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邈将他们的话听了半耳朵,颇有些不赞同小舅子的行事。小舅子自是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为人太过高调。
姬国公是何许人?
堂堂一品国公,天子近臣,东宫太后亲弟。纵然小舅子身份不遑多让,若总是如此言语咄咄,难免世人不会指责小舅子得意张狂,不如姬国公礼让谦和。
“无归,玩笑莫要太过。”
晏玉楼收敛表情,不以为意地道:“大姐夫总是这般小心。”
“你今日玩笑太过,方才我听说你当众承认自己喜欢男子,着实吃了一惊。你一向我行我素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却不该拿此事玩笑。你可知一旦世人认定你有断袖之嫌,还有哪家贵女肯嫁给你。”
“我确实不喜欢女子,大不了不娶妻便是,有何好纠结的?”
谢邈一噎,被自家小舅子的话呛得哑口无言。若抱定不成亲的想法,确实无所畏惧。然而小舅子是晏府独苗,不可能不娶妻。
“休要孩子气,此事非同小可,当务之急先派人压下传言。听闻岳母已着手替你相看姑娘,想必很快会有结果。等你成家生子,传言自会消散。”
晏玉楼与谢邈不太亲近,一来谢邈比她年长十多岁,二来谢邈为人端方不可随意玩闹。她敬之远之,只把对方当成尊长。
“大姐夫所言极是,我以后自当注意。”
“如此甚好,你大姐一直念叨于你,思贤亦时常提到你。若有空便来太傅府,你我共同探讨百家所长,诗词歌赋。”
“我也想大姐和思贤了,改日一定登门。”
谢思贤是谢邈和晏瑾瑜的长子,今年十一岁,与晏玉楼关系不错。
春闱三日,他们虽比举子自由一些,却也算不得轻松。谢邈刚盯着人封卷完毕,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疲色。依例各相关人员今日都会回家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开始批阅卷宗。
她也好想洗个澡倒头大睡,睡个昏天暗地。
话别后,两人各自回府。
回府后先是沐浴更衣,然后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膳食。她不敢吃太饱,不愿花时间消食,吃完后倒头便睡。
看得杜氏心疼不已,严令下人们放轻手脚不可惊动她。
这一觉睡到次日午时,方才觉得精气神都回来了。起床伸着懒腰,唤采翠进来侍候。采翠服侍她穿衣,小声说舅夫人和表小姐来访。
采翠口中的舅夫人是杜氏的娘家弟媳,表小姐自然是杜家的孙小姐,也就是晏玉楼的表妹杜珍珍。
晏玉楼不由扶额,她是真不喜欢外祖母家的人。
原因无他,皆因常山伯府一府的追鸡斗狗之徒,没有一个成器的。若不然凭着侯府如今的地位,但凡是有些才能的,稍微提携一二早就得道升天。
杜氏一派所有的灵气,都齐在她老娘身上,其他全是歪瓜裂枣。
倒不是说杜家人都长得难看,杜家也是有爵位的人家,男男女女的长相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当年自家老娘是享誉宣京的第一美人,要不然也不会栓住老爹的心。祖母之所以不满老娘,一则是因为老娘连生几女没生儿子,二则就是常山伯这门糟心的亲家。
到底是老娘的亲人,她身为晚辈的多少要给面子。
收拾完毕,便去了杜氏的院子。
未进门,便听到胡氏尖刺的大嗓门,“娘急得一宿未睡,思来想去才想出这么个法子。珍珍是我的心头肉,要不是为了你们侯府,我们哪里舍得。”
“弟妹,你别急。楼儿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事情没那么严重,你们且放宽心。”
“大姐,你可不知外面传成啥样了。侯爷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喜欢男子,这事错不了。你说往后还有哪家姑娘敢嫁进侯府,也就我们处处为你们着想,宁愿委屈珍珍嫁进来。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也不管将来空房度日,一听要帮侯爷表哥,那是千肯万肯。”
晏玉楼听不下去,一把推开门。
屋内的人惊起,胡氏干抹眼泪的手顿住,杜珍珍羞红了脸。
无论何时,晏玉楼的长相气势足可以镇住任何人。她冷冷的眼神那么一扫,胡氏立马尴尬起来,杜珍珍眼神迷离,一脸痴相。
“舅母,您这是在可怜我?”
“侯爷,哪里的话。就是外面都传开了,我们是为你着想。珍珍是你表妹知根知底,就算你有什么不寻常的喜好,我们也能容忍。要是换成外人,只怕…”
晏玉楼一掀袍子,坐到杜氏的身边。
“舅母意思是你们杜家高风亮节,我们侯府要感恩戴德?”
自是这样的,胡氏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以前他们伯府不敢想,连提都不敢提。可是现在不同了,侯爷有这样的喜好,别家的姑娘定然避之不及。他们伯府此时站出来,晏家人当然要感谢他们,好处自然少不了。
“哪里的话,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我们不忍心看你被世人耻笑,这个时候除了珍珍还有谁会愿意。哎,谁让你是我们杜家的外孙,我们不帮你谁能帮你。”
晏玉楼讥笑一声,“舅母的心意我们领了,此事休要再提。珍珍表妹是你和舅舅的心头肉,理应找个家世相当的人家。”
胡氏暗气,侯爷是在讽刺他们伯府配不是侯府。都这个时候,还死撑着面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喜欢男子,简直是丢尽晏氏的脸。
“侯爷,你可想清楚了。除了珍珍,怕是没有人会愿意的。”
杜珍珍也着急了,生怕事情不成。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开了口,“表哥,珍珍不在意的。珍珍以后不会管着表哥,表哥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唯求表哥为晏家着想,留下血脉。珍珍定当好好教养孩儿,不会打扰表哥。表哥,珍珍一心为你,你不要拒绝珍珍。”
胡氏心疼不已,“这个傻孩子,就是实心眼。”
晏玉楼冷冷看着她们,说实话要不是碍于老娘的面子,她真不愿意和杜家的人来往。一个个算盘打得响,自诩聪明精于算计。
什么为了晏家,分明是贪图侯府的权势和钱财。
自家老娘早就看透家人,除了礼节性的往来,并没有顾娘家多少。这一点,早就让杜府众人生隙。
要不是外祖母还在,礼节性的往来都不会有。
杜家日渐没落,子孙又不成器。出了一个杜氏,又没有第二个杜氏一般的女儿去攀附权贵。他们倒是想打侯府的主意,无奈侯府不睬他们,他们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抓住。
“舅母心疼珍珍,自是希望珍珍嫁个好人家。自古以来婚姻之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与表妹并不相配。还请舅母改变心意,此事作罢。”
“侯爷,舅母说句难听的话。以你现在的名声,宣京城中哪还有门户相当的贵女敢嫁进侯府。要不是你外祖母昨夜苦苦相求,珍珍又是个孝顺的孩子,今日我们也不会提及此事。”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舅母了?既然如此,此事更不能作数。要不然外人知道,还编排侯府仗势欺人,强娶珍珍表妹。外祖母的心意,我领了。我再不济也是荣昌侯,万没有沦落到要别人施舍的地步。舅母和表妹陪我娘再坐坐吧,我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胡氏不敢再说,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心里埋怨杜氏不顾娘家。
杜氏幽幽叹气,一脸的为难。实则心里不以为然,这个弟媳是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母亲也是糊涂,竟然容着弟媳胡来。
一思及娘家人,叹气都真了几分。
胡氏不甘心,“大姐,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你就由着侯爷胡来吗?”
“弟妹,咱们侯府的事情你不是不清楚,我哪里能做得了主?以前是楼儿他爹说了算,后来婆母掌权,再后来是楼儿当家。小事我还能说得上话,大事我可说不动。楼儿深受先帝器重,一向有主见,我是真做不了主。要不,你先带珍珍回去,我寻机再劝说一二?”
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
胡氏不情不愿地带着杜珍珍离开,看到侯府的富贵,不免又是一阵眼热。回到伯府后立马去了杜老夫人的院子。将侯府里的事情一说,杜老夫人气得直骂。
“真是儿大不由娘,别家的姑奶奶一个个拼着命帮衬娘家人。她倒好,恨不得没有娘家人。侯爷都这样了,他们还敢嫌弃我们伯府的姑娘。”
“娘,要是这次还不成,我们就没有机会了。”胡氏心里急啊,凭他们伯府现在的光景,女儿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杜老夫人耷着嘴角,有些看不上这个儿媳妇,“急什么?当年你大姑子能嫁进侯府,你女儿自然也可以。都是伯府的姑娘,万没有谁比谁金贵的道理。”
话虽如此,可杜珍珍只能说中等之姿,比起杜氏当年的宣京第一美人,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胡氏心一动,“娘,您有法子?”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