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风走后, 崔茂怀更没睡意了。
心里记挂着息风的分析,即使头越来越晕沉仍不由自主胡想八想。然后常伯来看他, 直接在他眼睛上遮了块暖呼呼的厚帕子,又替他按压头上的穴位。他瞬间感觉紧绷的头皮松懈下来。
“常伯, 昨晚的人不是冲秘方来的是吗?”崔茂怀小小声问。
“一半可能。”
常伯倒也没瞒着他, 想必也早想到其中一些蹊跷。
崔茂怀沉默, 半响又道:“窗子要不还是换回来好了。”
“不必。”常伯声音肯定,“找木匠来在窗扇上打两个楔子, 在里面能将窗扇锁住就好。公子想想,昨晚的那种情况,您若是连伪装的时间都没有, 窗户能开至少还能开窗跑不是, 否则岂非更加不利。”
崔茂怀想到那人破窗而出的动作力气,自知若是自己想那么出去必然是不行的。窗户能从里面打开, 他倒的确多了条逃生路。
“嗯……”
模糊的鼻音最终被平缓的呼吸取代,崔茂怀终于睡去。常伯却在他床边坐了许久,目露沉思。
这日后, 巡城卫的人还在继续寻找线索和歹人,贺少尹也曾来了两次又问了些问题。但实际还是问他们有没有想起什么线索。
而偌大的盛安城, 每日不知要发生多少起案子, 凶杀重伤也不是没有。崔茂怀家好歹没有人员伤亡, 也无财产损失。崔茂怀知道若非金襄郡王府递了话, 他又和公主府、侯府有亲, 镇平候崔茂睿据说亲自去衙门问了一回。他这事怕早消声匿迹了。
但即使如此, 贼人已逃,线索全无,这件事也就慢慢慢慢淡了。只剩巡城卫每晚值夜巡城时,据说会多在他家所在的延善坊北门这边多逗留一会儿……
崔茂怀这边出了事,紧接着惊吓风寒卧床不起。高烧退了却仍旧每天早晚低烧,伴着鼻塞咳嗽,很是辛苦。
期间崔茂睿和辛姑姑、李妈妈都来看过他。
崔茂睿进门就直接问他要不要派人几个兵士过来,崔茂怀婉拒,崔茂睿蹙眉后倒也就罢了。但在他走后,崔小虎则偷偷溜进来跟他说:
“当侯爷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就这样这样……”崔小虎说着学崔茂睿的动作表情,“在院子巡视了一圈,然后一个一个将我们看一遍,吓的我直想躲我娘身后去。”
崔茂睿之后,辛姑姑自是替长公主和崔茂琛崔茂澜来的。说崔茂琛闹着要来,只是冬日贪玩也有些着凉,担心两人互相过了病气,就没让人过来。
崔茂怀倒是理解,尤其小孩子免疫力弱,古代又没有疫苗抗生素,他是真不介意。倒是辛姑姑来时除了药品皮毛,还给崔茂怀带了一张平安符。
“是我去大慈悲寺替长公主上香给三公子求的时候,长公主特意吩咐为您同求的。装平安符的荷包则是小姐特意给您绣的。您瞧瞧,小姐长大了不是,如今绣工都越发好了。”
辛姑姑说话含笑,大约是见崔茂怀精神不振,故意跟他说笑几句。
“嗯,绣的真好!”
崔茂怀拿着一面福字,一面祥云纹的精致荷包,遂也玩笑,“那回去劳辛姑姑帮我带话,我这儿有好吃的给他们备着呢,只是时间不到,到时候送给他们尝鲜。”
“这敢情好。我们在身边伺候的也能沾光不是……”
辛姑姑走后,李妈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形容比之前倒是好些,可看似十分忙碌,这回亦半句没提侯府夫人。
然后某日一早,须金勒骑马冒雪而来。
崔茂怀担心传染根本没让他进里屋,隔着门说了会儿话,留他吃了顿饭,然后趁着雪停,将人赶走了……
息风倒是借着每日取外卖日日都要见他一眼,诊脉看过他的药碗才走。间或带来周辞渊一两句话。
至于凤凰蛋……
嗯,京兆尹府能重点关注他的案子,大约和他也有关系。据说听闻他遭遇歹人深夜闯门的事时,他正在城外灵江一艘画舫上和一众才子高门肆意玩乐诵诗。
乍闻此事,卢九郎立刻推开身边的姑娘摔碎酒杯大哭,众人问他哭什么,那家人又没事。卢九郎却道,我哪里是他哭,我是为自己哭。
众人听了更加纳闷。
然后就听卢九郎哭着道:全天下都知道盛安城城墙高耸,夜晚宵禁有卫士巡逻,可谓如今最安全的地方了。却能让歹人入坊闯门,险些杀人,事后还能让贼人在白雪地上顺利逃走。就这安全程度,岂非与战乱时候一般样?
“呜呜呜,我的小命啊,如此尚不知还能属于我多久,岂有不哭之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了常伯讲述事情后的崔茂怀:“。。。。。|||”
虽然他挺感激凤凰蛋替他做的宣传,但是这哭的是不是稍微有点杞人忧天了?!
可偏偏很多人很吃凤凰蛋这一大哭行为,更将其行为与魏晋名士阮籍没路走了就哭的“穷途之哭”比肩,不但更吹捧肯定其不愧“沛靖以来承袭魏晋风流第一人”。也令‘香飘十里深夜受袭’被推上了盛安城近期热门!
而被大家推崇为“沛靖以来承袭魏晋风流第一人”的某人,则打着来探望他名义,日日来家中蹭酒蹭吃。来的时候也不介意崔茂怀有没有醒,能不能见面说话。
往往等崔茂怀醒来,就见枕前多了一枚干松果,一棵有点绿色的干草,甚至有他家的酒瓶,皆是凤凰蛋来看他带来的伴手礼。
某次更是在他床前直接插了支直钩钓竿,火盆前又摆着一盆水,里面游着条巴掌长的鱼。
“卢公子刚雪上泛舟垂钓回来,说公子醒来闷了,也可以效仿他在床上垂钓……”
崔茂怀:“……”
因崔茂怀的病情有些反复,所以他在床上直接从节气小雪躺到大雪近半月才被允许下床活动。
这段时间,家里铺子日日照开的同时,家中经那晚或坏或毁的东西也都修补好了。
房顶缺失的瓦片、草棚上的窟窿,崔茂怀的窗户、大门,包括堂屋的一些家具和院子厨房的物什。而闲余时间,大家更是积极用自己曾所看所经历的,来保护这个家。
于是病中崔茂怀枕头底下就多了一把带鞘短刀。脚下床尾,看似压褥子的布卷,里面裹的实际是一根宽一寸、长十三寸的木杖。而家中内室堂屋,以及院子里更拜访了大小长短不一的拒马。
崔茂怀看着这些木制交叉障碍物,很担心谁不小心绊一跤万一扎到人怎么办,有意去了,然家中竟无一人同意。
在这期间,他家因为近期焦点的缘故,更被邻里担心着火纷纷聚集了三回。究其原因,是常伯和崔大崔二崔才几人在研究火炕。
头一次搞这东西没经验,常伯根本没答应一开始就往崔茂怀屋里放。而是先在自己屋里试着用已经制好胚土板子盘了一个灶炕。
然后经历了炕烧不热,半夜烫醒,倒烟,保温时间不长等等等等问题。邻里以为的火灾就是倒烟搞出来的乌龙。
而炕灶技术,现在仍在被大家研究探索中……
可崔茂怀已经等不了。
“不管,说什么我今天都要洗澡洗头,我真的受不了啦!!!!”
崔茂怀呐喊。差点为洗澡这事哭出来。
真不是崔茂怀作或者不懂事,你让一个之前天天冲澡的人突然一周多不洗澡、不洗头试试看,尤其古人是长发,崔茂怀对着铜镜都能看到头发油腻腻的模样,更不必提他喊头痒,阿秋拿着篦子替他刮出来的头油头屑混合物!
恶……
崔茂怀想想都觉得恶心。偏偏家人齐心反对,之前说是为了他的病情,如今终于好了,崔茂怀再没办法忍受。
终于,这天中午,崔茂怀洗到了久违的澡,虽然舒爽不已,但从浴桶里出来,在火盆旁边烘头发的他立刻又愁苦起来。
“公子怎么了?”阿秋问。
“洗个澡太难了。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下一次洗澡还要忍好几天,有可能被你们找不完拒绝的理由,我就难受。”崔茂怀垂头丧气。
“嘿嘿,这也是为了公子好嘛。”阿秋笑道,说完突然啊了一声,“上次李妈妈来探望公子,我跟李妈妈说起公子您爱干净,大冬天总想要洗澡召风寒。李妈妈说呢,老夫人留给公子您的产业里,京郊庄子上从前有温泉……”
“什么?温泉?!!”
崔茂怀一咕噜坐起来,表示自己再也无法淡定了。然后急匆匆就和阿秋翻箱倒柜,最终将出府时候经由李妈妈转手,老夫人留给的他不动产找了出来。
箱子里面套匣子,匣子里面套锦袋。然后一张张色泽泛黄、写在绢布上的地契被找了出来。
三张都是典州那边的,上面字迹很多,还有一些符号,应该就是典州庄子和那几百亩地。崔茂怀扫了几眼看的眼晕也没多看。
打开另一个锦袋,里面同样是一卷绢布,很大一张,字迹更是密集难辨。尤其古代书写没有标点符号,崔茂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上面提到的地名,怎么感觉挺熟悉?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