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萦起床洗漱后正在梳头,香芸便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个圆脸长相清秀的丫头,正是陈氏身边的芳露。
香芸一进来就与季萦禀道:“姑娘,太太屋里的芳露姐姐来了。”然后错身让芳露上前来。
芳露笑着屈膝给季萦行礼,嘴里道:“奴婢给姑娘请安。”
季萦抬手让她起来,笑着问道:“你一大早的过来,可是娘那里有什么吩咐?”
芳露道:“太太让我告诉姑娘今日是端午佳节,姑娘们不用去学里,也不必早早去请安了。等收拾着打扮了再一道去老太太屋里。”
季萦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回去告诉娘,就说我知道了。”
芳露闻言又道:“太太还说今日府里有客来,让姑娘精心着装扮了。太太说先前姑娘染了一匹淡黄色的料子不错,今儿个可以穿了那身衣裳去见客。”
季萦听了笑着道:“娘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今日也想着穿了那身去老太太屋里呢。”
芳露笑着点头,要行礼退出去时,季萦忽的想起了一事,道:“先等等,有一样东西你正好帮我给阿娘带去。”然后又吩咐香芸道:“你去将我放在床头的匣子取来。”
香芸点头进去了卧房,不一会儿就捧出个乌木黑漆描金的匣子来。
季萦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道:“这是我给娘绣的香包,里面的香料是我自个儿配的,有冰片,樟脑还有艾草等香料,正好今儿个戴了避秽防虫。”
芳露接了香包便闻到一抹细腻却又醇厚的香气,又瞧上面的刺绣精美非常,笑着道:“姑娘心灵手巧,太太见了必定高兴。”然后重新将香包放入匣子里,带着退出去了。
不用急着请安,季萦梳好了头发又慢悠悠用了早饭,陈妈妈才指挥着香芸和香橼两个将一会儿姑娘要穿的衣裳取来,伺候着她更衣。
换好了衣裳,季萦在脸上扑了淡淡一层蜜粉,又取了唇脂薄薄点在唇上,打量着梳妆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心里微微满意。
香芸看着季萦柔美的面颊眼里止不住的赞叹,笑着道:“姑娘真好看。”
一旁的香橼也止不住点头认同。
陈妈妈瞧见不由催促道:“快别耽搁了,还不快给姑娘佩上香包,一会子就要去老太太处了。”她说着亲手取了匣子里的流苏璎珞戴在季萦的脖子上。
这是前日里宋修远专门让人送来的,为的就是今日端午给女儿戴着玩。
这串璎珞是由四十九子滚圆白润的珍珠搭配着五色彩绳打的络子串了南红玛瑙和碧玺珠子做项圈,下端坠着一块色泽通透温润的羊脂玉玉牌,最底下是细细的银色流苏。
戴好了项圈又佩了香包,季萦最后又从匣子里取了串珍珠手串带上。
检查周身的装扮没有一丝遗漏后,季萦这才带着陈妈妈和香芸出了屋子。
一行人出了花照里,一路并未碰上其她人。她们顺着游廊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门口处遇上了刚出门的惊蛰。
惊蛰笑着给季萦行了礼,道:“六姑娘来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已经到了,正在花厅里说话呢,姑娘是这会儿过去还是………”
季萦道:“我先去瞧瞧祖母吧!”
她说着一旁的香芸忙替她打了帘子,看她和陈妈妈进去了才在门口与惊蛰说起话来。
季萦进了屋子,见老太太并不在外间,便让陈妈妈候着自己去了内室。
老太太已经更了衣,正在镜前让郑嬷嬷给梳头呢。一瞧见季萦,不由笑着道:“今儿这身衣裳颜色新鲜,萦姐儿穿着越发脱俗了。”
季萦走过去挨着老太太站了,才笑着道:“可不新鲜嘛,祖母瞧瞧,这便是我新染出来的颜色,还有这衣裳上的绣花便是您给我的香橙绣出来的。”
老太太顺着季萦的话,又细细看了两眼,才又笑着道:“嗯,不错,这衣裳正配我的小孙女儿。”
季萦听了抿着唇笑,然后看着郑嬷嬷已经给老太太梳好了头发,便从首饰匣子里拣出了个福寿绵长的簪子递给她。
等老太太收拾好了,惊蛰进来禀说三位太太和几位姑娘们已经来了,季萦这才和郑嬷嬷一人一边扶着老太太出了内室去了花厅。
季萦和老太太一出来,花厅里的众人尤其是几位姑娘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她身上。
文氏瞧瞧其她几位姑娘,又瞧瞧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季萦,笑着道:“娘,您瞧瞧咱们家的姑娘,一个个娇艳的跟朵花儿似的。尤其是咱们六姑娘,更是出落的不落俗尘。这满京城的人家,谁家能有咱们家姑娘这样的好相貌。”
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季萦的头发,笑呵呵的道:“她们女孩儿家就要这样打扮的鲜艳才好。”
大姑娘瞧着季萦的那张漂亮的清新脱俗的脸颊,不由咬了咬唇,心里划过一抹怨念。她今日是刻意打扮了的,大红色的刻丝撒花云缎衣衬得的她脸若朝霞,气质端庄。可惜她的相貌随了大太太顾氏,仅是清秀,因此衬在一众姐妹中并不显眼。
除了大姑娘,宋府的其她姑娘身份都不及她和季萦贵重,因此便是用心打扮了周身饰物也是及不上她们两人的引人瞩目。
再剩下的表姑娘谢意尔,今日穿了件苏绣月华锦衣,下身是纯面撒花百褶裙,颈间带了个镶宝金项圈,俏丽若九秋之菊。
宋毓琴环视了一圈,见除了季萦便是自家女儿最为出色,她不由喜上眉梢。
有丫头端了粽子摆在桌上,顾氏招呼着大家尝一尝。又亲自给谢意尔夹了一个在盘子里,道:“姑娘尝尝咱们北边的粽子,这是包了红枣的甜粽,与南边的咸粽口味略有不同。”
谢意尔笑着道:“谢谢大舅母。”然后小口的尝了一口道:“这甜口的粽子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我很喜欢。”
顾氏闻言,笑得一脸慈爱,道:“你吃得惯便好。看来咱们意尔的口味是跟了舅家了,以后留在这京里也不怕吃不惯。”
听了她的打趣,谢意尔不禁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宋毓琴听见她这话又瞧见女儿的神色,面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
而陈氏的余光扫过她们,眼里却划过一抹暗芒,然后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了并未有人瞧见。
厅里众人一边吃粽子一边说起南北两地的端午习俗来。
谢意尔言笑晏晏,说起江南端午时赛龙舟的盛况,让大姑娘等人都听得向往不已。
五姑娘听完好奇的问道:“我听说每年端午的龙舟赛,江南还出过撒金箔的奇闻。表姐,这可是真的?”
撒金箔?
众人并未听过此传闻,因此也都有些好奇起来。
谢意尔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解释道:“这是去年的事了。去年端午节赛龙舟,苏州盐商黄家的公子出资资助了一条龙船,言说若能得了第一便赏船上的参赛者每人黄金百两。后来他的那条船果真得了第一,他便让人抬了一箱子金箔洒在河里,让船上的人下水去捞,谁能捞到就是谁的。”
五姑娘听了,不由唏嘘道:“都说江南盐商豪富,果真名不虚传。”
季萦道:“人不可一日无盐,江南盐商把持民生重利,其家暴富是常人不可想象的。不过这种在河里洒金子的手段该是那些纨绔子弟哗众取宠,相互攀比的手段。”
谢意尔笑着点头道:“六妹妹说的不错,江南大富家之家极多,相互攀比不足为奇,每年都有奇闻逸事传出。”
四姑娘却蹙眉道:“前日里我还听说去年江苏发了大水,哀鸿遍野。那些遭了水灾的人家卖儿卖女,可这些个富户商贾却搜刮民脂民膏,不思为民请命为君分忧,反而奢靡成风,真是该杀。”
她张口便是打打杀杀,未免戾气有些重。再说她一句话便说尽了天下间的商贾,如三太太文氏这样出身富商之家的女子对她的说辞就有些不适。不过到底是长辈,不可能亲自下去与她辩驳。
倒是五姑娘接口道:“四姐姐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了,天下间的商人也不都是不好的。那些豪富之家,大都是祖上挣命积累的钱财,到了儿孙这辈日子才能阔气些。”她说着又嗤笑一声道:“不过是往河里撒些金子罢了,人家撒的也是自家的钱财,即便是奢侈了些,只要人家拋费的起,又与旁人何干?”
四姑娘脸上划过一抹不认同,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再未开口。
旁边的大姑娘道:“五妹这话却是不错,祖宗积累家业可不就是为了荫庇后辈么?若家有积累,儿孙们反而过的缩手缩脚倒还要遭人耻笑了。”
大姑娘一下定论,五姑娘就得意的笑了笑,其余人见此也就不再开口谈论此事了。
这边姑娘们又随意找了话题相互讨论,老太太和三位太太并不插言,只笑眯眯的听着她们说话。
不一会儿,惊蛰就从门外进来,给几位主子屈膝行了礼,禀道:“老太太,前院的人传话说肃王府上的世子爷来咱们府里拜会。这会儿已经去了老太爷的书房,一会子便过来给您和几位太太问安。”
老太太点头表示知道了,惊蛰下去后,屋里众人面色各异。
“世子爷来了?”文氏首先出声,边说便笑着瞧了陈氏一眼,揶揄道:“二嫂,咱们待会儿可要仔细瞧清楚了。”
陈氏笑着嗔了文氏一眼,旁边的顾氏吩咐大奶奶姚氏再打发了小丫头去看看人进了垂花门没有。柏氏闻言看了陈氏和宋毓琴一眼,见陈氏面色从容,而宋毓琴面色却隐有些激动,她微敛了面上的异色重新露出得体的笑容。
姑娘们这边,大姑娘死死盯了季萦一眼,紧接着眼里划过一抹愤怒和蔑视。她的情绪起伏不定,自然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谢意尔在听到惊蛰的禀报时双颊微红,捏着锦帕的手指紧紧攥住的样子。
离谢意尔最近的二姑娘瞧见她这一举动,眼里不由划过一丝狐疑。五姑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三姑娘四姑娘还有七姑娘俱都是刚回京城,对早有耳闻的肃王府的人自是好奇不已。
季萦坐在老太太身边居高临下,一眼就扫尽了底下几位姑娘的神情,在瞧见谢意尔时不由有些意外的微挑眉头。
等她再准备细瞧时,大奶奶姚氏得了小丫头的信,禀报道:“祖母,世子爷已经进了二门了。我带几位妹妹避一避吧。”
等老太太点头后,季萦等几位姑娘便起身避到了一边的屏风后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