前道:“倦哥儿,到时候为兄可以教你呀。”
程倦冷笑连连,“那就好,余兄,我正要请教你呢。”
余天诚大喜,到时候自己显露威风一二,对于这位世家子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今年十八岁,程倦实际年龄才十二岁,别看他生的高,其实年纪不大,这个年纪懵懂无知最是好骗。
这一堂课,余天诚都在畅想中度过。
很快这一堂课下了之后,教骑射的王师傅来了,这位是一位老兵,也不是时常过来,偶尔过来带他们上上骑射课。
靶子架好之后,余天诚为了显能,立马射了几箭,虽然不是每一箭都中不了靶心,但是比脱靶的,或者连箭都射不出去的人可是好太多了。
最后轮到程倦时,他打了个手势,众人见有程家下人已经把靶子往后挪了五米左右。
他眯起眼睛,重重射了一箭,其力气之大,居然射穿了红心。
这把诸学子都看傻了,就在此时,程倦把箭对着余天诚那里,他笑的很温和:“余兄后面有一梧桐叶,我这就来试试我这箭术如何?”
可这箭分明就是对着他来的,余天诚的血液一下就凝固了,他自己在江宁长大,因为爹娘的关系,还有拿钱开道,在此地很混的开,因此也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衙门习性。
他想走开时,只见程倦一笑:“余兄别乱动,射到你人就不好了。”
余天诚现在是逃也逃不掉,正在此时,这箭擦着他耳朵旁过,正好射中银杏果。
程倦大笑:“跟我捡过来啊,余兄。”
周遭的人都傻了,也看出来程倦是想整余天诚,但方才他们见识过程倦这一手,裤子都快吓尿了,余天诚颤颤巍巍的拿了银杏果过来,当然他很想反抗,甚至想在银杏果上踩两脚,但是在程倦的注视下,他不敢不听从。
只见他拿银杏果过去时,程倦用只有两个人听的见的声音道:“我父亲看似持权柄,却是个君子,对付人从来都用阳谋,可我却不同,谁要是惹了我,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余天诚直起身来时发现程倦换回了温和的笑脸,他觉得自己毛骨悚然。
之后,余天诚据说是大病了一场,也不来族学了,甚至外面有风都不敢出门,唯独有一次出门,风太大了,吓的他半死,冬日跌入河中,让他掉了大半条命,一直在床上养着。
当然,这是后话了,程倦露的这一手,让族学同学们对他畏惧极了,再者,他月考更是优秀,足以成为大家仰望的存在。
这其中当然就包括了皇甫氏的儿子诺哥儿,他说起来比程倦还大一岁,已经通过县试,但是府试未通过,正在族中苦学,他除了读书,什么心都不操,读完书就回家,皇甫氏管教极其严格。
他这日回去,就同皇甫氏说了这些:“倦哥儿不仅仅书读的好,而且一手好功夫,他才去族学一个月,许多人都要同他玩儿。儿子在族学这么久,却没什么人找儿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谁不想成为孩子王。
皇甫氏就道:“读书是要下苦功夫的,三心二意如何学的好。倦哥儿他性子不像其父,你二伯父虽然看起来骄矜,却向来直道而行,他却性子中带着狠辣。”这大概就是像顾氏了,她曾经偶尔听人说顾氏是观音面孔,阎王心思。
别看她在程晏面前表现的无比良善,可她根本就不是善类。
当然,皇甫氏也就抱怨一二,而妙娘已经和程晏准备开办书院了,他们夫妻趁着游山玩水,看中了一处地方,遂在旁买下地,打通原来有的宅子,妙娘有现代读书的经验,也跟程晏提起心得:“其实你这个状元就是最好的活招牌,读书人嘛,仰慕才学固然是一回事,这功名更有甚者。”
程晏听的心领神会,他办事素来都是雷厉风行,数日之内,书院讲郎斋夫全部请好,学舍焕然一新,并且透过他自己的人脉关系,开始讲学两场,并承诺书院会提高名次,如若不成,立即退钱,当然进书院也必须先通过考核。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师的法宝。
这一套妙娘对程晏提了提,他就心领神会了。
在费氏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连方举人都跑去程晏的书院了。
族学由此不废而废。
同时族中五房也暗指宗房在族务中做的一塌糊涂,费氏自此威信全失,她到底怕晚节不保,把棺材本掏出来买了祭田,专供族中贫寒子弟。
妙娘听闻费氏把她那幅准备了多年的紫檀木棺材都卖了大价钱才置办的,不由得看向倦哥儿道:“好小子,还真是不破不立。”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