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金勒要被送回胡地?!”
这消息别说是崔茂怀,就是邓伯和常妈妈听了也都惊了一跳。
须金勒母亲是胡人不假,但其母族已灭,须金勒被崔茂睿带回来都多少年了,这会儿莫名其妙要被送回胡地?
崔茂怀忙牵了乌骓准备去侯府,出门想到其他可能,又让家里的护卫去找周辞渊或息风,打问是不是朝廷有什么计划,还是另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这边安排妥当,崔茂怀再不耽搁,一路快马到了侯府,开门迎门的只是几个小仆。开门时还小心翼翼,见是崔茂怀,才忙喊着“二公子回来啦”给开了门。
崔茂怀进去,就见平日本该守在府门内外开门牵马的仆人就剩下眼前几个,府内大眼扫去也是糟乱一片。
“侯爷呢?”
崔茂怀皱眉顺口问道,问完才想起这几个小子是看门的,哪里知道大哥在哪儿。不想这几个小子相互看看,然后一致低头指向内院的方向,一人大胆回道,“大家伙都在那边呢……”
“……”
崔茂怀听到‘大家伙’,尚不理解何意,只以为家里主子管家都在那边,想着是内院有事。只是内院女眷住的地方,他这会儿再急也不好过去,派人通传请崔茂睿出来好像也不大合适。
想了想,崔茂怀干脆转脚去往东院,按规矩来了本就该先拜见母亲,他过去正好先问问须金勒的事情真假,若只是谣传,也避免弄出乌龙来。
哪想到了东院,不见辛姑姑,迎出来的是一位惯常也伺候在长公主身后的米妈妈,朝他行礼后,目露戚容向他告罪道:
“二公子必是听到消息才匆忙赶来的吧。长公主娘娘闻得此讯立时就气病倒了,至今未能起身……”
崔茂怀心下不由咯噔一声,“这么说送须金勒的事竟是真的?!不是,好端端为什么呀?”
“还不是夫人……”
米妈妈抱怨的话刚出口,立刻察觉到自己失言。长公主所在的东院一向规矩肃然,纵使再对侯夫人不满,但当奴婢的也不能私下随意议论编排主人。于是米妈妈也只能就是论事说了大概。
崔茂怀疾步回侯府去,一路都在想米妈妈的话。
这场风波归根结底还是侯府爵位、嫡庶闹出来的!
中秋之后,因为变石之法有奇效,北地边境传回捷报,同时不是有两个胡人部落请求入朝觐见,想要归附靖朝吗?
皇帝得到奏报后龙心大悦,尤其这还是胡人首次不战而归附靖朝,皇帝显然是想树立典范给北地其他部落看看,所以特意派遣了使臣专赴北境引两个部落首领来朝。同时,也一直在商议对这两个部落的封赏和安置。
表面看这事怎么着也扯不到镇平候府,可胡人部落自愿归附朝见皇帝这么大的事,自传开后朝廷内外宣扬陛下天威、歌功颂德的声音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很自然的,又怎么可能仅宣颂此次胡人归附,当初皇帝登基不久,镇平候崔茂睿引兵平荡胡地,这也是陛下教化,文昌武德之功!连上这回北地捷报,无疑是一位帝王在位时的无尚政绩!
同一时间,朝廷也将给予这两个部落的优厚赏赐定了下来。不但两个部落首领给了爵位官衔,还在北地边境一带划了地方,供这两个部落放牧生活。
只是,古来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始终持反对意见,尤其将这个两个部落安置在北境边防,若是他们勾结外族里应外合,岂非“引狼入室”?!
僵持中,便有臣子建议,优待之外也该有防范震慑。若说除了边军监视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是两个利益团体最有效的交融教化办法?在此时的大环境下,无疑就是联姻。
可按照朝廷如今给两个部落首领的爵位,和这两位部落首领的年纪,选嫁宗室贵戚人家的女儿……总归当场是半响无人响应。
然后,就有礼部郎中赵传尧站出来道:“联姻者,也未必非宗室贵戚女子的。”
北胡和靖朝不同,胡人未经教化,比起靖朝的三纲五常,伦理大道,胡人茹毛饮血,子继父妻,弟继兄妻。与此同时,胡人有些贵族女子也颇具势力,她们拥有属于自己勇士和牛羊奴隶,甚至能把持部落权利,血脉也只延续母系。当需要继承人的时候,只需寻找其他部落里的勇士或者健硕的奴隶,生下儿子……
那赵传尧为什么提及这些呢?
因为归附的两个部落,其中之一就有这么一个女人。早先出嫁到别的部落,之后那个部落衰落,她就带着嫁妆和在那个部落得的牛羊奴隶、钱财勇士和剩下的部落族人回到家族所在的部落,形成了一股极大的势力。
同时,其父、其兄弟在部落里本身实力就很强。两厢结合,这部落首领直接名存实亡。就是归附靖朝的决定,也是这女人和其家族率先提出的。
想长远些,一旦联姻的对象是这个女人,其子嗣他日生来姓我汉姓,背后又有强大的靖朝支持,便是不能直接成为这个部落的首领,也必然能成为左右部落的实权人物。更重要的,男子联姻和女子不同,女人是嫁,男人是娶。纵使胡人习俗不同,但他们既然归附靖朝,将来时机成熟,大可把他们一家接到盛安小住,顺便教化后嗣……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听着很不错。尤其当场的朝臣听了暂免了家中女儿联姻远嫁的可能,一时自然无人反对。
跟着就是能和这女子联姻的“合适”人选了。
“臣觉得一子最合适。若身份全然靖人,难免会让诚心归附的这些胡人心有不安,但是镇平候长子崔金,其母族便是胡人,且至今呼喊其胡名须金勒,日夜以胡服装扮,饮食多用胡食……”
“镇平候昔年辗转流落胡地多年,却始终心念家国,意志坚定。崔金是镇平候之子,必然也能子成父志,如镇平候一般忠君报国,不负皇恩。更巧的是,据臣所知,另一个部落细算起来也能算作须金勒母族一脉的远亲……如此一来,这桩联姻实可谓一举两得,陛下自可高枕无忧矣!”
崔茂怀:“。。。。。==”
虽然心里明知道不对,但莫名觉得这人说的也有一点点道理是什么鬼?!
“公子可千万别信这赵传尧说的,能当上礼部郎中,整日就是抱着各种典籍翻来覆去解释的,什么话到了他们嘴里正反都能说出道理来!”
崔茂怀在侯府和东院绕来绕去耽搁的这些时间,侍卫已经打听清楚事情经过,邓伯匆匆寻来,对照米妈妈讲述的前因后果细说给崔茂怀。
“别的不说,赵传尧只说胡人女子有实力,随便找了男人得了子嗣就能继承她的势力。但是他怎么不说,胡人部落里但凡用这种方法延续子嗣的女人,为什么选的都是其他部落里的勇士,或者本部落里低贱的奴隶?其他部落勇士是为了子嗣出生后,就和男方再无关系。至于挑本部落健硕的奴隶,明白跟公子说,一旦这女人怀上孩子,就是那个奴隶的死期了……”
“啊?!”
崔茂怀惊了一下,跟着倒也明白里面的缘故了。邓伯说的隐晦,其实就是“借-种”。
“这比入赘还要不耻,胡人也许不论,但这人此后在靖朝无疑就再无立足之地了。更别说赵传尧吹的好处多多的女子,比崔金小公子足大了十岁不止,还是个嫁兄、嫁弟、嫁子,三嫁过的女人……”
崔茂怀听着邓伯都不由忿忿的声音,忽而疑惑道:
“姓赵的好端端的怎么就盯上了须金勒?赵传尧,礼部郎中,感觉,在哪而听过?”
“公子不光听过,还见过的。礼部郎中赵传尧,正是何徽何大人家的另一个女婿。”
“是了……”
崔茂怀稍怔,旋即回忆起去年给崔馥小朋友办洗三,他的确见过这个人。之后长公主和侯府举宴,他还曾瞟过到几次。比起崔茂睿每回对何家人爱答不理,礼貌有余、亲近不足的态度,何家的这位赵女婿可是深得何大人喜欢,常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嗯,最后一句,是崔茂琛跟他吐槽何家人的时候跟他说的。
“所以,何家干嘛又突然闹妖?”崔茂怀问。
邓伯不由先看了看四周,不同于东院规矩井然,侯府这边仆人一向松散。崔茂怀在侯府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到今日,侯府里出了事,尤其是主人家不合,这府里就更乱了。
沿路仆人乱窜的,躲在屋里躲懒闲聊的,偷喝酒的,崔茂怀大眼扫去,却也只能当看不到。否则,邓伯也不能这么轻易找过来……
“公子有所不知,陛下如今对爵位的态度可不比刚登基的时候,之前有几家府里上了请封世子的折子,皇上却只准了赞成科举的两三个……”
“北地捷报传回,有人再提及侯爷的功劳,何家便有意让侯爷借着这波风请封崔嘉为世子,成功率也大些,偏侯爷始终未有动作。之后某次在朝上讨论起胡人两个部落正好有人提及小金公子,话语中颇有冒犯。侯爷便当众说小金公子姓崔名金,是他崔家之子,更是他崔茂睿的长子。”
“后几日有人在酒肆笑谈,说到当初侯爷在草原的勇事,不免就贬低编排起小金公子的生母,又论及小金公子的身份。恰好安国公与友人在楼上饮宴,闻听此话,立刻当场教训了那几人,又道镇平候当初和小金公子的母亲一非无婚苟-合,当时镇平候在家中也无其其他妻妾,小金公子即便身负胡人血统,但其嫡长的身份有何可置喙的?”
邓伯声音放的更轻:“这话公然说开来,可不是为小金公子正了名吗?想想看,若按这说法,镇平候若有心请封小金公子为世子,道理也完全立得住啊……”
就为这?所以就不惜送须金勒“联姻”,毁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崔茂怀皱眉,心中不快的念头刚起,就听得前头院子里传来一阵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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