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宜福慧对视了眼,悄悄跟在后头打算去看好戏。额娘的故人?又是舅舅们的朋友,一定是个有趣的人。
福沛看着哥哥们出去,也对外头的人十分好奇,低头亲了亲福瑜的小手,嘱咐道:“小鱼乖,哥哥一会儿就回来。”弟弟好像有点怕生,他还是一会儿再过来吧。
见屋里的人都走了,福珺豪气的拍了拍弟弟的胳膊,抓过玩偶塞到福瑜怀中。福瑜信任的看向姐姐,表情明显放松了些,抱着自己的玩偶继续玩儿着。
四爷在听鹂轩坐下,见三个小家伙一脸兴奋的跟过来,不免有些头大。
“你们几个跟过来是做什么?”福宜这小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一准儿是他带的头。
福沛抖机灵道:“我们是来保护阿玛的,我可以当小侍卫!”
四爷瞟了眼儿子富态的体型,调侃道:“你当人质还差不多。”他本不想这三个小的在这儿,可转念一想,他们或许还真有点用处,暂且容他们待着吧。
兄弟三个看阿玛不再言语,也乖乖不发出动静,只用眼神和动作交流。
等了不过一刻钟就见苏培盛带进来一个人,福宜和福慧只觉眼前一亮,这人周身自带倜傥潇洒的气度,有种名士的风雅,实在是少见。
福沛小声道:“这个人长得好看,模样看起来就很有学问。”
福宜摸了把福沛的小脑袋,表示赞同。转头看着福慧道:“六十,这个人看起来还不错。”舅舅们的好友似乎都挺好看的,难道舅舅们交朋友还有容貌上的要求吗?
福慧眨了眨眼,他记忆中有过这么个人。
这人是二舅舅的挚友,那一世二舅舅失势,树倒猢狲散,许多人不仅背叛他,还上赶着检举揭发以撇清关系。
唯有眼前这人,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威胁打压,都不肯吐露二舅舅半句坏话。这种朋友,应当算得上是挚友吧。
“哥哥,他叫胡期恒。”
福宜奇道:“六十,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他都没见过,六十应该更没见过这个人才是。
“我……是听舅舅们说过。”
福宜了然的点点头,继续问道:“哦,那你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头?看这气度样貌应当是个人物。”
“他是湖广武陵人士,康熙年间进士及第,却不愿在朝为官,在湖广乃至江南文人中颇负盛名。”福慧努力回想着自己知道的信息,其实他也说不上了解这人,只是耳闻过一些事罢了。
“中了进士却不愿做官?那他可真是个怪人。”这天下学子大多视进士及第为终生所求,可这人年少高中,却甘愿放弃了大好前程。他年纪虽小,可在阿玛身边也算见识过些世面,这种决定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出来的,这人不喜功名利禄,那他喜欢什么?
福慧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没有答话。
胡期恒看见主位上坐定之人,心下了然,今日恐怕是见不到她了。
“草民胡期恒拜见陛下。”他该和允恭一道过来,这样莽撞的情之所至,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四爷打量着眼前人,声音平静道:“平身吧。”
殿内一时静默下来,福沛也屏住呼吸,好奇的睁大眼睛。
“胡期恒,湖广名士,朕早有耳闻。”
“草民不才,陛下谬赞了。”
“朕听闻你与允恭、亮工皆是好友,你年少时即高中进士,怎么却不肯如他们一般入朝为官?”
“草民当时所做之决定,盖因内子病重,之后不久又溘然离世。吾实在心痛不可解,便淡了入世的念头。”这样说,该不会牵连到她了吧。
四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叹道:“原来还有此因缘,想不到你也是个重情之人,赐座。”
母女俩浑然不知雍和宫的情形,闲适的在定慧寺中漫步。
“额娘,要是能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她方才看见许多富贵人家携家眷在此避暑,实在是羡慕。
“宁儿,你如今知道什么叫欲壑难平了吧?”若是身在普通人家,她自然可以满足女儿的要求,可如今的皇妃身份,她的一举一动恐怕都有人盯着,太逾越只会给自己和孩子惹出祸端。
“额娘……你太坏了。”
年玉岚瞥了眼女儿,嗔道:“看来下次不能带你出来了,反正得不到你这丫头一句好话。”
“额娘……你可不能这样。”她还想趁着住在雍和宫的这段时日,多多和额娘一道出来玩儿呢。
年玉岚拍了拍女儿的手,柔声道:“好了,这回好好玩儿,下次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她也不能总带着女儿到处跑,否则迟早会被宫中那人发现的,万一再碰上什么熟人,那就更不好了。
小姑娘掩袖吃了口糖葫芦,豆沙的香甜中和了山楂的酸涩,比宫中御厨做的更好吃。
“要是阿玛和弟弟们也在这儿就好了。”寺门不远有许多小吃摊,福沛要是在一定会喜欢的发疯,那个小胖子最爱吃东西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等福珺和福瑜会走了,他们一家不用带仆人都会有浩浩荡荡的气势。
“对了额娘,阿玛当初想给你办场盛大的省亲,你为什么不答应啊?”她当初十分期待呢,还帮着阿玛瞒着额娘,可惜最后没能成行。
“因为额娘不喜欢麻烦,宫中的礼仪有多么繁复你是知道的。”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层是她不愿太过张扬,年家有二哥,已是鲜花着锦般耀眼,不需要她这个皇贵妃再增添太多的光芒。
“可……只是因为怕麻烦吗?”阿玛当时已叫人筹备的差不多了,可额娘的拒绝很是坚定,最后阿玛也只得作罢。
“你这小孩子想这些做什么?若是想去年家,额娘今日就带你去。”
小姑娘嘻笑着道:“今日还是先在这里玩儿吧,去外祖家是个好借口,我要留着下回呢。”
“好,都依着你。”
“对了额娘,上次和大舅舅一同来的那人,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胡期恒吗?”她那日白天去了外祖家,回来时只匆匆见了那人一面。
年玉岚见女儿一脸好奇,可她并不愿说起他,只得玩笑道:“什么叫‘传说中的?’难道你早就听过他?”
“是啊,我还读过他的诗文!听说这个人本是世家公子,夫人去世之后就独自一人,再也不曾续娶。在日月湖旁建了个独乐园,种植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尤其以玉兰开得最盛,还养了两只鹤,这真是仙人一般的日子啊。”
“听起来是很叫人向往。”
小姑娘却叹气道:“可是……我总觉得人这样活着太孤独了。像二舅舅与年熙哥哥的母亲感情极好,可她走后不久,二舅舅还是再娶了。”
“宁儿,这也没什么好纠结与评判的,只是个人的选择罢了。”世间多数男子,应该都是如同二哥那般,不会守着一人过一世。
小姑娘点了点头,叹道:“那个胡期恒应该很爱他的发妻吧。”真是世间难得的沈情呐,想想自己这时代或许发生了一个后世传颂的爱情故事,她居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小满看着自家娘娘和公主的背影,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胡家与年家祖上就是世交,那胡家公子年纪与二少爷相仿,算起来要比小姐大上不少。当年在武昌时两家交往频繁,胡家公子算是看着小姐长大。
那胡家公子与夫人的关系也没听说多好,倒是小姐长大后,胡家长辈曾私下与老爷提及联姻之事。
不过老爷并未答应。明着看是因为年家的旗人身份,小姐定是要参与选秀。还有一层是因为胡家少夫人离世,小姐嫁过去只能是继室,老爷舍不得委屈小姐。
若是当初小姐嫁给了胡家少爷,如今该是什么光景?旁的不说,他至少能常与小姐相携同游,游洞庭湖,登岳阳楼……
没有那么多的前朝后宫纷繁,小姐也会活的更自由快活些吧。
兄弟三个本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可万万没想到阿玛和这胡期恒从参禅到论周易,居然相谈甚欢。
“好无聊呀,我去看小瑜儿弟弟了。”
福宜福慧看着福沛跑走的背影相视一笑,其实阿玛和这人谈论的内容有趣极了,只是福沛大约听不懂。
“六十,过来阿玛这儿。”
福慧突然被点名,福宜见弟弟有些懵,便牵起弟弟的手去到阿玛面前。
“小九去哪儿了?”
福宜开口道:“小九去看小十了。”小九?阿玛居然对福沛用这么温柔的称呼,一定有阴谋。
“叫人把朕的五公主珺儿和十阿哥瑜儿都抱来,胡先生颇通相面之术,正好给这俩龙凤胎相一相。”
福宜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这阿玛能不能不这么幼稚?
什么相面?
明明是想秀孩子多。
再说了,给皇家公主阿哥相面,谁敢说半句不好的吗?
胡期恒心中有些无奈的苦涩,却也安心不少。
皇帝这般作为,应是很在乎她吧。
他还是头一次见她的这些孩子,上回见到的四公主有六七分像她,没想到这六十阿哥与她竟有□□分相像,难怪亮工常常提起这个外甥。
福珺福瑜姐弟俩被带到阿玛身边强行展示,福珺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一向不爱搭理人的胖妞,居然朝向胡期恒伸手要抱抱。
福宜双手抱胸打算看好戏,四爷看着自家闺女期盼的望向别的男人,心中莫名有些酸楚,这小丫头对他都没这么热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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