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这个红绸挂在那边。”
“好好好,停, 对,右边再高一些,就一点儿!”
这日一早, 谢笙就被外头忙乱的声音吵醒,他难得没直接叫了捧墨进门, 而是自己穿了鞋, 稍稍开了窗,去看嬷嬷满脸喜气的叫人布置院子。
这年头红绸红纸的染色工艺不达标,在外头放上一日, 红色便没刚拿出来时那么鲜亮,所以即便是有些麻烦,李氏也想给自己儿子最好的婚礼, 自然便只能叫下人在今日早晨再布置了。
按着本朝婚俗, 新郎要上午出发去女方家中用午饭,同时也要将前一日拿出来晒过的凤冠霞帔一道带去,让新娘换上。
等中午过后,女方宴席结束,新娘梳洗打扮齐整, 按路程远近决定何时启程, 一般婚礼都在酉时左右正式开始。
酉时,已是黄昏,这时候可不是什么黄昏逢魔时刻, 而是阴阳交替之时。
婚礼或者说昏礼,是对新人美好的祝福。
“哎呀,少爷您什么时候醒的,”嬷嬷很快发现了谢笙的存在,“捧墨,捧墨上那儿去了,少爷都醒了,他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捧墨捧着一干梳洗用具,并一件新衣赶了来。
谢笙的礼服其实就在屋里挂着,不过现在还没到换上它的时候,捧墨便取了一件新衣来,为谢笙换了,谢笙还要先去前头和父母兄嫂一同用饭。
等用完饭,谢笙就接到消息,说是朱皇后到了,谢笙等人赶忙亲自出来迎接。
朱皇后下车时瞧见这阵势不由笑道:“我今儿就是来蹭个喜气,你们这样,可是觉得我不该来,盼着我早些回宫的?”
朱皇后这话只是玩笑,谢侯李氏两个忙道不敢,朱红玉倒是没这么拘谨,已经凑到前头,拉着朱皇后的手撒起娇来。
朱皇后穿了一身普通贵妇人的新衣,满面喜气,谢笙打量了几眼,便叫人去取了一支华丽的珠钗来,预备叫过会儿送到朱皇后手上。
朱皇后既然来了,严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虽然如今皇帝不在宫中,需要他来坐镇,却也不意味着他完全不能离开。
严瑜看着面前的谢笙有些遗憾:“旧年说好要陪你一道去迎亲,如今只怕也不能成了。”
“有什么不成的,”朱皇后道,“你换身衣裳,该去就去,有你帮着,看温家谁敢难为子和,赶紧叫子和把他媳妇娶回家来才是正经。”
“若叫旁人知道,那可真了不得了,”朱红玉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太子当伴郎,可不就是了不得吗。
等到出发之时,严瑜果真上了马,和严世孙、秦方、徐渭、柳容几个走在了一起。
“姚大人,您快掐我一把,”一个官员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伴郎团,吓得以为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我,我怎么瞧着那仿佛是太子殿下?”
“我瞧着也像!”
在场官员认得朱皇后的虽然不多,可认得严瑜的却不少。这些人见太子竟然能为谢笙做到如此地步,自然不敢再简单的将谢笙仅仅当做一般伴读来看了。
“从前只听说谢修撰深受宫中宠爱,没想到竟有如此荣宠!”
守门的小子看了那满面惊叹的官员一眼,没有说话,兀自守门,很快,他就看到了英郡王府的车架。
“英郡王妃到!”
随后又瞧见了后头的礼物,忙又喊道:“英郡王府礼到!”
从英郡王府打头,各家皇子府邸都默契的在这个时间段先后送了礼物前来,件件名贵,前来送东西的人也是个个恭敬有加,各家王妃无一不是亲临。
她们都来了,各家命妇自然不敢不来,还一个赛一个来得早。
等命妇来得多了,朱皇后在场的消息,便也瞒不住了。
一个翰林院修撰,侯府嫡次子的婚礼,竟然引得皇后与太子亲临,这可是连世子谢麒成婚都没有的待遇,更不要说各位王妃一个不少,个个吉祥话一箩筐,众人有理由相信,若不是皇子王爷们都去了春狩,只怕如今也会亲自登门。
“姐姐怎么满脸肉痛?”一名贵妇人拉了一把自己玩得好的小伙伴,叫她收敛些脸上神色。
那妇人小声道:“从前只听说谢家二公子会读书,我便想着只是会读书罢了,日后未必能比得上各家的世子,哪知道如今……”少了这么个金娃娃打成的女婿。
先前说话的妇人领会了她的意思之后,也有些懊恼起来。近前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人脉,你当人家是底层草根,没想到人家分明就是个王者。
是,谢笙和各家勋贵不怎么往来,和清流来往也就那么几家,可人家和皇家关系好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说清流勋贵有时候也未必害怕皇家,可你想登上青云路,还不是得靠着皇家!在皇家手下做事。
“庄妃娘娘礼到!”
“贤妃娘娘礼到!”
“贵妃娘娘礼到!”
听到最后,众人都有些麻木,再没有半分动容。难怪前些年总有谢笙是太子孪生兄弟的消息传出来,还说什么只是因为双生子不祥,谢笙才被抱出宫养着。看着面前这情形,连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都要相信谣言了。
谢笙出门的空档,谢岫和周家、李家都齐齐上门帮忙,今儿若不是有他们在,只怕李氏和朱红玉还真未必能完全应付好这些临时听到消息亲自上门的官员和各家夫人。
二姐儿自打出嫁之后,多年不曾回京,这回也提前回来了好几日,等在家里。在外头待得久了,她面上染上了风霜,看着比养尊处优的谢岫大了不少。不过在外头磨炼了几年,二姐儿沉稳了不少倒是真的。
谢笙这边一片喜气洋洋,安稳的到了温家,过五关斩六将一般总算来到了温家门前。只是这时候还没用完饭,再如何他也只能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乖乖的坐下用饭。
温瑄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被温相带着到了京城居住,却并不意味着在成亲这样的关键时刻没兄弟来帮忙。
严瑜虽然在一旁压阵,可严瑜也有不能拒绝的人,比如作为他老师的温相。
严瑜这里一被叫走,谢笙几个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些发慌,果不其然,温家的几位兄长端着酒杯拎着酒壶就过来了,甚至连温瑄的弟弟,虽然还不怎么能喝酒,却也在此刻鞍前马后的当个忠心的打杂小弟。
好在严瑜回来得很快,谢笙的几个伴郎也十分靠谱,最后这酒的确是喝了不少,可落到谢笙肚子里的,却并不算多。
而且这几人的酒量都还不错,尤其是严世孙,自称是千杯不醉,又有身份当法宝,在酒桌上无往而不利,想要过来叫他喝酒的小辈,都被他忽悠得反喝了回去。就算有没被他忽悠住的,也被他用身份压着喝了回去。
总归不会是严世孙吃亏就对了。
谢笙用过午饭之后,便一直等着温瑄换衣裳,做最后的补妆。
很快,却扇诗念完,温瑄平平安安上了花轿。
嫁妆是在用过饭后就被依次抬出门的,温瑄的花轿此时启程,刚巧能赶上最后一台嫁妆出门,半点不必等。
如此绕京城一圈,城中百姓知道是人家喜事,吉祥话也是成堆不要钱的送。
接下来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甚至是夫妻对拜的时候,谢笙都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恍在梦中,直到送入洞房后,谢笙拉着温瑄的手,才算是有了一点真实感。
他总算是把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温瑄,给娶回家来了。
谢笙成亲的事情被写成了一张张小纸条,被送到了远方的皇帝手上,虽然在他接到消息的时候,谢笙的婚礼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皇帝一张张看完了消息,眼睛在谢笙请了朱皇后上座,叩拜恩情之时,凝住了。
皇帝笑着将这张纸条递给了钱公公:“梓童没白疼他一场,连跪拜高堂都要梓童坐在上首。
钱公公看完也觉得有些可惜:“若是咱们还在京城,说不准也能赶上这样一场盛会。”
听他这么一说,连皇帝也觉得似乎真是有那么一点可惜了。
“父皇今日是遇见了什么好事?”英郡王从外头进来,看见皇帝面上的笑意,脸色不变,直接问了一声。
“我还在看子和成亲时候的消息,”皇帝笑道,“你们娘娘和太子一道去了谢家,叫不少人心里都打着鼓呢。”
“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了,可惜我们不在京城,否则定然也要去凑一凑这一桩热闹的。”
英郡王笑着同皇帝再说了几句,方才告辞出来。
等到英郡王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时,四皇子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四皇子先是抱怨了一句,随后躯体微微前倾,“说罢,什么事?只要不是和布防图有关的就成!”
四皇子说完这句,又往后靠了靠,回到了原本的坐姿。
“老二,”四皇子毫不客气的喊了英郡王一声,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才继续道,“我似乎,有些过于兴奋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