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瑜愣愣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奇怪。他便有些恼, 老子不吃醋, 你踏马制造醋给老子吃, 甩脸色给老子看,现在老子为了哄你高兴,放下身段吃醋了,你又摆脸色。
“陛下, 莫非真让哪个小妖精迷了眼?”他假装借着醉意起身, 手探进殷瑜的衣裳上,凉凉的手让殷瑜打了个寒颤。
他轻笑着:“让臣来感受感受,陛下的心跳的快不快?”
“哎哟,怎么跳的这么快?”他眨眨眼, 故作迷茫,“这是为哪个小妖精跳的那么快呀?”
见殷瑜还愣神, 他不等殷瑜回答,自己先噗嗤噗嗤笑出声来,指着殷瑜的眼睛:“陛下的眼里是臣, 这心也是为臣而跳。”
好羞耻的情话,这大白天的, 也就是借着醉意才敢说出来。饶是如此,裴质的耳朵也有点烫, 他等着殷瑜接过主动权。
在这方面上, 殷瑜向来是不认输的, 而且学的很快。
但是这一次殷瑜没有接过重任, 反而在他含笑注视下,移开了目光。
竟然移开了目光!这意思是,殷瑜的眼里不是他?
裴质立马炸毛了,他瞪了殷瑜一眼,自己坐下来用膳。自打殷瑜睡了薛美人之后,自己心虚,只要他说话一大声,殷瑜都害怕,这会他都瞪眼了,殷瑜居然跟没事人似的,也跟着坐下来,还把他喜欢吃的鸡爪子也抢了。
宴席不欢而散。
*
午后,殷瑜去东暖阁批折子。裴质躺在床上吃了块点心,跟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感觉殷瑜没那么喜欢我了,你看见吃饭时他看我的眼神没,以前那眼神跟小鹿似的,都带着湿漉漉的光,现在那眸子跟臭水沟似的,看不清里面到底装了啥。”
系统无所谓道:“他不掉快乐值,就说明没事。”
“也是,如果他不喜欢我了,肯定会掉快乐值。”裴质坐起来,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可能我是最近太胖了,他没那么喜欢我了。我得起来动动。”以后不能全靠小马达了,得多走走。
他刚下床,蹦哒了两下,蕊溪进来了,手里托着个漆盘。
“宫里槐花开了,这还不到季节,就储秀宫那边有两棵树开了花。宫人们采了,做了槐花饭。给主子们尝尝鲜。”
裴质拿起来勺子尝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却有些欠了火候。
“可还有没做的槐花?”
“应该还有一些,怕陛下尝了还想吃,备着呢。”
裴质漱了漱口,吩咐:“把剩下的槐花给薛美人送过去。他在家冷宫也不能闲着,让他做好了往东暖阁送过去。”
“是。”宫人很快下去传令。
裴质等人走了,赶紧出门,跑到冷宫自己接了自己的懿旨。
他把槐花和面搅拌,上锅蒸熟,在盘底铺一层槐花蜜,将槐花饭铺好,在槐花饭上再浇一层花蜜,上面放两片薄荷叶。
宫人看的眼睛都直了,明明没有太特别的烹制,怎么薛美人做出来的饭就这么香?
*
东暖阁。
殷瑜批着折子,分神听暗卫的禀告。
“德妃娘娘回了自己的寝宫,便一直在休息。”
“楚昭仪也一直在睡。”
“薛美人做了槐花饭,打发宫人往这边送呢。”
“皇后娘娘一直在吃,就没停。”
“越才人在锻炼身体,举千斤顶呢。”
“卢选侍看了一天的书。”
殷瑜抬手,几个暗卫依次退下。他捏了捏眉心,沉眉思索。
根据暗卫的情报看来,裴质果然是有分、身的,而且这些分、身都能各自活动。
那他该怎么确定哪个是本体?
为了尽快逮住人,他只能用些手段了。殷瑜挑眉,配置你可别怪朕,是你欺骗在先。
*
薛美人做好槐花饭,遵照皇后的懿旨,将饭送去东暖阁。殷瑜收了,正准备要吃,宫人在外道:“皇后主子来了。”
“宣。”
裴质快步进去,生怕槐花饭凉了,一边走一边爽快笑道:“陛下,臣让薛美人亲自下厨给您做了槐花饭,臣也来您这儿蹭吃。”
他进去时,殷瑜已经坐到了桌前,面前摆了一盘槐花饭,只有一双筷子。他便吩咐宫人再去拿一双碗筷。
平时殷瑜很是宠着他,他要什么给什么,甚至还会亲自布菜给他。
但是今日,当他吩咐了宫人,要坐下来时,殷瑜却拒绝了:“这槐花饭不多,朕自己吃尚且不够,皇后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裴质震惊,眼睛都瞪圆了。殷瑜看了,心里受用,他就是要欺负裴质,把人欺负哭了,他就高兴了。
然而裴质只是震惊,不恼,反而很高兴:“薛美人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原来陛下你如此喜爱,那臣以后多嘱咐他给陛下烧饭。陛下吃着高兴吗?”
“……”殷瑜不是眼馋这点美食,他是想气、皇后啊!
殷瑜咬牙,暗暗劝自己狠下心,继续打击:“朕不让你吃,是因为你最近胖了不少,你看看你,脸都圆了一圈,可还有一点点清秀模样?”
裴质不屑撇嘴,再清秀你不也看不着吗?“那臣就尝一口,行吗?”裴质可怜巴巴地问。
“可以。”殷瑜接过宫人后面特意送来的勺子,舀了一勺,亲自送到裴质的嘴边,裴质乐呵呵一口吃了。殷瑜将勺子放到桌上,另拿了个勺子用膳。
裴质坐下来陪着他吃,眼巴巴地看着,希望殷瑜看他如此可怜,能心疼他几分,再让他吃一口。他自己这手艺啊,简直完美!
殷瑜丝毫不怜悯他,反倒说起薛美人来:“性子是个好的,烧饭的手艺也不错,又承过君恩了,在冷宫待着不合适,该给他放出来了,找个时机,把位份也给他晋升了。”
这会,裴质才感觉出殷瑜的不对劲来。薛美人一向是殷瑜的阴影,是不可言的人,这会殷瑜反倒主动提出要放薛美人出来。
难道殷瑜还在试探薛美人跟他是不是一个人?
裴质不动声色地点头答应了。见招拆招吧,若殷瑜还是没有消除了疑心,他就再想法子。
他偷偷叹气,他都唱了那样一出大戏了,殷瑜居然还怀疑他。
“皇后,朕还有折子要看,你先回养心殿吧。”
“啊?”裴质觉得殷瑜今日怪怪的,对他竟然有几分冷淡,他犹豫着起身,“要不,臣在屏风后陪着您?”
殷瑜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必,朕想专心批折子。你回吧。”
裴质只得出来。在抄手游廊,将路上的一颗石子狠狠踢飞了。他就算再大大咧咧,也感受到了殷瑜待他的不同。
他仔细回想了今日与殷瑜相处的大事小事,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难道今日在御花园,他几番与殷瑜斗气,惹恼了殷瑜?
那倒也有可能,他以后还是收敛些吧,毕竟殷瑜是皇帝,发号施令惯了,一下子不适应被他欺负,他可以慢慢调、教。
还没走到养心殿,裴质忽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滚,竟是半分也等不及了,他让宫人在远处等候,自己踩着小马达回了养心殿,跑净房解决一通。宫人们那边,自有“皇后”再带着回来。
在净房斗争许久,裴质刚走回正殿,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肚子又是一阵难受,不得不又跑回净房。
如此来回几次,他腿都软了,走路都得扶着墙,肚子却还是不消停。
*
东暖阁。
暗卫翻窗进来,跪地道:“各宫的主子都没什么事,只有皇后娘娘不舒服,让宫人去太医院拿了治疗腹泻的药材。”
都没事?殷瑜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问暗卫:“他吃了药,能立刻治好吗?”
“陛下放下,臣给您的是最厉害的腹泻药,只要沾唇,就足矣让那个人跑上一天的茅房。即便吃药调理,也不可能立马就治好。”
“甚好。”殷瑜起身,“摆驾储秀宫。”会会那个还没有见过真面目的卢选侍。
*
这边裴质拉的眼冒金星,仿佛去了半条命。他好不容易趴在床上,缓了半刻钟,只觉得腹内又是一股翻滚。他实在是起不来了,问系统:“有没有读者大大砸雷,求不闹肚子了。”
系统无情嘲笑他:“你以为读者大大的地雷是让你这么用的?没有!”
“我要死了。”裴质扶着床,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
还没迈出第一步,他突然听系统道,“陛下去找卢选侍了。”
“这个点,他是又要去临幸卢选侍?”裴质崩溃,摆手,“我不去了,让他跟那个没有灵魂的‘卢选侍’睡觉吧,我根本走不到储秀宫。即便能走到,我也快死了,服侍不了他。”
系统看他是真的罢工了,赶紧安抚说:“你就过去应付一下,他见你不舒服,难道还能强行赖在你那儿不成?”
“可我现在真的想去解决三急。”
“别傻了,你肚子都空了,现在也就只是难受罢了,忍忍。”
裴质忍着难受,启动小马达,进了储秀宫,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净房。他从净房出来,殷瑜已经在正殿坐着等他了。
“给陛下请安。唔……”裴质这会肚子又胀又难受,他跪下行礼时动作太大,差点没放出一股不和谐的气体来。
“你怎么了,瞧着脸色苍白,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殷瑜盯着那一模一样的脸蛋,舌头舔了舔下唇,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一个人啊。
殷瑜玩味的眼神仿佛钉在裴质脸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揉了揉肚子,决定坦白交代,希望殷瑜能体谅他,赶紧走。“臣晚膳不知吃了什么,肚子难受的厉害。臣是服侍不了陛下了,请陛下移步去别的宫里。”
殷瑜心道,卢选侍晚膳只用了两个小花卷,一碟素菜,一碗白粥。这些菜都是卢选侍的小厨房做的,再干净不过。所以卢选侍不可能是自己吃坏了肚子。
而且他一直派暗卫盯着各宫,在他来之前,卢选侍肚子一直好好的,半个时辰前,甚至还舞了会剑。
殷瑜勾唇,所以见他的都是本体吗?在宫人面前的可能是本体,也可能是分、身。这也就能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这些妃子从不同时来见他。
“陛下,恕臣冒犯。”裴质突然快速说了句话,打断了殷瑜的思路。
殷瑜刚张开嘴,问:“冒犯什……”
噗——
一股味道在殷瑜鼻尖和嘴角蔓延开来,殷瑜闭上嘴,感觉不对,又跑出去连吐了好几口气。他恶狠狠回头,就见卢选侍趴在门槛上,手抓着门,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卢选侍伸手有气无力地召唤他:“陛下,来呀,来呀……”
殷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无奈道:“行了,回去歇着吧。朕派御医给你送副调理肠胃的药,记得吃。”
说罢,扭头走了。
卢选侍还在后面唤他:“来呀,扶我起来,真的没力气了……”
*
出了储秀宫大门,殷瑜叫来暗卫:“这药太狠了,你快去想办法把解药让他吃下去。”再过一会,裴质一条妖精命都得搭进去。
暗卫犹豫道:“不用吃解药了。按理说,吃了药的人,会闹上好几日的肚子,然后才会出几日虚恭,出完虚恭便好了。可能皇后主子只吃了勺子上沾的那点,不多,所以现在已经开始出虚恭了,想来过不了今晚就好了。”
殷瑜让他退下,吩咐宫人,抬着他去见德妃。
他琢磨,这会裴质最想扮的应该就是德妃了,可以虚弱地躺在床上。他不打算为难裴质了,今晚就陪着“体弱多病”的德妃吃吃药,睡睡觉。
到了德妃那儿,不赶巧儿,许望北也在。德妃白着一张脸坐着,听许望北在那儿大放厥词。
“臣怎么能去给裴亦当副手呢,咱们家什么身份,凭什么臣要听他的?娘娘,您去求求父亲,求求陛下,饶了臣吧,哪怕让臣去做个洒扫的小童,臣也不去给裴亦当副手,听他使唤。”
殷瑜一脚迈进来,没好气道:“既然你想当洒扫的小童,那就去裴亦的院里当一年下人吧。”
许望北怕的要死:“陛下饶了臣吧,臣宁愿死也不去伺候裴亦。”
殷瑜冷哼一声,没再搭理许望北,把目光移到了德妃身上。他一看德妃,德妃便坐直了身体,强忍着难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殷瑜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的小妖精,欺负个差不多就行了。
他挨着德妃坐下来,手贴到德妃额头,摸了一手的汗,他不悦问 :“既然不舒服,在这儿坐着干什么,赶紧去床上躺着。”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扶德妃。许望北难得一次有眼力劲儿,也跟着搀住德妃的另一条胳膊。
德妃肚子里仿佛酝酿了一场大风暴,只要稍动一动,便有可能排山倒海的出来。他本来就想坐一坐,把这两个祖宗熬走,没想到殷瑜竟然要来扶他上床。
“不必……”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出了个响亮的虚恭。
他立刻抬头看向殷瑜,殷瑜拧着眉,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味。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咆哮而过,卢选侍已经在殷瑜面前闹过肚子了,如果德妃还闹肚子,殷瑜这个疑心病肯定又要犯了。
德妃无论如何,也不能闹肚子。
他下定决心,抬手狠狠扇了许望北一巴掌。
许望北一脸惊诧,不等许望北开口,德妃赶紧责骂道:“放肆,陛下面前,你怎么能如此有失体统?”
许望北:“……”
殷瑜:“……”他侧过头,假装是受不了这臭味,其实是憋不住笑了,背过身赶紧忍一忍。他的裴质,怎么能这么有趣?
“德妃,去床上歇息吧。”殷瑜再次扶德妃起身,他的小可爱,还是歇着吧。
然而这一扶,又扶出个虚恭来。
许望北赶紧举起手,想证明这次不关他的事,但是德妃比他反应更快,立马又扇了他一巴掌。
德妃神色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和沉痛,指着许望北的鼻子骂:“你这是御前失仪,真是个扶不起来的玩意。”
许望北:“……臣还是走吧?”
“不许走。”德妃面上呵斥的越发严厉,实则都快哭了。他不敢放许望北走哇,这家伙走了,再出虚恭,难不成嫁祸给殷瑜?
殷瑜此刻倒有些怜爱许望北了,他一把将德妃打横抱起,德妃惊呼一声,虽然动作大,但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再闹出来。
德妃松一口气,窝在了殷瑜怀里,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半点力气也没了。殷瑜给他盖好了被子,让宫人在他肚子上放了个汤婆子暖着,亲自坐在屋里,命宫人去叫御医给德妃煎药。
到底不放心御医的药,德妃虚弱道:“陛下,臣身体不适,老毛病了,皇后主子给臣开过药方,让宫人照此方煎药便好。”
知道裴质这腹泻的毛病马上要过去了,殷瑜让御医给煎药,也只是补气血的药罢了。他从宫人手里抢过这张德妃从自己袖子里掏出的药方,拿近看了看,并不是温补的药材,都是猛药,看来是裴质给自己开的治腹泻的药。
他不想让裴质吃这副药,又忍不住想欺负裴质,故意道:“朕记得上次你说,皇后的药方,你吃着身体越发不好了,依朕看,不如不吃他的了,还是按御医的方子煎药吧。”说着,便要把写着药方的纸放在烛火上烧了。
德妃大惊:“陛下,别别别……”
殷瑜又收回手,佯作诧异:“怎么了,难道你因为惧怕皇后,知道这药不好,也要勉强自己去吃?朕可不许你虐、待自己。”
“不是。”德妃艰难解释,“皇后这药,起初臣觉得不好,那是不懂分辨。如今知道那是顶好的药方,求陛下赶紧让宫人给臣煎一副。”
殷瑜摇头:“什么起初如今的,好便好,不好便不好,你瞧瞧你如今,消瘦的可还有个人样没有?”
许望北惊恐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明明是胖了,怎么就消瘦了?
德妃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殷瑜偏偏不管他,还当着他的面儿将方子烧了。他绝望地躺在床上,自暴自弃,在被子里自由地出虚恭。
臭死他自己算了。
“许望北,你私闯坤宁宫的事,朕可没跟你计较完。你还是去给裴亦当洒扫小童吧。”
德妃虚弱道:“陛下,他跟皇后不可能有什么的,请陛下放心。”
“为什么不可能?”殷瑜追问。
德妃只觉得自己在濒死边缘了,他感觉可能自己瞳孔都散了,“临死前”大概脑子也糊涂了,他脱口而出:“因为许望北跟裴亦有一腿。”
殷瑜:“……”
许望北这次更是惊掉了下巴,他顶着两个巴掌印的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小弟。“臣没有,臣跟裴亦是仇家,不共戴天的那种。”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解释,殷瑜是听不进去了。他让许望北退下,亲自倒了杯热水,到床边扶起德妃,喂他一口口吃下。
“陛下不用照顾臣……”德妃一心想让殷瑜赶紧走。
殷瑜笑问:“那你让朕去哪儿,回养心殿,还是去找越才人?”
德妃猛地惊醒,对哦,把殷瑜赶走了,他还得打起精神来扮成他人,再接一次驾,再为他的肚子做一次掩饰。
“陛下还是陪着臣吧。”
“为何这会儿又不要朕走了?”
德妃找借口:“一听陛下要去别人那里,臣心里可不好受。”
今晚誓死要将殷瑜留下来!他抱住殷瑜胳膊,强行煽情,“臣这副样子,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陛下从不在臣宫里留宿,今日破例一回可好?”
殷瑜定定地望着他,眸色深的像是没有星星的夜空。德妃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像是看进了一个没有底儿的深渊,无穷无尽地往下坠落。
“好,今晚朕歇在你这里。”
德妃立刻眉眼弯弯,抱着殷瑜的胳膊,闭上了眼睛。他累的实在顶不住了,几乎是立刻便进入了梦乡。
殷瑜轻轻将他抱到里面,给他换了床干净的被子,等他不再皱着眉头,知晓他不再难受了,殷瑜这才躺下来,侧过身,捏了捏他的耳垂。
“这次就放过你了,小可怜,你不是妖精吗,怎么身体这么弱?道行不够,还敢来人间作妖?算了,让你歇几日,再同你玩。”他笑着亲了亲裴质的脸颊,也跟着沉沉睡去。
*
第二日德妃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灰儿端了水给他漱口,把饭端到了床边。
裴质没什么食欲,勉强吃了两口。灰儿却很高兴,一个劲儿地笑。
“你笑什么?”
灰儿拍拍手,外头侯着的宫人呼啦啦全涌了进来。宫人们一起给德妃磕头,喜道:“恭喜娘娘得陛下宠爱。”
裴质:“……”这么羞耻的事情有什么好恭喜的?
而且昨晚他跟殷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盖上被子睡觉,睡醒人都不见了,还恭喜呢!
“娘娘。”灰儿起身,劝道,“奴婢可让人准备鞭炮去了,这可是咱们宫里的大喜事!最好立马让所有人都知晓,娘娘也好扬眉吐气。”
“就是就是,皇后可没少欺负咱们宫里,主子您得了盛宠,以后咱们还能再受他们欺负不成?”
“是这个道理。”
“鞭炮准备好了。”
“……”
裴质头疼,感觉羞羞的。但是他转念一想,殷瑜可能现在还怀疑着他呢,他得赶紧走后宫人设,让后宫热闹起来,好打消殷瑜的疑心。
“放,捡长挂的鞭炮放。”裴质咬牙,脸面不要了,打消殷瑜的疑心才是头等大事。“不但要放鞭炮,再派几个宫人敲锣打鼓的串宫,务必把这事闹的越大越好。你们出门,也要抬头挺胸,看见其它宫的宫人,要把鼻孔牛上天去。但是切记一点,不许动手。”
“是。”
*
东暖阁。
午膳没什么胃口,殷瑜就要了碗汤圆,兴致缺缺地吃着。暗卫突然过来,脸色复杂,犹豫半响,才将事情给殷瑜说明白了。
殷瑜到喉咙的汤圆猛地又吐出来,他太过惊讶,以至于下意识重复暗卫的话:“德妃娘娘正在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被陛下临幸了。”
被人睡了这种事要拿出来大肆宣扬?
殷瑜头都大了,他还想着让裴质歇几日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上赶着自己找起事来了。他哭笑不得:“让他们赶紧回自己宫里,不许在宫里乱窜。这成何体统?”
“是。”
殷瑜把汤圆碗放下,更吃不下饭了。他站起身,小瘦子立刻躬身问:“陛下要摆驾何处?”
“养心殿,看看皇后去。”
小瘦子劝道:“陛下,德妃这事正在宫里热闹着呢,皇后主子脾气可不好,您这个时候上赶着去干什么呢?不如缓一缓再过去。”
殷瑜心道,为什么德妃要这么热闹,就因为要给皇后和其他妃子戏份!如果他不去,皇后吃味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他倒是要去看看,裴质这场唱给他看的戏,到底想怎么演下去。
*
养心殿。
“陛下来了。”蕊菊匆匆忙忙在门口喊了一声。裴质本来还坐在桌边吃点心,闻言,立刻扔下点心,跑到床上,面朝里躺着。
殷瑜进来,让宫人都退下。
“皇后,怎么也不来迎接朕?”殷瑜坐到床边,将裴质掰过来,看到裴质眼角无比晶莹的那滴眼泪,他额头的青筋暴了暴。
“皇后怎么哭了?”
皇后坐起身,肩膀一扭,从殷瑜的手里挣扎出来,看起来就是一副暴怒的模样。
“臣没哭,臣就是气,陛下曾对臣说只喜欢臣和越才人,当时的坚定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如今还不到半年,陛下就夜夜宿在他人床上,让臣心里如何能好受?”
想起来这茬,殷瑜更气。当时他为自己喜欢上两个人而感到愧疚、自卑,不知多痛苦。这家伙尤其可恶,肯定一边听着他的痛苦,一边转过头就要偷笑他。
殷瑜越想越气。他冷下脸,质问皇后:“皇后认为,朕作为一国天子,难道只有皇后一个人,才对吗?”
“但是陛下您不也一直认为只能爱一个人吗?”
“朕当时想不开,现在想明白了,朕是皇帝,拥有三宫六院难道不是很正常吗?他们既然是朕的妃子,被朕临幸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裴质本来只是装模作样,可现在听了殷瑜的话,也真的恼了。
他坐起来,怒道:“那陛下你去睡他们好了。等会臣就去满宫放鞭炮,庆祝陛下雨露均沾。”
殷瑜点头:“好好,好的很!”说罢,甩袖子恼着,但是没走。
裴质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念完殷瑜居然没有主动寻求和解,他又默默在心里说“三二一”,希望殷瑜能像以前那样没话找话。
但是殷瑜这次并没有接话,而是一直背对着他。他有些害怕了,坐起来,垂着头一言不发。
两人各自呆坐了会,裴质心里越来越慌,他暗暗想,难道殷瑜真的不喜欢他了,还是真的像殷瑜说的,突然觉得皇帝后宫三千才算正常。
如果殷瑜真的只将他当作、爱人中的一个,那他会果断离开。任何人,哪怕是他爱的人,也不能改变他的底线。
裴质此时钻了牛角尖,越想越绝望,他气呼呼要站起来走人。殷瑜却开口了:“你这宫里摆设真丑,想让朕回来歇息,好歹把这里收拾一番。”
还是熟悉的殷瑜,熟悉的气话。
裴质不由得暗松一口气,他是真怕殷瑜变心。他赶紧接话,故意道:“这又不是臣宫里,这是您宫里,丑也不怪臣。”
“怎么不怪你,你也是这宫里的主子啊。”殷瑜理所当然道。
裴质心里舒坦些,气道:“陛下也可以让德妃他们住进来,他们品位高,正好能帮您收拾养心殿?”
殷瑜摇头,你们品味都一样。他虽自己心里也有委屈,但又舍不得惹裴质生气,只能先妥协:“他们如何好,朕都是不稀罕的,朕只喜欢皇后一个人。”
“越才人,陛下不喜欢了?”
殷瑜故意逗他:“越才人如今越来越胖,肚子上都是肥肉,朕如何受得了?朕不喜欢他了。”
裴质大骇。他悄悄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呜呜呜,特别多!他偷偷坐直身体,憋住气,把肚子上的肉肉收了回去。
“越才人近来越发的胖,他哪儿像皇后你呢,吃什么都不胖。”说着话,殷瑜的手突然伸到了裴质的肚子上。
裴质:“……噗哈哈哈哈,陛下住手,臣受不得痒。”
殷瑜哪儿能轻易放过他,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方才的不愉快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夫夫二人在床上你闹我笑着,蕊菊忽然进来。
“主子,咱们宫里的凤头钗不见了。”凤头钗是皇后独有的饰品,因裴质是男子,故而从未带过。但属于皇后的东西,哪怕不带,也只能在皇后手里放着,他人都用不得。
蕊菊哭道:“今日只有德妃娘娘身边的灰儿,来给皇后主子请过安,送了德妃宫里的点心来。凤头钗肯定是被他拿走了。”
殷瑜心道,怎么还没唱完戏?凤头钗丢了,怎么严重的戏,皇后也真是敢安排。也不想想之后怎么收场,难不成还能处置一个宫妃不成?这会安排的爽,一会看收场的时候怎么哭。
“灰儿来过?”皇后神色迷茫。
蕊菊指着桌上的点心道:“这点心就是他们送来的呀。奴婢不是叮嘱您,不能吃他们送的东西吗?咦,您怎么吃了好几块?”
“……”这妹子心直口快的。他这还装着病呢,说这个做什么。
殷瑜心想,德妃也是裴质,皇后也是裴质,互相吃块点心能如何,难不成他还会给自己下毒不成?
正想着,裴质忽然抱住肚子,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喊痛。
他不耐烦地朝裴质身上轻轻打了一下:“别闹了,德妃善良无害,怎么会在糕点里下毒?”
蕊菊听了,哭的更急,一个劲儿地磕头:“陛下莫被德妃娘娘骗了,养心殿今日只来过灰儿一个外人,不是她拿的还能有谁?娘娘吃了他的点心,如今痛成这般,求陛下给娘娘做主。”
殷瑜又拽裴质:“起来,别闹了,点心还能毒死你不成?”皇后也没少从德妃宫里拿吃食,哪次出过问题?
不管殷瑜怎么说,裴质都不再说话,连痛都不喊了,只蜷着身体在床上躺着。殷瑜吓唬他:“再闹朕就走了啊。”
裴质还是不说话,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殷瑜以为他在偷笑,起身要走,袖子却被裴质拉着。他低头,看见裴质拉着他的手指,用力到手指泛白,却还是没什么力道。
“皇后!”殷瑜失声喊了一句,他马上将裴质翻过来,果然见裴质脸上都是冷汗,死死地咬着下唇,已经将下唇咬破,血顺着嘴角往下流。裴质的身体用力蜷缩着,无论殷瑜怎么给他揉,裴质都没办法放松。
殷瑜将手伸到裴质嘴里,让他咬着自己的手,急传御医。蕊菊也吓坏了,跪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御医进进出出,讨论怎么医治皇后。
殷瑜的脸色越来越白,高声质问御医:“他到底如何了,你们不要一直商量,赶紧拿出方子来。”
“陛下息怒。”陈尝草道,“皇后所中之毒,实在凶险,臣等不曾见过,因此也不敢贸然用药。但是臣有主意,或许可以救皇后。”
殷瑜听到“凶险”二字,脑子“轰”的一声,整个人仿佛七魂丢了六魄,呆呆地望着陈尝草。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殷瑜用手掐自己大腿根,靠着疼痛,才勉强保持镇定。
陈尝草道:“皇后主子是神医,臣等尽力把皇后主子唤醒,让他来开方子,或许还有一救。单凭臣等,实在不敢说能万无一失。”
殷瑜咬牙:“好。”
臣尝草上前,拿手那么长的银针,一口气在裴质脑袋上扎了二十多针。裴质痛的伸展四肢,又很快蜷缩起来。
“皇后主子,醒醒,快醒醒。”陈尝草说着话,又是几针扎下去,裴质疼的直哆嗦。
见状,殷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了,他紧紧握着裴质的手,恨不得替裴质受了这份苦。
*
裴质痛的迷迷糊糊,他忽然听见有人唤他,他大口呼吸,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努力半响,才听清楚谁在跟他说话。
是系统。
“恭喜撒花评达到750个,可以触发穿越通道真奇妙机关。请问是否要触发。”
裴质只求不痛,他赶紧“嗯”了一声。
“恭喜触发成功。”
随着这一声,裴质只觉得痛感忽然没了,他还来不及惊喜,忽然开始天旋地转,不知道转了多久,再一睁眼,面前蹲着个严肃的胖娃娃。
这是小殷瑜。
裴质乐呵呵戳他脸颊:“小陛下,你好啊。”
小殷瑜狠狠拧眉,稚嫩的面容带了几分严肃,但是声音软萌萌的,完全没有威慑力,他道:“你是要来收养我的愉太妃吗?”
“啊?哦,是是是。”
“本殿下不跟任何人走,殿下自己住这屋哦。”
裴质偷笑,小殷瑜怎么这么严肃,他继续戳小殷瑜的脸:“你长大了,会跟人一起住的,不能一个人睡一屋。”
“为什么要跟别人一起住,我可是殿下!”
“因为你会有喜欢的人啊,到时候你肯定会想跟他一起住,永远不分开。”
小殷瑜摇头拒绝。
裴质环顾他住的屋子,虽然不破,但几乎没什么摆件,看着也十分简陋。桌上摆了一盘点心,看着颜色怪怪的,他见小殷瑜拿起来要吃,便赶紧抢过来:“小孩子吃坏东西,容易拉肚子,我先帮你尝尝看坏了没有?”
他吃了一口点心,味道有些怪。
不是坏了,是太熟悉了。这不正是他刚才在等殷瑜时,吃的那种点心吗?
他赶紧吐出来:“这点心有毒,不能吃。”
“这点心没毒。这是特殊的一种药草,只有吃撑了的人,再吃它会腹痛。但是平时吃都没事哦。”小殷瑜拿起来一块,放在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吃撑了,吃撑了,吃撑了……
裴质默念着这几个字,再醒过来,是殷瑜焦急的目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直往他脸上砸。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殷瑜的眼泪。
“他要是死了,朕让你们全给他陪葬。”殷瑜的声音都哑了。
裴质心道:求不急,求淡定。
一会殷瑜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第一个先砍了他?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