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因为先生夜间有会,当晚,舒白秋近乎满勤的夜班终于得以休息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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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白天已经睡了很久,不过在忙完下午的雕刻之后,少年仍是生出了明显的困乏。
大概还是他昨晚真的消耗太多了。
舒白秋八点多冲完澡,躺上了床就开始犯困。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休息,少年打起精神做了一套睡前操,还有一套手部操。
两套动作都是麻医生他们发来的,算是复健之后的日常保持。
做完操,舒白秋更困了。
他软蔫蔫地趴在床边,几l次险些睡过去。
申城天气已然转暖,少年穿的睡衣也更为轻薄。
奶白色的柔软布料上印着雪团子一样的小肥啾,从衣领和袖口中露显出的肌理,却比衣料更为白生生。
傅斯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可爱又惹人至极。
舒白秋的睡衣其实穿得很严实,他习惯衣物整齐,连最上面的领扣都会扣好。
但傅斯岸却已然太熟悉。
他熟知那衣料之下的皙白与温凉,连指腹薄茧在其上蹭过之后,要用几l秒会生起薄红,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恋人的每件睡衣都是傅斯岸亲自挑选。
也一件件皆由他亲手剥开过。
不过今天,除了腕侧微微搏跳的那条青色血管,傅斯岸的手并没有其他动作。
他到底已经做出过承诺。
而且。
昨晚确实把小啾吓得够厉害了。
傅斯岸面若无波地走过去,他用温热的掌心托住对方的柔软侧颊,轻轻抬起了少年半垂下床沿的头,把险些流下床的小孩往里挪了挪。
困得厉害的舒白秋似乎这时才察觉有人进来,发尖很轻地动了一下。
傅斯岸低眸看他,问:“怎么睡到床边来了?”
少年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又慢慢埋了下去,还在傅斯岸的掌心里蹭了一下。
“先生,忙完了吗……”
连声音都软得让人很想亲一下。
“嗯。”
傅斯岸应得不动声色。
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惊喜心动,只是很沉着地低声说。
“在等我?”
趴在他掌心里的少年动了动,似乎想回答,却没能出声。
好像已经连张开唇瓣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斯岸眸底失笑。
困成这样?
他也没有再惹醒对方,只低低说了一句。
“睡吧,今天已经没事了。”
熟悉的,令人极致心安的言语。
傅斯岸把困得全身发软的男孩抱回了床中间,盖好软被,这才去洗漱。
洗完出来,床上深陷在软被中的少年已经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果
然是累坏了。
傅斯岸掀起软被一角,也上了床。
他的动作很轻?[(,丝毫没有将睡着的舒白秋惊扰到。
男人躺好,抬手想要将睡熟的小啾揽入怀。
不过傅斯岸还没动作,就见身侧的少年动了动,像是从浓郁的困乏中勉强苏醒。
他的眼睛都没能睁开,只是半边身子翻挪了过来。
自己埋进了傅斯岸的怀里。
傅斯岸抬到半空的手臂微顿,还听到了一句呓语似的轻声。
“晚安……”
不是凑巧。
是舒白秋感觉到先生的体温,所以自己贴了过来。
傅斯岸很难形容那一瞬的感受,是酥痒的心尖柔软,也会是极度的硬。
那是一种空心被稳稳填实的满足感。
是具象化的愉悦与心安。
傅斯岸的手慢慢落下来,圈搂住了怀中的少年。
他低头,很轻地吻过了柔软的发尖。
更低的,还有近乎无声的磁音。
“宝宝,晚安。”
“明天见。”
夜色为被,温柔地将这对恋人遮护。
***
随后几l日,舒白秋仍在继续忙碌雕刻。
不过等到两周之后,湖畔的新工作室建好,正式开始使用,舒白秋就转到了那边去做玉雕。
这是舒白秋自己的雕刻工作室,会更安静一些,不会有人打扰。
而且舒白秋已经进入到了精修的细化阶段,在这里雕参赛作品,也可以更有利于保密工作。
舒白秋的雕刻进展依旧是远超旁人的快,距离神工奖评选截止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限,但他只花了四十几l天,就将成品完全做好了。
要知道,这可是最耗功夫的圆雕大件。
傅斯岸是第一个见到这尊雕件起货的人。
饶是这件作品的整个雕刻过程,傅斯岸都全程陪同。但最终的成果,仍然让他惊怔了一瞬。
那是一眼出乎预料的惊艳。
饶是早有设想,依然远超期待。
舒白秋有向傅斯岸解释过,翡石打磨抛光后的效果本就会比半成品阶段更为惊艳,因为原本被隐藏的水色光泽,在抛光后都会盛放一般完全地呈现出来。
不过傅斯岸自己觉得,大概不只是光泽的作用。
他连毫无棉裂的极品龙石种都见过,却依然和目睹这件作品的感受不同。
平心而论,这件雕品的色种和水头都不能算是高货。
但在舒白秋的雕琢之下,它却成了毫无疑问的艺术品。
除了傅斯岸之外,另一个提前见过这件作品的人,是云清雷。
他看到这件作品时的反应与傅斯岸很类似。
尽管云清雷从业多年,见过的翡石精品大大小小不胜凡举。
但他依然为舒白秋的这尊雕件发出了由衷的慨叹。
虽然
少年很礼貌地向他提出了请教,但云清雷并没有提任何修改意见。
对这个作品而言,任何的增减都只是多余。
云清雷直接帮舒白秋联络了神工奖专用的专业运输公司,将精心打包好的作品寄送到了举办方的地址。
只是,在惊艳之外,云清雷还有一分难言的隐忧。
在看到舒白秋作品的第一眼,他就蓦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不愧是舒家人。
无论风格、习惯,以及那天赋异禀的惊才绝艳。
舒白秋的雕琢,都带着独特的舒家底色。
但也正因如此,云清雷才会生出这额外的忧心。
怕少年会光芒太盛。
招惹到当年的那帮人。
云清雷与舒白秋的父亲舒沐之是多年的旧友,两人很早就已经相识。
直到当年舒家出事,舒雨巷破产,舒沐之一家离开了明城,他们才中断了联络。
舒家出事时,云清雷一直觉得苗头不对。
他也听到了一些传言,似乎是有人针对舒家设套。
但云清雷到底未曾在明城发展,当年事发时他也还年轻,对一些内中隐秘,了解着实不多。
眼下,舒白秋即将参赛,以云清雷的眼光,他可以保证,这件作品一定会备受追捧。
可如果少年当真出了名,他又会不会受到当年那些事的影响呢?
云清雷最近其实很忙,他手头有个雕件需要起货,下个月还有一场申城本地的联合作品展。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
斟酌再三之后,云清雷终是给一位前辈大家打去了电话。
这位前辈多年前就已经移民国外,且对方年事已高,早已处在颐养天年的隐居阶段。
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云清雷平日也罕少回去叨扰对方。
但前辈是明城人,对当年舒雨巷的事也算是亲历,所以云清雷最终还是冒昧打扰,询问起了这件旧事。
不出云清雷所料,前辈果然不想提及。
不仅没讲,对方还提醒云清雷,不要冒然涉及。
但等得知舒家仍有一个小辈在时,前辈却有了不同的反应。
对方又听云清雷描述过了舒白秋的作品之后,她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松了口。
就像云清雷猜的那样,舒家当初出事,的确是被设套。
当年翡石的高价苗头已然初现,业内有不少人在联合炒作。
甚至有人胆大包天,涉足灰色地带,将翡石转做行.贿或洗.钱的中介工具,意图打造整条避人耳目的完美灰产。
舒雨巷就曾是这群人盯上的目标之一。
因为舒雨巷足够有名气,也有着不少足够优越的翡石货品。
但舒家并不同意这种同流合污的举动,完全不想配合。
所以他们才被人盯上,被千方百计地打压设套。
即使早已事发多年,前辈提
起时仍有避讳。
而云清雷更是听得背脊发凉。他也终于恍悟。
原来如此。
不然以舒老爷子这般低调谨慎的性格,又怎么会以全部身家为代价,栽在了一块仿冒的高古玉上?
电话那边的前辈还道,舒老爷子当时不惜封刀隐退,其实也有保全舒家的想法。
无奈即使舒家如此退让,依旧被人视作眼中钉,还在继续被排挤针对。
再加上舒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根本没走雕刻之路,舒雨巷没有了能出山坐镇的玉雕师。
最终,这个延续近百年的品牌终是走向了没落。
“那时我们都以为,舒家的传承到此要断了。”
前辈的嗓音不乏唏嘘。
“没想到……没想到。”
“老天不薄,还是让他们后继有人。”
云清雷知道前辈一直对舒雨巷颇有赞赏,不然,他也不会打这个电话给对方。
只是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却让他的心情更沉重了。
云清雷并没有显露出来,免得平白让前辈多心。
又聊过几l句之后,他们才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云清雷只觉更为棘手。
猜测被坐实,那眼下小舒会不会有风险?
云清雷当初推荐舒白秋参赛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为神工奖虽然需要公布作者,但不少人会用自己的笔名,完全不必担心真名泄露。
只是云清雷在看过舒白秋的作品之后,才发觉。
其实根本掩饰不住。
因为舒雨巷当年就以随行灵动著称,别家哪怕比照着原件模仿,也根本无法仿造出舒家的精髓与灵气。
可是现今,舒白秋的风格,却与舒家何其相像。
但凡当年被舒雨巷珍品惊艳过的人。
都太容易看出玄机。
料可以换,形可以修。
可是神要怎么隐没?
光华溢目,天才出世。
藏不住的。
云清雷一面感慨,一面也顿觉发愁。
他不想舒白秋被当年的事影响,惊绝天赋无以显露人前。
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推荐,导致少年被人盯上。
只是即使云清雷这般犯愁,他也没有直接去找舒白秋。
亲长和父母的相继离世,对一个才十九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云清雷不想再去揭开小舒的旧伤。
思量了几l日之后,云清雷最终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他选择去找了傅斯岸。
除了因为傅斯岸与舒白秋的恋人关系,以及傅总此时的身份与势力。
在这几l天的打听与探查中,云清雷还得知了一些之前明城的消息。
比如年末明城事端频发,彩石轩和碧玉园两大翡石品牌遽然破产。
又比如明城整个翡石行业的大洗牌。
而这些事,正是发生在出国多年的傅斯岸回到明城之后。
云清雷想,说不定傅总会有一些独到的解决方法。
以傅斯岸仅仅二十五岁的年纪,其实他无论在制药又或是其他领域,都没少被人心生过质疑。
但云清雷的女儿在北美读博多年,成绩格外优异。女儿对北美太昊的赞扬与向往,也无形中对云清雷产生了许多影响。
能创立经营这种公司的人,绝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云清雷也从未因为年龄而看轻过对方。
而在云清雷找到傅斯岸之后,他也果然得到了令人松一口气的答复。
甚至是,惊喜到了令人意外的程度。
因为傅斯岸不仅对当年的隐秘知情。
他还直接道。
“这些事我已经处理过了。”
“和封查关停的彩石轩碧玉园一样,不会再有人能打小啾的主意。”
男人说得云淡风轻,状不经意。云清雷却听得足足惊愣了好一阵子。
这么……云清雷想,这么轻松的吗?
而且,不仅如此,傅斯岸还道。
“近几l年侵占舒沐之先生画作的那些势力,也是同一批人。”
云清雷是舒沐之的旧友,也是少有的知道牧草这位天才画家真身的人。
最近几l年,牧草的画作被炒得愈发天价,云清雷自然也猜到了背后应该有人在推波助澜。
但是直到被傅斯岸的话提醒,云清雷才意识到,今年开春之后,以牧草遗作为噱头的天价炒作,似乎真的销声匿迹了。
没想到,这居然也是傅总的功劳。
“年前,云省已经有中央督导组入驻。”
傅斯岸依旧说得冷声平静。
“当年涉案的主要人员已经被带走,等到结案时,还会有进一步的通告。”
他说得很简要,话中意味却让人很难不多想。
云清雷到底久经世事,他听完就察觉,或许明城之前几l家翡石品牌闹出的这么大动静,都根本不是傅总的主要精力所在。
或许真正暗处的洗牌,远比明面上的沸腾喧嚣更为力度惊人。
对普通人来说,八成那只是几l个看见都会随手刷过去的简短通告。
既不像翡石品牌的轰然倒闭那么明显,也不像血.腥文玩被查处时那么劲爆。
但其暗处的推动与处理。
却需要最为慑人的手段与能力。
看似只有表层泛开不经意的点点涟漪。
其实水面之下,才有着真正能滔天覆地的海底火山。
云清雷不得不为这位傅总的手段所讶然。
而在他惊讶时,傅斯岸再度开口,声线依旧淡然。
“我对玉石雕刻一窍不通,也只能做些这种旁外的辅助。”
“这次参赛,还要多谢云老师推荐。”
男人的话,把旁人眼中如此重大
的事端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他也清晰地向云清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被这样推崇感谢,没有人会不欣慰。
不过云清雷刚刚才知晓过傅斯岸的手段,他这时的关注重点,却成了另一件。
云清雷发现。
无论是自己找来,还是询问多年前的旧事,傅斯岸都没有任何意外。
这位年轻的傅总斯文淡然,波澜不惊,就好像连云清雷今日的举动也早已预料到了。
云清雷心下复杂,但他其实毫无怀疑。
自己的背景大概也被对方彻查过。
他这几l日打探明城的消息,或许对方也有所得知。
谈话间,云清雷的背脊仍有凉意,甚至比之前得知舒家旧事时更甚。
但在傅斯岸说完之后,云清雷却还是摇了摇头。
“和我的推荐关系不大,是小舒自己天资优秀。”
他道。
“就算没有今年的参赛名额,也会有明年。甚至就算完全不参赛,好的作品一旦流入市场,也一定会得到市场的热烈反应。”
这点傅斯岸的确同意。
即使他从未涉足艺术相关,平日对艺术作品也全无兴趣。
但如果是傅斯岸在外看到了这件作品。就算完全不知道作者和材质,傅斯岸也会不问价格地买下来。
因为美是最直观的视觉冲击。
“而且,小舒的作品并没有年轻玉雕师常见的青涩痕迹。”
云清雷还道。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舒家长辈的传承教授,还是由于他自己的心态与经历,但小舒真的是非常难得的避开了弯路的类型。”
“他的工非常厉害。这本来就是舒家的特长,但小舒这个年纪,却能做到‘意大于工’,这就是多少年轻人才都难以望其项背的悟性了。”
舒白秋的雕刻技艺极为出色。
但更为难得的是。
他完全没有自傲或沉溺于自己的技艺,没有任何刻意的炫技。
所以也就摆脱了匠气。
避开了绝大多数年轻玉雕师都会淌过一趟的歧路。
“所以我更不希望由于场外的因素,导致小舒的才华被埋没。”
云清雷说得恳切。
“他已经沉淀得足够久,不再需要额外的磨砺了。”
“嗯。”
傅斯岸颔首。
“他该自在地绽放自己的光彩。”
云清雷也点头。
聊到小舒的这些事时,云清雷情不自禁地话多起来。
他没发现,桌对面的年轻男人其实也一样。
姿态和口吻都比方才温和得多。
云清雷还多问了几l句,用自己之前打探得来的消息,向傅斯岸询问了一些当年旧事的细节。
傅斯岸都为他一一解答了。
也是这时,云清雷才发觉,这位傅总原来这样耐心
。
又这般的周全缜密。
他惊讶之余,又有宽心。
聊完这一场之后,云清雷终于放下心来。
他已经可以确信,小舒当真不会被波及影响了。
最后结束之前,云清雷还提醒了一句。
“等到奖项评选出结果后,可能会有人找上门来,想要雇佣小舒做专用玉雕师,或者说想帮他打理团队。”
前者一般是各家翡石公司,后者近几l年来也越来越多,不少职业经理人都会循着名字找过来,签下玉雕师进行包装和宣传,类似各种网红背后的m机构。
“但以小舒的能力,我个人还是建议他最好组建一个自己的团队,没有必要给别人打工。”
云清雷说完,就觉得自己讲得可能有些多余。
以对方的能力,哪怕自己不说,傅总肯定也会妥当处理。
不过基于对业内的了解,也是身为一位长辈。
云清雷还是这样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傅斯岸闻声也点头:“好。”
他看着云清雷,还道了一声:“多谢。”
傅斯岸知道云清雷是出于好心,而且,对方完全没有提议让舒白秋加入自己的团队,只单纯是从少年自身的角度在考虑。
这也是傅斯岸当初会选择清雷工作室的原因。
傅斯岸还道:“到时我会整理出各个方案的利弊,让小啾自己选。”
“他想选什么方式都可以。”
舒白秋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其余一切,都会有人为他悉心打理。
云清雷听完却是愣了愣。
因为他原本以为,傅斯岸应下来,会直接包办一切。
无论是第一印象,还是多日的接触下来。
傅总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定会这样做。
但云清雷没想到,傅斯岸居然会说。
让小舒自己选。
就像刚刚,云清雷也猜测,对傅斯岸在明城做的这些事,舒白秋应该还尚不知情。
他那时觉得,傅总就是这样会沉默处理好所有的强势性格。
但现在,云清雷却有了不同的念头。
他想。
或许傅总没有向人提及,是因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都不愿让小舒回想起过往的旧伤。
有些人的治疗。
也是在无声无痛地进行着。
云清雷点头应了傅斯岸的话。
他心下又不禁慨叹。
太好了。
小舒真的在被很好地保护着。
***
对先生和云老师的交谈,舒白秋的确一无所知。
他寄走了作品之后,就还在继续用翡石片料练手。
间或还会回复填写一些神工奖所需要的各项信息。
而在几l周之后,神工奖正式结束了终评,最终的奖项也都
全部揭晓。
消息公布时,舒白秋刚到家。
他坐在客厅里,坐在夕阳下的落地窗边,在金灿灿的日曛中,查看着刚刚公开的获奖名单。
神工奖的金奖名额共有十五个,银奖三十个,铜奖五十个。此外还有工艺奖、设计奖之类的额外奖项,总名单大致会有一百多件作品。
舒白秋从最上方的金奖名单往下看,一直看到铜奖的最后一名,依然没有看到自己的作品。
他略有迟疑,旋即就听到了一旁传来的声音。
“查到结果了吗?”
傅斯岸端着玻璃杯走了过来。
舒白秋抬眼,摇了摇头:“金银铜奖都没有我。”
傅斯岸低眸看他,闻言却好像也没有多少讶色。
男人只道:“其他奖项呢?”
舒白秋继续往下看,神工奖最重要的奖项就是金银铜奖,未能入围这三项的其他作品,才会去评选工艺奖之类的其余奖项。
所以,其他奖项的含金量也会相应地降低。
只有唯一的一个例外——
舒白秋还在查阅工艺奖的获奖名单,恰在此时,平板上方却有一条信息提示跳了出来。
那是一条刚刚收到的邮件信息。
“尊敬的参赛者,很荣幸地通知您,您的作品荣获本年度神工奖特别金奖……”
舒白秋一怔:“……诶?”
特别金奖?
没错。
在每年的神工奖中,唯一比金银铜奖分量更重的奖项,便是由组委会专程颁布的——特别金奖。
少年怔愣时,一根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已经帮他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图片加载出来,正是神工奖组委会发来的恭喜函。
金灿灿的底图背景昭示着奖项名称。
也恰好与此时的夕阳交相辉映。
十九岁的舒白秋第一次参赛。
就获得了全场最为重磅的特别金奖。
而且,等到少年再去翻查网上公开的获奖名单时,他就看见。
仅有三个名额的特别金奖,还将他的作品放在第一位。
【特别金奖
作品:《细嗅》
作者:秋雨】
秋雨是舒白秋参赛时的笔名。
很简单的两个字,分别取自于他自己的名字,和舒雨巷。
而《细嗅》,正是舒白秋雕刻的那只黄翡金虎。
白纸黑字,两相佐证。
不可能有任何差错。
舒白秋不由有些意外。
他毕竟才刚刚开始复健,即使之前心中的模拟从未中断,但他也足有数年没能碰过刻刀。
少年原本以为,自己能拿个铜奖就很不错了。
没想到,居然会是最重要的组委会大奖。
不过令舒白秋更没想到的事,却还在后面。
这天神工奖的获奖名单公
布时,便已经吸引了不少关注。
毕竟是业内最具有影响力的奖项之一。
而等到一周之后,神工奖的获奖作品展出开始时,吸引来的目光更是远胜往日。
神工奖和天工奖都惯例会在颁奖后进行展出,神工奖的展览地点正是在申城。
展览的第一天,舒白秋也去了现场。
他却差点没能看到自己的作品。
因为从始至终,特别金奖的三件作品附近都围着许多观众。
尤其是那件《细嗅》。
其展台四周,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是一块整体黄皮白肉的大块翡石,妙就妙在其底部有青绿,侧上方还有飘紫的春彩。
而所有的色带都被顺色立意,达成了十足完美的呈现。
黄色是凶野的虎,青绿是苍翠的叶,飘紫是摇曳的花枝。
最妙的是,在紫色上方、明显是玉料内里深处的位置,还生出了一抹俏丽的粉色。
那点粉色也被精巧雕琢,飞出了一只薄而轻盈的蝶。
凶冷的虎于草野中低伏,肌肉虬健,气势悍然。
它却并未在纵身长啸,扑食捕猎。
而在细嗅着花蕊正中的蝶。
最凶悍的猛虎,与最美丽脆弱的粉蝶,于同一件作品中极致呈现。
震撼无需多言。
前来观展的有业内玉雕师,也有不少游客。但即使不是专业人士,游客也会在第一眼被这件作品所吸引。
无论它的设计还是色泽,都美得无可挑剔。
而除开外行观众,专业的内行人看到这件作品时,只会更为惊诧。
因为无论雕工还是技法,它都完美的无以复加。
外行人只觉这只虎与花与蝶的形貌好看,但只有具备了相关技艺的内行才清楚,这件作品雕得有多么惊绝。
这尊雕件并非是常见的片状玉雕,而是三百六十度完全立体的圆雕。
圆雕本就不易,这种大件更是难得,因为不仅雕刻繁琐,还会难以透光,很容易显得闷重笨拙。
但眼前的这件作品,却完全没有这种缺陷。
因为雕刻者居然使用了极为困难的掏膛工艺,将翡石内里的大片白肉一点点地掏空取净,还完全没有伤及外壳的表层。
黄翡的水头本就容易干涩,更不要说这块翡石还借了部分黄雾作皮壳。
但挡光的白肉一经取空,外层的黄光就变得更为清透。
原本略显沉闷的水色得以完全呈现,整只猛虎也变得彻底灵动起来。
满层的晶黄就像是被灌入了一汪水色,原本并不出彩的黄雾也像是浇透了水路。
而并不完美的表皮之上,点点的棉絮和纹裂也都经由雕琢,细细地化入了雕笔之中。
就连几l处本该被大多数人视为严重瑕疵的黑色棉藓与草花,也被巧妙借用。
成了百兽之王的鼻尖与额纹。
这般雕琢巧思,怎能不让人连连称叹?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这巧得已经完全不像是人工设计。
反倒像是天然形成了此番模样一般。
而且除却雕工,这件作品的打磨和抛光也十足引人深思细琢。
身为作品主体的虎头与虎颈都被打磨得异常流畅,肌理润泽,让人只觉好像当真伸手便能触到这百兽之王的体温。
而被细细闻嗅着的粉蝶与紫花,更是轻盈飘逸,仿若在随风而起。
蝶翼和花瓣,都薄得如纸张一般半透。
这般轻薄的玉料,其打磨抛光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稍有不妥,便会让整件作品功亏一篑,根本没有多少空间能容错。
可是现在,呈现于众人眼前的作品却是光华流转。
润泽灵动,仿若水色滴淌一般。
就连那底部做草叶的干青色,居然也被抛出了点点翠意。
使得整件作品更增一分奢然贵气。
而且当有人细看时,就能发现,整件作品并不是纯粹的一口气全部抛亮。
在虎的身上,还有部分使用了磨砂质地,呈现出了肌肤的纹理细节,更凸显了肌廓的力量感。
其立体感与层次感,也因此而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无论虎相、开脸、毛发,还是神态,都令人且畏且喜。
其外形设计的张力,通体作品的震撼力和视觉冲击力,也正是会吸引到如此多围观者的原因。
无论是游客或同行,都在为此佳作而惊艳。
舒白秋终于走近到自己的作品旁边时,就听到了不止一个方位传来的讲解与惊叹。
神工奖的展出作品旁并不会有雕作者的照片,而“秋雨”又是个第一次被使用的名字,着实令人陌生。
因此,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这件作品的作者模样。
舒白秋走过去时,也没有在专注欣赏作品的人群中吸引太多关注。
但他看了没多久,就走出来了,没再去往那边靠近。
傅斯岸跟他一起,见他走这么早,还以为少年不舒服。
“人太多了吗?”
舒白秋怔了怔,摇头:“还好。”
他摸了摸鼻尖,过了一会儿才解释说:“因为那边分析夸这件作品的人有点太多了……”
……听得人着实有些羞涩。
这里毕竟是神工奖,除了一些被带来长经验的年轻学徒,场内甚至还有一些人在开现场直播,激情地向直播观众们细致讲解。
舒白秋只觉得。
就好像自己写了一篇作文,结果被选做阅读题素材,然后被老师逐字逐句地分析讲解一样。
他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关注喜欢这件作品。
就像舒白秋也没有想到。
他这第一次参赛的作品,就被拍出了价格新纪录一样。
秋雨的《细嗅》是神工奖第一个被选中送拍的展品
。
虽然神工奖有整体的评奖名单,但并不代表着所有作品都可以被选送去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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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神工奖合作的几l家拍卖行还会进行进一步的挑选,有时就连金奖的作品,也可能会落选。
而《细嗅》不仅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作品,还被几l家拍卖行共同看重,最后还是加价竞争,才被最财大气粗的香江拍卖行带走。
而最终的价格,更是拍出了神工奖历年来所有作品的最高价。
神工奖的评选重工,并不额外看重玉料。因此过往的作品中并未出现过无暇满绿的翡石。
但即使如此,历年的获奖作品也不乏佳作。
可这次的《细嗅》,却是最终拍出了六百万的高价。
拍得者是一位香江富豪,他极爱虎,初见此作品便爱不释手。
最终富豪以六百万将其购得,心满意足,当场便将其带走。
这个消息传开,也引发了不小的关注。
要知道,舒白秋最初选中的那块翡石原料,以目前的市价,至多也不过几l万块上下。
因为厚实的黄雾和明显的棉裂,会讲价的老手还能砍到更低。
至少当初翠南记将这块料子收来时,就只花了不到两万块。
而他们也正是以进价的数额,将其交给了傅斯岸。
翡石市场中,工比料贵,也不算太过罕见。
许多大师工要么以重量计费,要么以体积计费,更出名一些的,则会以雕刻时长计费。
但无论多么昂贵的计费标准,将不到两万的原料雕出六百万,也绝对是极为罕见的例子了。
往年因为获奖作品众多,有些获奖者有意炒作身价,还会故意找人去竞价拍出,以此为自己的作品宣传。
但《细嗅》的这次竞拍,却是实打实地争抢。
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打听原作者的身份。
想要指定对方,来为自己做几l件类似的雕件了。
拍卖会的现场舒白秋并没有去,他对这些事不太了解,也没有太多的兴趣。
不过为了防止作品中途出什么差错,傅斯岸倒是派了人去全程查看。
但整个拍卖过程,傅总并没有干涉。
他其实是很想干涉的。
也完全不差那六百万的小钱。
傅斯岸如果去竞拍,即使是那位身家优渥的香江富豪,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最终只能忍痛割爱。
但傅斯岸并没有去拍。
这倒不是因为傅斯岸不想落人口舌,让人觉得这件作品的高价也是有意炒作。
倘若他真的出手,连这种给人议论的分毫破绽都不会留。
傅斯岸没有做,只是因为这是小啾复健后参赛的第一件作品。
假如他参与竞拍,或许会让舒白秋觉得被影响。
无法得知自己作品真正的市场价值。
因为不愿影响小啾,傅斯岸才没有去参与竞拍。
但是在看到拍卖直播,尤其是看到那位富豪现场将展品带走的时候。
傅斯岸的心情还是相当不妙。
这可是小啾的第一件获奖作品。
凭什么不是他的。
那两天,傅总的俊脸上一直没什么温度。
再直白点说。
就是脸臭。
不过这种让太昊管理层们叫苦不迭的低温,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两天之后,傅斯岸就忽然被近日一直在忙碌的恋人叫住了。
“先生。”
少年手中拿着一块方形的玉牌。
他递给了傅斯岸。
这个给你。”
傅斯岸接过那块玉牌,睄过一眼,不由微顿。
因为那居然是一块翡石虎牌。
那是一块纯正鸡油黄的奢贵黄翡,其上伏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虎。
虎的身前还有一抹飘紫,被俏色巧雕成了一只舞蝶。
那是一块和舒白秋参赛获奖的作品极为相似的虎牌。
还是料子贵了上百倍的那种高配版。
“这个是我最近做的。”舒白秋解释说,他这几l天一直在忙这个,所以才连拍卖会都没有看。
“因为我想,第一次获奖可能会有些特别的含义,而且雕虎的时候,我也参照了从先生身上学来的灵感。”
少年弯了弯眼廓,笑得极为漂亮。
“所以我又做了一块护身牌,送给先生。”
傅斯岸接过这块翡牌时,就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
因为这块玉料虽然比参赛获奖的雕件小了数倍,其原料鸡油黄翡却相当昂贵,雕刻工笔也极是用心。
而且舒白秋还拿出了一枚钛银的手环。
这块虎牌还配了纯金扣头,既可以做吊坠,随时佩戴,也可以很便捷地放入钛银手环中,卡扣妥当,做一枚奢贵优雅的手牌。
无论吊坠还是手牌,都可以随身携带。而虎牌的本身也通体盈亮,入手油润。
这是一份非常用心的礼物。
还是一份傅斯岸本就想要的礼物。
“……”傅斯岸沉默了一瞬,才启唇,“谢谢,我很喜欢。”
舒白秋笑着望他,轻轻歪了下头。
“不客气。”
不过没多久,舒白秋就知道,先生的确没有客气。
对方是真的很喜欢这枚虎牌。
因为傅斯岸当天就将其戴在手上,带去了公司。
第二天,舒白秋还接到了蔺空山的电话。
电话里,蔺美人上来就向他道喜,惹得舒白秋一头雾水。
怎么了?
听对方解释完,舒白秋才得知。
自己上周获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而且,傅总有了一枚新手牌的消息。
也同样被传遍了。
“今天太昊和Gold的定期对接
会,原本傅总不会出席。”
电话里,蔺美人清湛的音色娓娓道来。
但在开会的时候,傅总过来,简单巡视了一圈,还给我们看了一下他的新手牌,才离开。?”
舒白秋:“……”
啊?
他甚至还听蔺美人说:“我们离开的时候,还看到傅总和医药器械公司的老板才交谈。”
“我听见,他们也聊到了那块翡石手牌的事。”
舒白秋:“……”
啊??
电话那边,蔺空山的嗓音带了些许笑意。
“这个我有过经验,刚收到好消息的年轻老板是会比较健谈。”
“等再过几l天吧,大家就应该都知道傅总收到舒董送的礼物了。”
“……”
舒白秋诧异,且无法反驳。
他不由怀疑。
过几l天,可能真的全世界都要知道了。
***
神工奖结束之后,荣获特别金奖第一名的玉雕师秋雨这个名号就被传了出去。
尤其在香江的拍卖会结束后,秋雨愈发名声大噪。
就像云清雷提前说过的那样,当真有不少人专程找上门来,想要和这位出色的新人玉雕师达成合作。
若是其他的获奖者,肯定要趁这个热度尚在,将利益尽可能地最大化。
免得错失良机,无法给自己争取到最好的条件。
不过舒白秋却并没有考虑这些。
因为一方面,他根本就没有见到这些人。
来找到舒白秋的人,都被傅斯岸拦下,去面对一整个包含法务、经纪人在内的专业助理团了。
另一方面,舒白秋自己也很忙。
因为,他准备参加今年的天工奖。
天工奖和神工奖的评审时间相邻很近,截至目前已经只剩一个多月。
对绝大部分的玉雕师来说,这个时间都完全不够做一件参赛成品。
但舒白秋在制定过时间表之后,还是准备要参加了。
天工奖同样需要初评和终评,而且初评的时间已经截止。
不过天工奖还有一个规定,那就是两年内的神工奖金奖及以上获得者,可以免试初评,直接参与终评。
这其实是个很鸡肋的规定,一方面天工奖和神工奖的评审时间很近,过于紧张的时限会让玉雕师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参赛作品。
另一方面,既然已经是神工奖的金奖获得者,也不会发愁一轮简单的初评。
这个规定其实只是天工奖和神工奖之间的一种互相认可,神工奖同样有类似的规定。
只不过历届赛事中,能用到这条规定的人却少之又少。
甚至之前云清雷都没有和舒白秋提起过。
这还是舒白秋翻阅云老师给的赛事资料时,自己从章程中看到的。
不过这项规则对其他人或许没用,对此时的舒白秋
来说,却是恰好适用。
这样一来,即使不再动用云老师手中的推荐名额,少年也可以参加今年的天工奖了。
因此,在拿到了神工奖颁发的证书之后,舒白秋就去报名了天工奖的终评。
而且,虽然没有用到云老师的推荐名额,舒白秋还是将这个消息和老师说了一声。
得知他准备参加时,云清雷相当惊讶。
“今年的天工奖吗?”
不过,在向少年确认之后,云清雷倒也没什么意外了。
如果是小舒的话。
又让人觉得这件事很是理所应当。
于是接下来,舒白秋又开始了和上个月一样专注雕刻的生活。
因为天工奖的时限赶得比较紧,舒白秋白日的工作时长也比之前增加了一些。
就在这种早起晚归的雕刻生活持续了一周之后,这天,舒白秋突然被傅斯岸叫住了。
夜色已深,两人都刚刚洗过澡,舒白秋刚准备躺下休息,就听见先生叫他。
“小啾。”傅斯岸在床边看他,问,“今天可以帮我摸一下手么?”
啊。
舒白秋这时才意识到。
因为昨天和前天,他都为雕刻加了个晚班。
所以这两个夜晚,少年都没有和先生进行睡前的摸碰习惯。
“好。”舒白秋翻身坐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对方致歉,“抱歉,我前两天忙得耽搁了……”
他还不忘询问:“先生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不用抱歉。”
傅斯岸低眸看他,道。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不适感。”
舒白秋眨眨眼。
听起来,自己好像什么妙药灵丹。
他不知道。
他其实和仙丹妙药一样可口馋人。
但这时床边的傅先生神情很是平静正经,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要吃小孩的打算。
傅斯岸还拿出了一管药膏,说。
“今天提睡前碰触的事,是因为太昊刚研制出了一款特调药膏。”
舒白秋听得微惑且好奇:“特调药膏?”
“就像你雕刻、画画,都会需要调配的技艺。”
傅斯岸解释道。
“画画要调制颜料,玉雕也要调配抛光膏。”
“这种药膏同样是特殊调制的。可以帮忙软化增厚的皮肤角质层,剥脱胼胝。”
男人淡声道。
“就是手上的茧。”
舒白秋这时才意识到。
“……这是为我专程调配的吗?”
“嗯。”
傅斯岸肯定了他。
“这是用你可以使用的药物成分调配的,不会导致你过敏,或者依赖成.瘾。”
“以后,你可以先涂药膏再去沐浴,手上的薄茧就会自动软化,不需要你自己去撕了。”
舒白秋微怔。
他知道先生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双手,也知道对方始终很在意自己撕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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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仍是没有想到。
先生居然还为他做了这么多。
“……”
少年愣愣地看着傅斯岸将药膏拿过来,递到他的手中。
男人还抬手,很轻地揉了揉舒白秋的发顶。
“明天再试吧,刚刚送来时已经错过了你的沐浴时间,明天洗澡前试一试,看看效果。”
“好……”
舒白秋点头,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谢先生。”
结果傅斯岸闻言,却道:“不用。”
“真说感谢,我还要多谢你。”
舒白秋没听懂:“为什么谢我……?”
傅斯岸坐到他的身边,看着面露茫然的小孩,耐心解释道。
“因为在为你实验各项药物成分的时候,试药组还意外地调配出了另一种用途的药。”
“初步看来,那种药物的实验成效非常好,副作用也明显低于同类药物的数据均值。”
“现在太昊已经成立了该种药物的专门团队,正在申请进一步的临床测试。”
这种规模性的药物制作,肯定比私人专用的药膏要繁琐许多。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可以批量生产,正式上市。
“如果能顺利上市,这种药物会为太昊带来惊人的利润。”
傅斯岸道。
他都说惊人,那肯定是相当可观了。
“基本上,就是能让上市当月的季度财报,赶上去年整年利润的程度。”
舒白秋听了都愣了愣。
“这么赚吗……?”
“嗯。”傅斯岸点头。
他还问:“你想知道是什么药吗?”
舒白秋确实想。
但他觉得,自己知道了大概也听不懂,所以刚刚才没有问。
既然先生这么讲,舒白秋就点了点头。
傅斯岸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继续问。
“那你知道,现在什么药物卖得最好,利润最高吗?”
舒白秋茫然不解地摇头,问:“什么药?”
傅斯岸看了看他,旋即俯近上身,在舒白秋的耳畔说了一个词。
“……”
舒白秋听得愣了足足两秒钟。
见少年没说话,已经重新直身而坐的傅斯岸还补充道。
“西地那非,他达那非,阿伐那非,爱地那非。这些药品在目前的药物市场都卖得很好——”
男人的嗓音本就低磁,念这些听起来很专业的学术名词时,更有一种专业严谨的迷人感。
——虽然,此时现场唯一的听众并不这样想。
舒白秋并不知道这几l种药物的真正详情,但听到刚刚先生附耳对他讲的那个词,他也大致能猜出它们的用途。
少年干巴
巴地“哦”了一声,没再接话。
他的浑身都透出一种假装不在意的可爱窘迫感。
傅斯岸看着人,眸底已有浮起的微许笑意。
但他说话依旧很淡然正经。
“没其他意思,只是因为你,才发现了这种成分配比。”
“才有机会获得这笔利润,和未来的市占份额。”
舒白秋听得抿唇,讲话都有些结巴:“没……是先生和团队的功劳,和我没、没有关系。”
傅斯岸唇角微抬,听起来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没关系就没关系吧。”
“反正我们用不上。”
他也没有将之前的话题继续深入再聊,只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薄肉。
“只是想谢谢你,财神小锦鲤。”
舒白秋被捏得侧颊微红,不过他还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危险……还是不要继续为好。
只是单纯的少年并不知道,话题没有继续,却不意味着举动会停止。
等到睡前摸碰先生双手时候,舒白秋才发现。
危险其实完全没有消失。
就像傅斯岸说的那样。
他们真的用不上。
因为根本不用药。
少年就已经受不了了。
艰难吞纳的时刻,绷颤到极限的舒白秋连眸光都已然涣散。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般瞳眸被迫微微上翻的模样,究竟有多么勾人。
多么能惹生兴奋。
舒白秋只知道,自己真的快被撑坏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
有没有……有没有效果相反的,能消减那部分的药啊?
但过量的冲击,已然让少年无法保持清醒和理智。
他的思绪混乱,随意断片,莫名地还想起了之前麻医生曾经讲过,治疗心理问题的药物,大部分都会抑制欲想。
那还是……
那还是算了吧……
少年胡乱地想着。
他更不想让先生心里生病,吃完药,心情变糟糕……
失神的少年连反应都变得脱力虚弱,直到傅斯岸将人生生欺负哭的时候,才听到了那细弱的嗫嚅。
傅斯岸停下了动作,抬手拢了一把前额的发丝。
半湿的额发衬得男人贵气俊雅的面容更添一份凶野,偏偏此时的傅斯岸却十足耐心,还缓声哄着怀里的少年,问他。
“怎么了?”
傅斯岸问了两遍,才终于在不住颤粟的少年口中听到了勉强清晰一些的回答。
“先生……药……”
男孩其实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语句,呢喃间,他的眼角还有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看起来好生可怜。
“还是,不要吃药……”
“吃我好了……”
“嗯?”
低磁的哑声更多了一分沉
暗。
“吃药?”
***
傅斯岸也是直到后来,才理解了小啾所说的“吃药”的意思。
原来少年是想要抑制效果的药物。
而且小啾还担心他吃药会伤身体,所以才会讲“吃我好了”。
好心的小孩,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依然在为先生考虑。
只是当时,听到这些话的傅斯岸却完全地误解了。
他还以为,是小啾不满意。
所以才会让他吃药。
结果——
嗯,结果,已经连续雕刻了一周的小舒老师,就这样被动地休息了一天。
而且是一整天。
哪怕涂了软膏,第二天下午,他还连坐都没办法坐起来。
……着实肿得有些厉害。
傅斯岸对此心怀愧意。
这次傅斯岸是真的很抱歉。
他还没坏那么彻底。
第二天,傅斯岸就向舒白秋道了歉,态度很是诚恳。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误解。
只是可能,道歉也晚了点。
因为他是真的把小孩给撑坏了。
被撑得一天没能下床的舒白秋听见声音,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傅斯岸才发现,少年已经慢慢把自己埋进了被子下面。
假装还没醒。
一只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乌龟。
直到第三天,舒白秋才终于恢复了些精神,继续忙碌自己的雕刻。
他在雕刻室待了一天,晚上才回来。
等到沐浴完,已近休息时间,傅斯岸想到对方已经开始用特调药膏的事,便准备看看少年手上薄茧的状况如何。
他抬手,对舒白秋道。
“小啾,让我看一下你的手。”
只是今天,一向乖顺的少年却没有立刻动作。
舒白秋听到先生的话,指尖不由微微一蜷。
前天,又或者连同昨天,他被欺负得太厉害。
以至于对先生的这句话,少年都几l乎有了一点阴影。
平心而论,傅斯岸其实没对舒白秋的手做太多的糟糕事情——至多也就是和之前一样,拉他去碰握了高温。
但是这次的经历,还是以难以启齿的理由,让舒白秋生出了戒备。
因为,在上回第一次不再留有余量之后。
……先生已经开始每次都让他吞到根了。
也许,吞到底可能也、也没那么严重。
这是伴侣应该做到的事。
可是两次全数没入,舒白秋在第二天都没能早起。
他明天还要雕刻……不能再睡一天了。
少年这样认真想着。所以,眼见男人走过来,要牵他的手时,被欺负太惨的舒白秋终于第一次没有答应。
他自己把手藏到了背后,忍不住摇头,说得轻声。
“不……。”
舒白秋拒绝了他的先生。
“我要早起……不要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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